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著臉趕走了無理取鬧無事生非的韓氏,紀棠笑看兀自撅著嘴生氣的葉蕙:「怎麼,你在埋怨我不該替你出頭?還是惱我不該給你的堂伯母這般沒臉?」
葉蕙扭了臉不叫他看,他愈加笑道:「你就是太要強了,總覺得但凡自己能處置好的事兒,就不願假借他人之手。」
葉蕙咻的一下扭回了頭:「你原來不也是這樣,如今怎麼變了?」
「當年我離開寧州回杭城的時候,不是你諄諄教導說,萬事莫逞強,眾人拾柴火焰高?」紀棠輕笑。
「我如今既在寧州,很多事兒我心甘情願為你擋著,你且隨了我的心就是;等過些日子祖母在錦繡山莊住煩了,又張羅回家,杭城與寧州遠隔著千山萬水,便是我想來替你抵擋,也是不成了……」
葉蕙抿了抿嘴,稍稍失落後,也就笑起來——他說的對呢,哪怕他只在寧州城停留幾日,他情願為她遮風擋雨……不也是個好事?她不是一直期盼著有這麼一個人來著?
只是韓氏那張嘴,回到族中後、還不知要和別的房頭兒怎麼白話她呢……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遣了和豐送韓氏回大房了。」紀棠笑道,「族長老爺只要見了和豐,或是只聽說他去了,從今後也得老老實實將韓氏看管起來,不叫她再亂說話亂做事。」
他本也不願利用常家的名頭恐嚇哪個,可就像他方才說的那樣,若不趁著他還在寧州。趕緊將葉氏一族徹底壓制一下,叫他們在他離開後不敢再找六房的麻煩,兩人正式定親前,他得多擔心她?
「如此就多謝你想得周到啦!」葉蕙調皮的站起身來。對他福了一福。
梅子立在一邊掩口輕笑,不過想到姑娘說了,最多再過倆月就要給她和陳三、石榴和發財、四喜哥和祝伯的侄女兒完婚。立刻又羞紅了臉,也不說告退,轉身就離開客座回了後院。
「這丫頭跑得倒快!」葉蕙嗔道,又笑對紀棠道:「走吧,我也帶你去後院,給太太請個安去。」
「給太太請了安,咱們帶著柱哥兒去暖房玩一會兒吧?祖母聽說你養了很多蝴蝶蘭。還惦記著來瞧瞧呢,結果今兒程知府夫人上了門,到底沒能騰出空兒來。」紀棠跟在她身後笑說道。
葉蕙笑著應了:「柱哥兒現在也很喜歡花草呢,每日都要去暖房轉一圈,我看等他長大了啊。就給他弄個十個八個暖房玩玩兒,捎帶手兒還能賺些錢混個溫飽。」
「那蝴蝶蘭在外頭稀奇,在咱們家算不得什麼,待會兒等你走的時候,給老太君帶幾盆回去就是了,如何養護你不是都知道麼,教給你家花匠就是了。」
「對了,我一直都忘了商量你,隔壁那兩家就這麼白白放著麼。我如今都答應你和老太君要舉家南遷了,那宅子白白放著也生不出銀子來,不如趁著你還在寧州,轉手賣了它吧!」
紀棠乍開始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不過想到她平日的聰慧,也就笑起來:「若叫我說不如就暫時放著它。等你真確定要南遷了,很多產業都是要處理掉的,再一同賣了也不遲。」
「祝伯年歲又大了,若他不願意跟著去南邊兒,就叫四喜哥小兩口留下來陪他也好,寧州城裡賣不了的產業,有他幫著四喜哥打理著,你也放心不是,這兒就留給他們住著也罷。」
就算葉蕙早同意了南遷之事,他想著在寧州留個落腳地也挺好,畢竟葉家的祖墳在寧州,往後也總得陪著葉蕙回來掃墓;如今老太君卻說要將錦繡山莊物歸原主,那麼這冷梅巷中要這麼些的院子做什麼?除非祝伯不願意走……
葉蕙搖頭歎氣。
那萬俟軒到底怎麼想的啊,這是想攛掇紀棠脫離杭城常家另立門戶到寧州來,還是看出紀棠喜歡寧州,就投其所好啊?就算單純為了討好小舅子,這份銀子花得也真不值!
「這幾日那顧斂之是什麼動靜兒?還停留在寧州城沒回去麼?海城的府衙就這麼三五天兒沒人管,他膽子也真夠大的。」葉蕙輕聲問紀棠道。
「他只在寧州停留了兩日,昨兒一早就回去了,就算如此,加上來回的路程,也是空衙空了五六天呢;他才到這裡那天,我已經打發人往京城送信去了,想必最遲後天,就該有人彈劾他了。」紀棠瞇眼冷笑。
「原來如此啊。」葉蕙笑著點頭。
看來早在紀棠開始籌劃之時,顧伯翔的失蹤起得就是這個作用,是想叫顧斂之慌了手腳、假公濟私之後被彈劾;既如此,常家肯定已經在京城布下了天羅地網,顧斂之這一次……恐怕要被罷官了。
至於賈府會不會伸手幫助顧斂之,葉蕙覺得很難。賈氏一不是正經的嫡女,二又不是嫁到了什麼顯赫人家,賈府的爺們兒們瘋了才會幫忙,一個不好又將自家牽扯進去!
