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籐苑,葉家的姐妹幾個分頭小眠了一個來時辰,先後都睡醒了。若雲有著之前被梅子訓斥那一次,不想再找不自在,見眾人都睡了,便去了耳房燒水外加打個盹兒,如今聽得姑娘們都醒了,便拎著銅壺立在門廊中,低聲問道:「梅子姐姐,我燒了熱水給姑娘們洗臉,要不要現在提進來?」
梅子得意的笑了笑,笑自家姑娘教的下馬威很是靈驗,便打開簾子叫若雲提壺進來,心中卻不停的歎了兩口氣——族長家的兩個姑娘連個請柬都沒有,自然也沒法子得寸進尺帶丫頭來,少不得由她來伺候了。
小丫頭迎春卻是個眼裡有活兒的:「有我和若雲在呢,哪裡用梅子姐姐去西屋伺候,梅子姐姐去服侍咱們家姑娘就是了。」
迎春說罷這話兒,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梅子示意她和若雲該忙則忙去,自己迎了出去,稍傾便陪著宋海家的進了門,又陪著人進了葉蕙所在的臥房。
聽得宋海家的是來接六娘七娘,給她們安排下榻之處,葉蕙笑著請她坐下稍等:「我那兩個姐姐才睡醒,等她們梳洗打扮罷了,便叫她們隨著宋嬸兒去。」
葉蕙也不多問這兩位族姐被安置在了什麼地方,又笑說宋嬸兒你莫怪我失禮,自顧自撩著溫水洗起了臉。
宋海家的不免笑歎紀棠少爺還真瞭解葉姑娘——葉姑娘這樣子,分明是與兩位族姐不怎麼親近,也怪不得紀棠少爺吩咐說。只管給另外兩個葉姑娘安排個普通小院就是了。
六娘七娘聽說山莊的管事媽媽特地來接她們,要親自給她們安排住處,很是麻利的便梳洗裝扮完畢,一前一後裊裊婷婷進了葉蕙的臥房。
笑著與宋海家的道了聲媽媽辛苦。姐妹倆便仔細打量起這個臥房來,見得床帳寢具皆很精美,周圍擺設也極是精緻華麗。六娘滿心都是羨慕,又想著稍傾她們姐妹就能住得相似的房間,不免歡喜極了。
七娘卻有些不屑有些惱怒。憑什麼葉八娘就能住在這麼好的屋子裡?若真是論起來,她和六姐姐才該住成這樣子,八娘就該睡到廂房那種地方去!
葉蕙雖不常與這姐妹倆來往,對她們的為人卻是清楚得緊。像她這樣重活了一世的成熟靈魂,看透兩個小姑娘還不像玩兒似的。因此見這姐妹倆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立刻猜到了她們心中所想。
雖是如此,葉蕙也不屑與她們計較。她們只是常勝那個殺雞儆猴的謀劃裡兩顆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罷了,在錦繡山莊住上幾日,就能變鳳凰不成?
因此只將宋海家的和六娘七娘送到院門外。不待幾人身影消失,葉蕙便轉身回來了;之前宋海家的告訴她,今日下午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她卻對那個沒什麼興趣,紫籐架下有座鞦韆,坐到那上面去放鬆放鬆心情倒是她喜歡的。
若雲遠遠的瞧著她面帶笑意悠著鞦韆解悶兒,口中全是苦澀。
自家雖然是常家的家奴,論起家境來也不比這位葉姑娘差,自己個兒的模樣更比葉姑娘強些。憑什麼這位葉姑娘就能攀上常家的七少爺,很有做正妻的機會,她卻要給七少爺做妾呢?
此時的若雲似乎忘記了,她家的家境之所以不差,全賴常家所賜,若她祖父不是當了許多年大總管。她們馮家又能比其他家奴強出多少?
不過至多到了今天晚上,若雲就知道自己比葉蕙差在何處了,這會兒的她,滿心都是委屈,殊不知到了晚上卻是令她欲哭無淚,從此再沒了那些奢望……
當然若雲的希望破滅這都是後話,眼下還是先說帶著葉六娘與葉七娘去安排住處的宋嬸兒,並這兩位自以為是的葉姑娘吧。
宋嬸兒並不曾給兩位葉姑娘安排翠幄碧油車,好在六娘七娘也不是很懂行,她們來尋葉蕙時,便是一路打聽一路走來的,因此上還歡歡喜喜的跟在宋嬸兒後面,同時亦不忘四處看景色,直到走出大半刻鐘,來到了她們將要下榻的小院前。
「這就是媽媽給我們姐妹安排的住處?」六娘立住腳望著那院門,直皺眉頭。
紫籐苑的院門雖然也不比這個大門寬闊,門前的路卻是極平整的青石板路,門外還有著很大一片草坪花叢,這個小院兒可好,出了門就是條土道,分明是下人住的院子啊!
