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從錦繡山莊還沒出門,紀棠已經打發了三四個隨從、叫他們出去打探消息了,如今葉蕙又將這秦氏和孩子、那兩個閒漢分開了,就算紀棠那些隨從沒打探出什麼來,等到了族裡,只需叫族長族老們將人分頭審一審,大半事情都會水落石出。
而葉蕙之所以將這秦氏留在客座中如此嚇唬,並不急著趕赴族裡,也是想問出背後主使之人究竟是不是三太太。
若秦氏是個識相的,早些交代了,葉蕙這也叫知己知彼不是,到了族裡她也好佔據更多主動。
至於說留下栓子那孩子,她篤定面前這婦人定然不肯——背後主使之人絕不會找個有丈夫的女人來演這種戲,秦氏一個三十出頭的寡婦,若是沒了十幾歲的大兒子,這輩子也就完了,有再多的銀子又有何用?
既是不怕秦氏將計就計、敢於狠心將栓子留在葉家,葉蕙還愁什麼呢?
若是這婦人足夠無賴,豁出去兒子也想將葉氏六房的名聲搞爛,大不了她也豁出去打點的銀子,陪著這些無賴們上公堂,到了公堂上,背後主使之人不被揪出來才怪!
如此一來,究竟是誰爛了名聲,那可就不好說嘍!她葉蕙始終堅信一條,有銀子寧願花在打點官府上,也絕不白白給了來訛詐的壞人,那背後設計她家之人,恐怕想不到她會這麼做吧……
秦氏聽了葉蕙的話,又細細一思量,當即就癱倒在地上。堆萎成一灘爛泥——若是捨了兒子,葉氏六房的臉面倒是丟了,說不準這葉八娘還能給她拿些銀子堵她的口,可她今後就摟著銀子過日子麼?兒子的日子又該怎麼過。還不得被這丫頭欺負死啊?
若是不捨得兒子,鬧到葉氏族中去,甚至鬧到公堂之上。哪有她什麼好處?就算這葉八娘口中的沉塘是嚇唬她,退一百步她也不佔便宜——葉八娘豁出去大筆銀子打點官老爺,她有什麼?聽說被告上堂就是二十大板,命也沒了半條!
何況捨得不捨得兒子,如今已經不是她說了算了,兒子已經被人弄走了,還不知道受沒受委屈呢!
「葉姑娘饒命!」秦氏終於緩過神來。伏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連聲求饒,之前的「大姑娘」也不敢再隨意亂叫了。
「你說什麼了,還叫我饒命?」葉蕙玩味的看著她笑,也不再叫她秦姨了:「你什麼要緊的都不說,就求我饒命。你逗我玩呢?」
「我說,我都說,是你們二房的三太太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攛掇我來訛詐葉姑娘的!」秦氏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額頭也磕紅了,「葉三太太還說,若這個計謀能成,不但我兒從此能過上好日子,再給我五百兩做私房!」
心中卻道。只要她老老實實交代了幕後主使,葉八娘一高興,給她的定然比葉三太太應承的多多了!
葉蕙微笑著點頭:「好,你願意交代了,就是個好開端。我看不如這樣吧,不知你會不會寫字啊?若是會寫字。你就照著我說的將事情經過寫出來,再按上手印,陪我去我們族中給我做個見證……」
「若是不會寫呢,我來寫,你們娘兒倆只按手印就成了,事成之後,我也少不了謝你及時回到正道兒幫了我一把。」
她之所以不提如何謝這秦氏,就是一點兒都不想出血給這種混賬。既然萬事都是三太太挑的頭,就叫三太太拿錢消災好了,不但如此,她還要逼著二老太爺做主休了那惡毒婦人,否則她不惜鬧到官府去!
常老太君說得好,雖然她與她娘願意南遷,那也是好久之後的事兒了;若不在眼下好好叫三太太吃些苦頭,誰知道南遷之前又會發生什麼事兒?
雖然自打爹爹去世後,大事小情的她也沒少遇上過,次次都是有驚無險的走過來了,可葉蕙還是更習慣那些悠閒日子;叫她將大好時光都放在與無賴扯皮上,根本不值。
她家南遷前,帶不走又不值得保留的產業也要賣掉,若是在賣產業時被人搞了鬼,那也是一筆損失;銀子都是她祖父父親和她辛辛苦苦賺來的,憑什麼白白賠一筆?
好巧不巧,愚蠢的三太太錢氏就在此時主動送上門了,不拿著三太太立個威,恐怕維持不到南遷,就被人煩死了!
