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年節,江老太爺夫婦帶著嫡長孫,在年前十天就已趕回江家。江二老太爺一大家人,在年二十九這日,總算也趕了回來。江家闔家團圓喜氣洋洋,江婉沐靜坐房中,手裡拿著吉言的繡繃,正一針緊一針慢的往上面添色。在桌上練習寫字的吉言,停頓時,伸頭見到江婉沐繡的圖樣,張口問:「小姐,你現在繡的是登喜節節高花枝嗎?」
江婉沐笑著抬頭望向她,說:「嗯,這色彩我配得好,這花我先繡枝幹,繡玩後再添置花葉上去。」吉言苦著臉望著繡棚上面,明顯生長極其不順利的枝節,再瞧瞧一眼那凸凹不平的線路,她小聲音說:「小姐,你要是實在喜歡這花,等到天氣暖和,手指靈活時,我們好好練習。」
江婉沐打量一眼自已繡的花,自我感覺相當的良好,覺得自已初次練手,有這麼好的水平,相當的自豪。雖說登喜節節高的花枝線路,細瞧上去有些坑坑窪窪的,可是乍一打眼,還是相當的不錯,自已繡的枝節,具有現實感。江婉沐抬頭望著吉言說:「不用等到天氣暖和,你家小姐搓搓手,手指就相當的靈活,我繼續繡下去,趕幾天就把這花樣繡出來。」
吉言聽江婉沐這話,對自家小姐這面相當的無奈。她低頭只有繼續寫字,而江婉沐繡著花,想著江婉嫻那句話,那日之後,江家人來人往,江婉逸幫著主事,也沒有空隙,同從前那般,隔三兩天就派人來口頭關切她幾句。
外面的雪得格外的大,快到用餐時,江婉沐聽著外面落雪的動靜,對吉言說:「你去大廚房那裡候著,端我們的飯菜回來。如果方便的話,你直接在那裡用過餐再回。」吉言放下紙筆,打量一眼桌上寫好的字,想想繼續再問江婉沐說:「小姐,連少爺的字,寫得很好嗎?」江婉沐笑容可掬的打量她一眼,說:「至少那字,你還要天天練上一年時間,才能趕得上。」
吉言嘴動了動,眼神轉了又轉。過去的一年裡,她在宅院下人中來往,聽的話太多,偶然也要鬥小心眼,她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事的小丫頭,臉上的那份稚嫩,漸漸的消失在眉目間。江婉沐抬頭望她一眼,催促著她說:「快去吧!一會人多,你又要候在那裡許久。」
吉言出房間,江婉沐放下手中的繡繃,站起來活動下身子。院子門響動時,她聽到吉言大聲音略有驚訝的招呼聲音:「連少爺好!」江婉沐聽到這問候聲音,同樣吃驚的走向房門,雪下得如此大,已是年關家家戶戶要吃團圓飯時,連子墨此時來江家找自已,是有何重要的事情,一時都等不得。
房門開處,外面飛雪下,院子裡,連子墨一身暗紅錦袍子行在當中,白雪紅衣風韻翩翩,好一個佳華風騷的少年人。吉言緊跟其後,笑著問:「連少爺,平日跟著你來的哥哥,他還在後面候著嗎?」連子墨明顯眉頭一皺,冷聲道:「我要同你家小姐說話,你在院門口候著吧。」吉言臉上的笑容收藏起來,停住腳步,她抬臉瞧向江婉沐。
江婉沐望著神色不快的連子墨,向吉言說:「吉言,你去給連少爺泡一碗熱茶過來,暖暖身子。」她把房門再打開些,對連子墨說:「連哥哥,外面冷。你有事找我,進房間說吧。」她轉身進了房間,把寫了字的紙,拿起來放好,再伸手把繡棚和繡線盒疊放好。
連子墨進房間時,江婉沐站在桌子旁迎接她,待他靜靜的坐下來,她才緩緩的坐下來。連子墨拿起吉言寫的字,細細端詳著。他那一向張揚的眉眼,此時掛滿難言的神情。連子墨細細的看過一張又一張寫滿字的紙,對江婉沐說:「這字還是要再用心寫,筆力太弱,寫時有些不夠專心。」
江婉沐低垂眉眼,乖順的點頭說:「我以後會注意。」連子墨眼裡浮現淺淺的笑意,轉瞬間又消失不見。他仔細的往江婉沐房間打量一圈,又轉回眼前的人臉上,瞧一眼她身子暗青色的棉袍,沉聲說:「你家大姐照顧下,你在江家的日子,也還是沒有好過多少。」江婉沐抬起頭,搖頭望向他,慎重的說:「家裡衣食方面,樣樣待我齊全。」
連子墨站起身子,在房內轉悠起來,眉頭皺了又皺,等到他再停下來時,眼光清明銳利傷人,他低頭望著坐在桌子旁的江婉沐說:「年初八是個大好的日子,我家會來江家送訂親時的首禮。」江婉沐吃驚的抬頭望著他,江家大小姐、二小姐尚未訂親,怎麼也輪不到她這個三小姐先訂親。
江婉沐黑白分明的眼神,瞧得連子墨略微閃過眼,他轉開臉過去,緩緩開口說:「兩家大人前幾天已商議仔細,我同婉逸兩人,年初八先過首禮。成親的日子,長輩們說我們年紀尚輕,就訂在在後年的秋天,那時我們兩人的年紀漸大,正是成親好時候。」
『崩』打開房門外,小心捧著木器具的吉言,因為失手正快步往地上一跪,手快的搶著那往下掉的茶碗,碗裡的茶水全灑掉,空碗讓吉言搶在手裡,抱在懷裡。木器具重重的跌進房間裡,一地的茶水,轉瞬間浸開去。吉言一隻手拿著碗,一隻手拾起木器具,爬起來用力的笑著對江婉沐說:「小姐,好險,還好只是潑了茶水,碗沒事,器具沒壞。」
連子墨的臉黑沉下來,望著江婉沐說:「你大姐說她要來同你說一聲,我覺得我是男人,這話本來應該由我來說。她現在只要想到你,心裡就覺得很不安,覺得對不住你。江婉沐,我自問過去一年多時間,我對你尚是事事照顧。而你大姐姐,從前也許年紀小,未曾照顧過你,這一年來,她也是時時對你用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