宋海家的微笑著應是,並不多做解釋;七娘是個急性子,幾步便搶先進了門,進門後卻只是一個普通花磚影壁,連個題字都沒有,繞過影壁,也沒有想像中的花叢滿園。
「為何給我們安排這麼個破院子?」七娘很是不滿的責問宋海家的,連個媽媽也不叫了。
宋海家的慢條斯理笑答:「兩位姑娘應該知道,我們主人家很早就將斗花會請柬散了出去,各位客人的住所也是那時便安排好的;如今兩位姑娘屬於意外來客,上好的院子早就分配一空,只能委屈兩位姑娘住在這兒了。」
「不過還請兩位姑娘放心,這院子雖然不曾有許多花草,卻也少了許多蚊蟲。」
七娘還待發洩不滿,卻被六娘一個眼神阻攔了。六娘之所以阻攔自家妹子,也是知道宋海家的說得有理——她們兩人是父親特地求了人接來的,根本不算人家邀請的正經來賓,能進得這個山莊已經是不易了。
「如此就多謝媽媽了,還請媽媽帶我們姐妹進房瞧瞧,若有用具短缺,媽媽好差人給我們調整調整。」六娘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兒。
話是如此說,進得正房後,六娘還是不免心頭發涼。這房內的擺設,與那紫籐苑一比較,分明就是天上地下啊!
七娘更是不顧六娘之前的眼色勸告,登時便將刁蠻脾氣使了出來,跺了跺腳便尖聲吩咐宋海家的:「這種房間如何住人啊!媽媽快差人去趟紫籐苑,叫葉八娘與我們姊妹換換住處!」
六娘尋常是很喜歡裝淑女的,如今見得妹子這話已經出口,攔也攔不住,索性皮笑肉不笑的立在那裡,只想聽聽宋海家的如何回答。
誰料宋海家的更是一臉皮笑肉不笑:「還請兩位葉姑娘恕我不能從命,這裡是錦繡山莊,不是您葉家;葉八姑娘是我家主人正式邀請的客人,與您二位是不同的。」
「你、你這個……」七娘顫抖著手指就要罵人,六娘一看不好,慌忙過來以身擋住自家妹子丟人現眼惹是生非。
可還不待六娘給宋海家的賠不是,宋海家的已經冷了臉:「不知兩位姑娘知曉不知曉杭城常家?我是常家的奴才,容不得兩位姑娘教訓!若不是葉八姑娘替兩位姑娘墊了話兒,兩位姑娘當你們進得來這山莊大門麼!」
宋海家的平日裡為人處世並不是這等作風,從來都是和風細雨,甚至還有些圓滑有些諂媚;可誰叫常紀棠提前給她打氣來著?她若不在此時叫這兩位姑娘明白明白,自家小主子交代的話豈不是白白交代了!
她這一番話,聽得六娘七娘都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半晌都不曾說出話來應對;宋海家的便趁機喊進早安排到院中的小丫頭,沉聲吩咐這小丫頭伺候好兩位姑娘,敷衍了事的給六娘七娘屈了屈膝,便告辭離開了,只留下六娘暗自惱恨,七娘無處撒潑耍賴。
既是午後到傍晚都是自由活動時間,天微微擦黑後,葉蕙也不曾去花廳用晚宴,只叫若雲帶著梅子去提回了食盒,窩在紫籐苑用了晚飯。
這個晚飯倒是令葉蕙吃得比午宴還香甜些,也不知是少了許多陌生人在身邊的緣故,還是知曉了常勝也與她同在這錦繡山莊中,心中愈加踏實的緣由。
接過迎春遞來的茶水漱了漱口,葉蕙便笑著告訴她:「你梅子姐姐和若雲要將食盒送回去,你替她們打著燈籠吧。」
梅子和迎春自然不放心將自家姑娘一人留在房中,葉蕙笑挑眉梢:「這山莊裡又沒有吃人的老虎,你們怕什麼?有這磨嘰工夫,早早送罷食盒回來陪著我說話兒不好麼!」
幾人無奈,也便拎著食盒和燈籠走了。葉蕙便站在門廊中望著院門,有帶著花香又有些溫暖的晚風拂過,輕輕拂過她的髮梢與臉頰,正待將臉上令人癢癢的髮絲撩起,就聽得虛掩著的院門輕輕響了一聲,隨後便有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葉蕙藉著廊下明亮的燈光仔細打量起來人,來人正是她覺得眼神熟悉、面容陌生的那個男子。
微微皺眉尋思了瞬間,她立刻笑著迎過去,踮起腳尖伸手便欲碰觸他的臉,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輕笑著問:「你是常勝?臉上戴了什麼,叫我大半天都不曾認出你來?」
前世的她沒少看那些武俠小說,人皮面具也在書中見過多次,只可惜白天她只覺得疑惑,卻不曾往那裡想;回來的路上又聽宋嬸兒說了風鈴,還默認了當家的叫宋海,她幾乎就明白了……
常紀棠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捉住她正往回縮的手,用兩隻很是溫暖又略帶粗糙的手掌將她小小的手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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