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之後,眾人回了各自的下榻之處稍作小憩,又都興沖沖的趕赴了花廳。葉蕙知曉這次斗花會只為了引出賈氏母子來,旁人卻是不知,誰不想看看這一屆花王究竟花落誰家呢。
待到得花廳,葉蕙方一進門就是一愣。頭午那個充作評選領袖的老者,身前桌上竟然擺著一盆碗蓮,好似是她賣給萬俟家的紅艷三百重……
為何這麼明顯的一盆花,她頭午卻不曾瞧見,難不成將心思都放在賈氏姑侄身上了,只顧得瞧笑話了?
好吧,就算眼下瞧見了這盆碗蓮,為時也不算晚,只是她又該如何?是去與那老者攀談攀談,問一問這紅艷三百重來自何方,還是就冷眼旁觀,只當什麼也不知曉呢?
這紅艷三百重碗蓮,本就不是古代品種,是她從隨身莊園裡取出來,大齊才有了的;再看那碗蓮的花齡,分明就是她賣給萬俟家的沒錯了……這就由不得葉蕙不滿腹狐疑了。
她既然已經知道紀棠要在這次斗花會上對賈氏下手,就知道他絕不會請萬俟家的人來參加斗花會,只怕中間橫生枝節,這老者又是從何處得來的萬俟家的花呀!
葉蕙百思不得其解,便轉頭看了眼主位上的紀棠;紀棠見她看罷碗蓮又看他,心中不免懊悔道,昨晚光顧得跟她談天道地了,竟忘了告訴她關於碗蓮的事兒。
他知道她不想出風頭,也不願叫她出風頭——平日裡葉家族人找她麻煩已經夠了,若是她再在斗花會上脫穎而出。未必是件好事兒;想當初遠山村的花圃裡出現了許多絕世珍品,她不是刻意的藏著掖著來著?
可叫他就這麼將花王的稱號給了別人,他又不甘心;縱觀這整個大齊,還有誰養出來的花草能強過他的蕙兒。花王不是她,也實在沒天理!
因此上從杭城來寧州城的路上,他想了許多辦法;待到將姐姐姐夫送回海城萬俟家。他靈機一動,先跟萬俟家的老太太借了紅艷三百重,又請了五嫂紀軒媳婦的堂叔、雲州的江老爺子趕來助陣,拿著這碗蓮前來參選。
江老爺子也是個愛花之人,去年秋天去杭城做客,知曉紀棠亦是個愛花的,還很是與他探討了一番花草如何蒔弄;如今這斗花會上。正是由江老爺子牽頭做了評委,也沒有哪個不服。
紀棠思來想去的,猶豫了猶豫,終於喚過小十低聲交代道:「七哥有個事兒求你,你替我去你葉姐姐那裡。將她的丫頭喚出去、再找個沒人地方告訴她,那盆碗蓮就是你葉姐姐養的,是我從萬俟家借來的……帶著碗蓮參選的江伯父的身份,也告訴她。」
小十紀衍本就沒參與紀棠謀劃的這些事兒,聞言未免覺得奇怪,不過見七哥交代得很是用心,忙嗯嗯應是;紀棠還是不放心,又再三叮囑說,一定要避開其他人再說話。否則這個斗花會就成了笑話。
眾人評花選花正熱鬧,並沒人太過注意小十這個半大小子離了主位,於是他很順利的就將梅子喚出了花廳,還很是機靈的找了片四面寬闊的草地,放才低聲將紀棠那些話原封不動講給梅子聽。
梅子聽罷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總盯著那盆碗蓮看,她也總覺得那盆花很眼熟。敢情真是自家姑娘種出來的!
「多謝十少爺提醒了。」梅子恭敬的給紀衍福了福身,算是道了謝。
紀衍忙笑著說姐姐客氣,卻也不急著走,反而愈加壓低了聲音:「姐姐能為小十解一解疑惑麼?葉姐姐既然能種出那麼好的花木來,為何只帶了棵尋常的樓子牡丹?得個花王稱號不好麼,將來花圃生意也會越來越紅火呀。」
梅子便將自家姑娘不想太出風頭的話兒講了,小十雖然比哥哥們小,自小也是常家長大的爺們兒,如何不懂這些呢,聽罷也便明白了——葉姑娘這個小七嫂可不簡單,比他不過大一兩歲,卻和大人一樣目光長遠呢。
商家再能賺錢又如何,若是手中無權,縱是攢下金山銀山也是便宜別人了,還不如踏踏實實賺點銀子,自家過個小康日子足矣。
也怪不得昨晚六哥說,你們幾個莫瞧不上葉家姑娘門戶低,她若是願意,用不了幾年便能富可敵國;可只有她如今這樣子,才是腳踏實地做人,腳踏實地過日子……
「姐姐先回吧,我稍後再進去,若叫人看見姐姐跟我在一處,未免不美。」紀衍既然想通了,便笑著請梅子先走。
梅子一邊心裡嘀咕著,常家的少爺們都小小年紀就成了精,一邊福身告了退;待她回到花廳中,重新立在葉蕙身後,便將常十少爺的話悄悄與自家姑娘講了。
葉蕙微微點頭,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溢出。
常紀棠這個小心縫兒的,叫她怎麼說他是好呢?她既然不在意什麼花王稱號,任誰得了就得了,他竟然還不甘心,還請了常五少的丈人家來替她的碗蓮爭個名聲,難道將來兩人成了親,他還打算繼續賣花?
