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太太此言差矣!」萬俟軒冷冷的伸手制止:「鄙人瞧著您家這位公子年歲也不小了,我家妹子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又尚在孝期,太太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穆琛和他妹妹穆晨本來已經站起身來,聞言立刻便定在了椅子前,再不敢往前走半步。[~]
穆琛本就極是不喜他娘那個見不得人的打算,何況他都記不得葉八娘長什麼模樣兒了,說什麼來時路上念叨了好幾次,都是他娘胡謅的,如今被萬俟軒如此一說,他面皮頓時燒得就像著了火,立刻又狠狠瞪了他娘一眼,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穆晨卻是個不懂事的,聽得萬俟軒如此聲色,分明是在訓斥她娘,立刻便對葉蕙發難:「表姐這是做什麼呢?我娘可是你的長輩,你若是不願意招待就請明說,偏偏還找個外人來呵斥我娘……真是不要臉!」
她年歲雖然不大,卻也知道海城萬俟家,方才見過萬俟軒,就已經自動給葉蕙分了類——這個表姐恐怕看上了萬俟家的富貴,趁著表嬸兒不在家,便請來萬俟九少爺九少奶奶,想偷偷攀個高枝兒、給萬俟九少爺做妾。
葉蕙聞言不怒反笑,話卻是對著華氏說的:「蕙兒當年倒是見過表伯母和表哥表妹兩次,可都是因為年歲小,記不太清楚了;如今又一次與表伯母家的表哥表妹謀面,表妹的教養……還真是叫人大開眼界呢。」
華氏雖然心裡打著小算盤,想在葉家六房佔個大便宜,可她的為人尚算圓滑。否則想拿著兒子的姻緣圖謀葉家家財這種事兒,也不是個笨人能想得出來的。不免赤紅了臉低喝穆晨:「晨兒!還不快給你表姐陪個不是!」
又尷尬的笑對葉蕙道:「她是個小孩子,蕙兒莫跟她一般見識。」
葉蕙輕輕擺手,表示她說罷便已經不在意了,隨即便很是過意不去般笑道:「表伯母大老遠的帶著表哥表妹來了寧州,定然還有其他要緊事兒?可惜我娘出了遠門,我這裡還有客人在,我就不能親自招待您了。[.]」
「我方才過來迎您時,已經交代了我奶娘,她現在在後院兒給您準備禮物呢。待會兒出來,便叫她陪您和表哥表妹到巷子口的寧州春酒樓用些便飯。替我送您辦正事去,您看如此可好?」
住客棧?沒門兒,還是哪裡來的趕緊回哪裡去!否則還不知哪天又摸上門來,再或者在寧州城內放話兒詆毀她呢!
說罷那話也不待華氏答話,葉蕙已然站起了身,走到門口去迎奶娘吳媽媽進來了;穆琛板著臉搶先站起來,先用目光制止了他娘,立刻抱拳對葉蕙道:「多謝表妹盛情款待。告辭!」
若是只談親事。兒女的親事要聽從父母之命,穆琛絕不反對,他娘看好哪家姑娘他都可以娶。絕不挑三揀四;可他娘這次的打算……也實在太下作了!
他和妹妹也是早年喪父的,他娘如何應對上門窺覷家產的族人,他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如今要將自家曾經吃過的苦加到另一家無辜之人頭上,他娘還想拉著他做那個始作俑者,叫他做開路先鋒,他怎麼做得出?
可惜他娘一意孤行,前幾日叫好了車,就強拉著他和妹妹出了門,這一路上他可真是度日如年,卻還是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與他娘對抗——他娘也不容易,他做得太過分了是為不孝。
於是他只盼著到了寧州城後,葉氏六房能有什麼應對辦法,好不叫他娘的鬼主意得逞;如今這個叫葉蕙的表妹果真如他所願,連午飯都不留,雖然言談舉止都令他很不舒服,根底上卻很如他的意,令他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葉子·~)
華氏也始終明白,自家的這個兒子才是她今後的依靠;而她也不過是想動個小心計,覺著姑母的孫女若真是樣樣合適,兩家並成一家後,自家能佔偌大的便宜,才想著先下手為強。
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葉家丫頭分明是早就有了對策,無論什麼親戚上門來也不想給面子,正如她當初喪夫後一個樣;她若是堅持一意孤行、而不顧兒子的感受,甚至於非要賴在葉家進行原計劃,不但無法成功,還可能徹底惹惱了兒子,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蕙兒你就先忙你的,叫你的奶娘陪我們就成了!」華氏滿臉尷尬的笑道:「我們這次來確實還有其他事情,這事兒還挺要緊的急著辦,也不用你奶娘送我們,吃了飯,我們立刻就得走。」
華氏言罷,葉蕙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就隨之真實起來。
隨後先囑咐萬俟軒夫婦莫出去了,她自己便將人一直送到了大門口,又當面囑咐了奶娘幾句,譬如席面不要太寒酸太省錢啊,走時莫忘記將禮物裝車啊,便正式與華氏一家人告了辭,還盛情邀請說,等她娘回來了,再給華氏去信,請她來陪她娘住上幾日。
從大門口回來後,葉蕙便請上萬俟軒夫婦隨她回轉花廳。一路往後走著,萬俟軒一路歎氣:「敢情你過的都是這種日子?若叫我說呢,你不如帶著你娘和柱哥兒搬走,這寧州城不住也罷!你又不是沒本事的,到哪兒不是一樣做生意打理產業?」
葉蕙又笑又歎:「我也不止一次這麼想過了,一有人上門來窺覷試探,我就真想搬走;可一旦平靜下來了,我又有些捨不得……」
這是真話,尤其是她與常勝的親事被提起之後,她昨晚便不止一次想過要搬走,就算不搬到杭城去,怕常家人笑話她說太上趕的,去海城莊子上住著也比這裡清靜。
如今又遇上華氏上門來這一遭兒,確實是時候該為以後好好打算一二了。她娘那個性子,她稍微一錯眼珠沒盯住,就敢做這種引狼入室的事兒,好似只有遠離各種極品親戚,才能令她徹底放心啊!