不過這也不好說。萬一賈氏是個以夫君為重的,回到娘家又哭又鬧,外加上顧伯翔的失蹤,令賈府認為自家的尊嚴受到了挑戰與蔑視,說不準也會反戈一擊——可是這反戈一擊要擊誰可就沒準兒了,畢竟賈府顧府在明,常家在暗。
葉蕙這麼想罷,心裡多少有了個準譜兒,也就不再惦記此事,再抬頭時,眼前已經到了文氏的小院兒。
柱哥兒才起床不一會兒,穿戴得極是齊整,正乖乖坐在西次間,等著乳母餵飯,見得葉蕙進來,高興的一呲牙,大喊道:「姐姐早!」
又見紀棠也跟了進來,忙狗腿般瞇眼笑起來,小胖手也一揮一揮的:「紀棠哥!」
他跟著文氏不過在錦繡山莊住了五六日,卻已經與紀棠無比熟稔;紀棠笑吟吟的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又從懷裡掏出個小玩意兒塞給他,是個捏成小鳥形狀的泥哨子,塗得五顏六色的極是熱鬧。
「他馬上要吃早飯,你又給他玩意兒招惹他,」葉蕙佯怒,又笑問柱哥兒道:「拿了東西說謝謝了沒有?」
紀棠想說都是自家人,犯意不著說謝字,不過想到自己小時候,顧氏族人不管往家中送什麼,娘都叫他說聲謝謝,覺得葉蕙做得對的同時,又有些悵然若失。
因此二人給文氏請過安後,又陪著文氏說了會兒話,柱哥兒的早飯也用完了,兩人帶著柱哥兒去暖房的路上,紀棠便笑著問葉蕙:「等遷到南邊徹底安頓下來,柱哥兒恐怕也有四歲了,是不是我過些日子回去後,就該開始著手給他找個好些的啟蒙先生了?」
葉蕙沒想到他想得如此長遠,先是一愣神,隨即又納過悶來,笑著點頭道:「你若是覺得這樣好,你只管安排就是,我聽你的。」
「不過常家的少爺們都是四歲就開始啟蒙的麼?你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來?」
紀棠略帶苦澀的微笑:「常家從來都是如此的,我小時候……我娘也跟我講過,說是等我……等那人金榜題名的好消息傳回家來,就請個先生給我啟蒙,我也正好滿四歲了,誰知道……」
「其實細究起來,除了我娘教我認了些簡單的字,我的啟蒙師父就是那人呢,若沒有他隔三差五教我唸書,我後來到了你家,老爺教我也得費許多精力,還得從千字文三字經開始下手。」
葉蕙不知該如何回他。
叫她勸他莫如此糾結,仇人就是仇人,教你讀書這種小好處,掩蓋不住顧斂之的惡人本質,她未免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可若叫她順著他的話兒來,這事兒照樣是個剪不斷理還亂的亂疙瘩。
「你既然還記得我爹對你的好兒,將來就好好待柱哥兒吧,也好叫我省點心。」葉蕙半玩笑半認真的笑道,「柱哥兒畢竟是個男孩子,若整日裡跟著我和我娘,未免將他養嬌了。」
柱哥兒似乎聽懂了兩人的話,一忽兒眨著大眼睛看看這個,一忽兒又笑嘻嘻的看看那個,看了幾個來回之後,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呢!」葉蕙莫名的有些羞惱。
柱哥兒卻不曾被她嚇住,反而笑嘻嘻的指了指紀棠:「有哥哥了。」
葉蕙就覺得心裡一熱。可不是麼,有了紀棠,她和柱哥兒就多了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了……
兩人帶著柱哥兒在暖房玩了一會兒,又教給柱哥兒認了兩樣花草,紀棠還幫著葉蕙剪了剪枝,施了點肥,葉蕙便開口攆人了:「你又出來一上午了,京城裡可能隨時都有消息傳回來,總不能你的事兒都叫別人替你盯著,你早點回去吧。」
「那盆粉紅色的蝴蝶蘭開得正好,你將它帶回去送給老太君擺著吧……」葉蕙指了指花架,不過轉頭又改口道:「哎呦瞧我,都忘了還在你們老太爺的孝期呢,不如換那盆白色的好了。」
「等過些日子你家除了服,好顏色的花草有的是。」
紀棠本想留下陪她一天,因為他知道過兩日就該徹底忙碌起來了,恐怕就更沒什麼時間了;不過聽她說起自己的事兒就該自己多上心,也就心悅臣服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正是,祖母年紀大了,總不能再叫她老人家替子孫勞心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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