這倒是個好事兒。南遷什麼的,她早就想通了,只怕到了南方後接著做花草生意叫常家人笑話;如今這麼一看呢,常家人倒也都能接受這個,紀棠這也是在提前替她鋪路呢。
且莫說她家如今這種門戶,就算她是個官宦人家的姑娘,嫁了人後,手中也總得有點自己的產業啊,也總得打理得紅紅火火啊——常紀棠雖然無父無母了,卻還有一大群親人呢,總不能小兩口坐吃山空,平白叫人家輕看了。
葉蕙這廂聽梅子學說罷那些話,紀衍那廂也溜回了主位上坐了;幾個兄弟忙著看評花正看得熱鬧呢,除了打發他去幫忙的紀棠,也只有常老太君注意了他的離席,見他回來了,便悄聲問道:「你這是給你七哥辦事兒去了?」
老太君以為紀棠是打發小十去瞧瞧,外頭有沒有話兒傳進來關於賈氏的消息——沒來寧州城前,紀棠就已經計劃周詳,並且跟她源源本本講清楚了,老太君也覺得可行,無奈他卻說祖母只管指揮大局,具體事情由他來實施,說是只有他一人手上沾血也算了。
老太君知道這孩子很固執,因此還真沒給紀棠多安排什麼人手,只告訴家裡最精幹的那個護院頭子說,叫他到了錦繡山莊後,一切聽七少爺吩咐。
今兒這卻是怎麼了?紀棠這小子之前說得好聽,如今為何卻又將小十牽扯進來,這小十還小呢!老太君有點生氣。
誰知待小十說罷,竟然是叫他去給葉蕙的丫頭傳話,老太君掩著口便笑起來;笑罷之後自己也有些埋怨自己老糊塗了——紀棠那孩子辦事挺踏實的,她卻還要懷疑他牽扯小兄弟,看來倒是她的錯了。
至於紀軒紀廷和毓祥,那已經是大人了,凡事瞞不過他們去,他們願意伸手幫忙,毓祥更是叫紀棠將顧伯翔送到他的鹽場去,她也管不了許多了。
她個六十多的老婆子還能活幾年呢,家裡的孩子們能如此相扶相幫,四殿下也是個有情有意的,願意照拂外祖家的表兄弟們,將來她死也能閉得上眼了。
花廳中的評選此時也已經告一段落,常家五少奶奶的堂叔江老爺帶來參選的碗蓮,此時已經勝出葉蕙的樓子首案紅牡丹,佔了今日的魁首;雖然最終花王落到哪棵花木身上,還要等明日上午最後的決議,在場的眾人卻都知道,恐怕沒有哪盆花能蓋了那紅艷三百重的風頭去了。
因此上許多人都將目光試探般的投向葉蕙,更有甚者還帶著看笑話的心態——之前有賈四姑娘鬧了那麼一出兒,這個葉姑娘也是和賈四姑娘差不多的年紀,恐怕也會因為自己那株牡丹落選鬧將起來吧?!
每一屆的斗花會,都有人鬧,有人不服,許多不是頭一次來參選的人早都習慣了,卻還是帶著種奇怪的心思,總覺得斗花會上要不出點笑話、就對不住他們跑這一趟。
誰知葉蕙一直都抿著嘴兒笑著,臉上的笑容也不像是強裝出來的,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樣。眾人歎了口氣,皆道一樣米養百樣人,一樣是落選,一樣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家,卻是有人撒潑耍賴,有人淡若清風。
葉天元聽得葉蕙被人誇獎,更是一副虛懷若谷的樣子——葉蕙是他的侄女,她被人誇讚,就等於他和葉氏一族被人誇讚,樓子首案紅牡丹雖然落選,卻也是雖敗猶榮呢!
更不用說他已經靠著那株紅十八學士與好幾位與會者聊得極好,將來很有合作賺錢的好前景。
紀棠將葉天元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很是滿意。
他這一次之所以給葉天元發了帖子,本意是想先威懾這位葉氏族長一下,好叫葉天元知道,若還是執意與葉蕙作對,下場連個螻蟻都不如——斗花會結束後,常老太君便會親臨冷梅巷,葉天元也是能聽到風聲的不是麼?
要知道紀棠可是一直為葉蕙所在的六房擔心呢。他祖父的孝期一日未滿,兩人一日不能定親,葉氏六房周圍的狼環虎伺就一日不得消停,若不早早籌謀一二,未來的三個多月,葉蕙一個人又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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