那秦氏哪裡知道葉蕙怎麼想的,只聽葉蕙答應好好謝她,便已經喜不自禁,卻還是囁喏道:「小婦人大字不識,只好勞煩葉姑娘動手了。」
葉蕙卻改了主意:「你那兒子今年也不小了,應該讀過書吧?不如叫他寫吧,萬一我寫了之後,你到了葉氏族祠卻反悔了,說那是我的一面之詞,又仗著武力逼你們娘兒們按手印,我上哪裡說理去?」
秦氏欲哭無淚。她還真有過這個打算,想著等到了葉氏族祠,若是三太太聞聲趕去了,能救她一救,她們兩人聯手還對付不了一個小丫頭片子不成——敢於撕下臉皮不要、也要做訛詐之事的無賴,都是這種腳踏幾隻船的貨色。
「我、小婦人的兒子也不會寫字啊。」秦氏還欲一搏。
「我去問問那小子會不會寫。」不待葉蕙說什麼,紀棠便站起身來朝外走去,撩開門簾前卻轉過頭來,對著秦氏詭異一笑:「若叫我知道他念過書識過字……」
秦氏嚇得立刻又跪在地上磕起了頭,也不等紀棠再說出後半句:「姑娘饒命,少爺饒命,小婦人的兒子確實識了點字,只是實在拿不出手啊!」
「又不是叫他去考狀元,字丑些怕什麼?只要你聽話,將來還愁沒銀子供他找個好先生麼。」葉蕙輕笑。
秦氏既無奈,又心動,也只好任由紀棠出去喚陳大陳三,將那叫栓子的孩子送進來。
見自家兒子哆哆嗦嗦走進來,小臉兒全然失了血色,好像嚇得就差尿了褲子,秦氏心中這個悔啊。
葉三太太錢氏說什麼葉八娘是個有勇無謀的,只要被激怒了就要動手打人,哪是那麼回事兒啊!恐怕不是錢氏太愚蠢,就以為別人比她還蠢,便是想藉著她們娘兒倆來噁心這個葉八娘,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此時的秦氏已經將錢氏恨到骨子裡去了,忍不住咬著牙問葉蕙道:「不知我們母子若是聽了葉姑娘的話,願意揭發那錢氏,葉姑娘想要如何對付她?」
葉蕙微微皺眉:「三太太再如何,她也是我的長輩啊,我想對付她是一回事兒,成與不成是另外一回事兒,還要看你們母子二人寫的東西說的話……到了族裡管用不管用了。」
「你這是想替她求情啊,還是?」
秦氏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替錢氏說情,除非她瘋了——她們娘兒倆在吳縣鄉下過得好好兒的,兒子每日早出晚歸到縣城裡的學館上課,也不知那錢氏如何找到她的,又給她安排了這麼個差事,險些害死她們娘兒倆!
「葉姑娘叫栓子怎麼寫,我都叫他乖乖聽您的。」秦氏極盡諂媚笑道,這時的她早已忘了自己滿臉糊的都是鼻涕眼淚,更忘了額頭都磕出血來,還當這笑容多真誠呢。
「只是……葉姑娘打算如何謝我們娘兒倆呢?」秦氏猶豫了半晌,終於腆著臉問出了口這句話。
葉蕙本想糊弄著秦氏母子將東西寫了,到了祠堂再翻臉不認人的,如今卻有些忍不住嘲笑起來,「秦娘子這是想跟我談價錢?你信不信,就算你們什麼都不認,我照樣能將你們母子和我們三太太綁做一處啊?」
「今兒這事兒是我們三太太挑的頭兒不假,可她為何不選別人卻選了你?你與我無冤無仇,為了點銀子便來找我家的麻煩,我反要對你感恩戴德了?」
見紀棠不停給她使眼色,意思是叫她別只顧發洩怒氣,令秦氏反悔,她的話語聲也就軟了下來:「我說這些話也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告訴你,別這麼急功近利。」
「等到了葉氏族祠,那可是一群老狐狸等著呢,但凡你拋給我一個求助的眼色,再或者話語中漏了馬腳,他們恐怕就得拿你們母子頂了大錯,我們三太太挨頓罵也就過去了。」
秦氏聽了葉蕙之前那些話,本就想撒潑打滾兒不認賬了,若能將這葉八娘又一次激怒,也許她與葉三太太籌劃的事兒還能繼續;如今再一聽,可不是怎麼著?倘若葉氏族中的老爺們拿她頂了錯處,她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倒是想將前面的都不認帳,打死都不去葉氏族祠,可這葉氏六房這麼些凶神惡煞的護院,如何能白遂了她的心,就算綁也能將她綁去;而她之前想求這葉八娘護著她些,再答應給她些好處,到了祠堂又難免叫人看出來,這該如何是好啊!
「我倒是想教你一招兒,也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學呢?若是你能將這招兒學好,莫說我們族裡的老爺不會怪你與三太太沆瀣一氣,為了安撫你,再堵上你的嘴,你要多少銀子沒有呢?三太太所在的二房可是極有家底兒的。」葉蕙笑道。
紀棠一愣。敢情蕙兒方才不是要激怒秦氏,而是要更進一步、引著二房丟人加破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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