「你是捨不得寧州城的產業,還是捨不得這個地界兒?」萬俟軒追問:「若是捨不得產業,祝伯年歲也大了,跟著你背井離鄉也不現實,你將祝伯留下替你打理就是。」
葉蕙使勁搖頭:「祝伯雖然只是個管家,在我心裡卻如同我的長輩,我還要給他老人家養老送終呢,怎麼能叫他孤身一人留下,還做起比原來更辛苦的差事?」
「若叫我說呢,舉家遷移是個大事,不如從長計議,現在不急著談這些。」顧伯蘭聞言忙搭話道,「葉太太想必還惦記著方纔的事兒呢,咱們趕緊先回花廳是正經。」
她雖然不夠伶俐,可葉蕙最近的糾結也未曾逃過她的眼睛;昨晚上常勝從冷梅巷回到玉溪坊,也跟她聊了聊,聊的也跟眼前這話題類似,就算她不是一籌莫展,而是有天大的能耐,眼下談這個,到底不合時宜。
葉蕙笑應九嫂說的是,幾人便加快了步伐;好在花廳裡溫暖如春,幾人去前面解決事情又是速戰速決,已經送來的菜餚並不曾涼下去,文氏得了女兒遞來的、叫她安心的眼神,便笑著招呼眾人入席。
這、這是什麼路數?葉蕙瞟了瞟正在擺菜的丫頭們,一時間有些弄不懂她娘怎麼想的了。
今兒這兩桌席面為何是並在一起的,是覺著人多熱鬧,還是覺得都不是外人,不用以屏風將男女各桌分開?要知道這兩年每每逢年過節,葉家上下一起聚餐,她娘都會差人取了屏風做隔擋不是麼!
常七太太似乎瞧出她心中所想,也便笑著低聲道:「蕙兒是不是覺得這樣太侷促了?要不要吩咐下人抬張屏風來?」
她可是才與文氏談過常勝和葉蕙的親事,這姑娘當時雖然迴避了,依著她的聰明伶俐,沒個看不出來的,才提罷親事就聚在一起用飯,未免叫小姑娘太過害羞為難。
葉蕙忙笑著搖頭低聲回道不用了。
她可不是她娘那個老封建腦袋,只是沒想到她娘才給她議了親事,就巴不得將她往人家那裡推,好像生怕她不同意或是隨時反悔一樣,真真兒叫人哭笑不得。
不過抬起頭來看見常勝滿臉都是惶恐,手中的筷子都恨不得捏不穩當了,只怕會當眾出醜的模樣,令她立刻差點笑出聲來。
敢情她娘這不加屏風的招數是給常勝使的,成心叫常勝覺得窘迫?
可這也怪不得她娘——常勝這傢伙才變了身份幾天啊,就帶著七大姑八大姨呼啦啦來了寧州,才見到文氏就是提親,分明是在告訴文氏,他還在葉家做小廝時,就打起了人家女兒的主意了……
她娘更多時候都是老實厚道不假,可偶爾冒出這麼一個鬼主意捉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何況常勝畢竟當過葉家的小廝,她娘心中不定怎麼後怕呢——若被個小廝拐跑了女兒,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待午飯過後送走這一撥兒人,葉蕙也不等她娘發問,便將如何打發華氏的話給她娘學說了;她娘剛剛露出些許不忍,卻聽她笑問道:「娘故意不叫人用屏風遮擋咱們女眷的飯桌兒,是不是想故意為難常勝啊?」
「他打我女兒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教訓教訓他怎麼行!」文氏理直氣壯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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