夜涼如水,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不由令人的心境寧靜了些閱讀
告別范雲習夫婦以後,陳明遠和沐佳音並肩走在校園的燈光下,兩條影子漸漸被拉得斜長。
「你真打算插手這事情啦?」
沐佳音見他蹙眉思索的模樣,莞爾笑道:「這也正常,好歹是你的授業恩師,沒有不幫的道理,不過你剛才也聽到了,那個舉報人可是季明堂的親戚呢
陳明遠淡淡道:「盡力而為吧,如果范教授真是蒙冤的,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至於會不會因此和季明堂交惡,暫時沒必要考慮。」
幾輪的博弈以後,省委的局面已經趨於平衡,寧立忠也和季明堂、文海琛等人維繫著表面的平靜,但越是平靜,就越不能忽略隱藏在其中的威脅,譬如上次有人暗中挑撥寧立忠和王建生的關係,就敲響了一記警鐘。
不過,無論哪一方,都沒再掀起衝突的意思,特別是寧立忠,在最後一年的任期裡,他主要的工作目標,就是維繫大局的平穩、將幾項改革策略貫徹始終。
有鑒於此,在有可能觸發矛盾的點招費風波中,陳明遠必須得謹慎為之。
沐佳音的妙目微微閃爍,點頭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量力而行吧。」
陳明遠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笑道:「不過讓我挺好奇的是,剛才你會一直保持沉默,你不是向來都挺足智多謀的嘛。」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擠兌我呢?」
沐佳音努嘴輕哼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都說他是你的恩師了,我一個小女子何必插嘴操這份心思呢,況且我來錢塘是休養歇息的,圖清淨都來不及了,何必一來就給自己添麻煩事。」
陳明遠沒吱聲,卻明顯感覺她在刻意收斂自己的鋒芒。
「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領我去看看屋子,合適的話,我明天就搬進去,酒店我可是住不起了。」
沐佳音走到小區門口解開自行車鎖,嫣然道:「聽你說,那小區距離這只有幾步路吧,那我們直接騎車過去吧。」
陳明遠試探性道:「讓我騎?」
「小看人,你願意我還不樂意呢。」
沐佳音拍拍車座,爽利道:「我載你,快上來。」
陳明遠踟躕不決。
沐佳音嗔道:「死要面子」
說完,她輕盈著騎上自行車,一騎絕塵,丟下陳明遠杵在原地哭笑不得。
翌日。
上班以後,陳明遠抽空給紀委的熟人打了個電話,詢問了范雲習的情況。
和昨天所說的大致相同,這件事已經引起了省委的重視,一來因此事醞釀的輿論風波有些大,再則范雲習身份特殊,肯定不能以尋常的程序處理,連紀委書記賀正巖都還在瞭解階段,準備等東江校黨委的調查出結果後再做定奪。
不過省委還沒正式表態,外面的輿論形勢就頗為嚴峻了,特別是東江日報連續刊登報道了這起事件,使得范雲習一時成為了眾矢之的,受到了各方的質疑和指責。
歸根結底,點招牽涉到了教育公平的敏感問題,在高考才剛結束不久的時刻,范雲習掌握的點招名額,讓他被冠以了特權的噱頭,導致許多不明真相的群眾都心生不滿,再受到媒體的大肆渲染,才會引來了軒然大波。
看著剛出爐的東江日報,裡面對范教授的譴責之詞,陳明遠大搖其頭,輿論,終究是一柄雙刃劍,用得好了,可以扶危解困,但如果被有心人操控了,只會讓事態趨於惡化。
畢竟,群眾的視野往往是狹隘的,冷靜思考的總是佔少數,更多的人,只會聽風就是雨。
而且,從東江日報鮮明的立場可以揣測出,季明澤很可能和日報集團有著深層次的往來,聯繫季明澤和季明堂的關係,大致可以探尋到一絲線索。
對於省日報集團,陳明遠接觸得不多,不過當初在有線台的時候,聽聞日報集團實則被季明堂掌控著,特別是省廣電集團被寧立忠、尚文彬攬入名下以後,為了穩住宣傳口的勢力,季明堂更加大了對日報集團的控制。
思及於此,陳明遠還是決定和關叢雲聯絡一下,摸一摸現階段的輿論苗頭
「你是說范教授的那件事吧。」
電話裡,關叢雲沉聲道:「這事,我本來還猶豫要不要匯報上去,既然你和范教授認識,正好跟你提一提。」
隨著關叢雲的解釋,陳明遠也總算獲悉了這起風波的來龍去脈。
「那個季明澤,我也認識,他是錢塘一家合資公司的高管,有股份的那種,也是我們台的廣告贊助商。」關叢雲緩緩道:「關於他和范教授的矛盾,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季明澤找到我,希望我能幫忙把這新聞播出去,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不好聽信一面之詞,就暫時壓了下來。」
「不過季明澤是鐵了心要和范教授叫板,我沒答應,他就找到了蔣麗萍,然後蔣麗萍就找到了日報集團,讓他們幫忙鼓動造勢,你應該聽說過,那個季明澤和季書記有些親戚關係。」
陳明遠冷笑連連,這個季明澤也算有些腦子,都知道利用輿論為自己爭利
在媒體資訊還不是特別發達的今天,報刊依然佔據著主流媒體的地位,況且東江日報還是省內最權威的官媒,通過這渠道散佈出消息,對范教授的打擊也將更迅猛。
「那季明堂在這件事上,有沒有表態過?」
「那倒沒有,可能他也覺得這件事比較敏感,不願意多插手。」
關叢雲苦笑道:「不過蔣麗萍正抱著季書記這棵大樹,眼看他的親戚求上門了,自然是慇勤得很了,事情都還沒瞭解清楚,就指使人寫了那幾篇文章,搞得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范教授了。」
陳明遠嗤笑道:「這惡婆娘,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另外季明澤做得也有些過了,事情沒辦成,主要還是他兒子不長進,把氣撒在別人身上算什麼能耐。」關叢雲歎了一息,忽的想到什麼,遲疑道:「不過我聽說,季明澤的兒子好像已經被高校錄取了,據說還是燕京一所不錯的軍事院校……」
陳明遠頓時驚疑不定,按照常識,上軍校必須通過統一招考,先不說季明澤的兒子符不符合條件,如果季明澤早有把握讓兒子上軍校,又何必大費周折地向范雲習討要點招名額呢。
關叢雲對此也很是費解,但他所知不多,最後只能承諾聯繫日報、避免繼續造成輿論的負面影響,便結束了通話。
放下電話,陳明遠依舊眉宇不展,顯然這起點招費風波,隨著季明澤的兒子進入軍校,又添上了一抹疑點。
但這還不是關鍵,當務之急,還是得想法子,替范教授平冤昭雪。
思忖之際,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接通後,傳來了一陣熟悉女聲:「是明遠嗎?我是柳婷。」
陳明遠寒暄了兩句,雖然彼此曾經有過隔閡,不過那次甬城走私大案的合作,兩人的關係也算修補了一些。
柳婷聽他態度還算親切,便放寬心思道:「明遠,我人正在省城呢,你下班後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頓飯。」
「不巧,晚上已經約了人。」
陳明遠推辭道,不是故意要疏遠柳婷,而是一早他就和沐佳音約好,幫她購置生活用品。
柳婷卻以為他不想搭理自己,低聲下氣道:「我沒其他意思,只是上次我爸的案子,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想再正式謝謝你另外,也確實是有些事情想咨詢下你。」
陳明遠寬慰道:「謝就不必了,你爸本來就是無辜的,我不過是幫忙說了幾句話,至於咨詢的事,你直說了吧,老同學一場,能幫得上的,我一定會幫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柳婷斟酌了下措辭,道:「不瞞你說,我這趟來省城,其實是我爸托我來給一個朋友送錢的,不過我總覺得他好像是個騙子呢」
陳明遠皺皺眉:「怎麼回事?」
「那人我也不熟,一個軍人,挺有來頭的,據說是中央軍委的少將,大家都管他叫邱政委,聽我爸說,他還是中央某個大領導的女婿呢。」
柳婷盡可能簡明扼要地道:「我爸和他是在一次酒宴上認識的,還請他來家裡做過客,後來不知道是有什麼生意的合作,我爸對他很巴結,還借了幾次錢給他。」
「不過我總覺得那人怪可疑的,這一次,那個邱政委給我爸打電話,說他在省城遇到些問題,需要資金周轉,我爸本來是想直接給他賬戶打錢的,他怎麼都不肯,非要直接拿銀行卡現金,態度還特別牛氣,說我爸如果不借就算了,我爸挨不過面子,只好讓我來省城給他送錢了。」
柳婷懇切道:「明遠,你在省委上班,見多識廣,能不能幫我參詳一下,我懷疑我爸沒準真給人蒙了呢。」
陳明遠沉吟了半響,輕笑道:「火眼金睛我是沒有,不過正巧我有個朋友對軍方的事情比較瞭解,是真李逵還是假李鬼,讓她一看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