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陳三到了寧州城,跟葉蕙稍作傾談後,便到了晌午,陳大和祝伯等人捧起了酒盅兒,笑說要給陳三接風洗塵;杭城常家二進院的博雅園中,常勝卻如同一頭困獸【帶著莊園去古代149章節】。
常家給不了他一個堂而皇之的身份沒所謂,他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他最該在乎的是顧斂之的嫡長子名分,雖然他恨死了那人,那名分卻是她娘至死都想給他保住的,可他娘為此沒了命,他卻變成了顧氏族人的遺孤,從那天起,他就什麼身份都不在乎了。
他娘在二十年前就被常家報了暴病而亡,這也沒所謂,至少這個暴病而亡,比私奔好聽,比顧斂之的下堂婦好聽。他倒寧願他娘還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名字寫在常家族譜上,比如現在。
常家亦不曾應承他,一定會給他娘報仇,這更沒所謂。只要常家願意放他離開,今後的日子長著呢,他就算不能血刃顧斂之與顧賈氏,只要他牢牢記住顧府大書房裡的那個暗室,總有一天他會為他娘討回一個公道來。
他之所以猶如困獸,只是不想給常二老爺做上門女婿!
也不知他外祖母怎麼想的,尋思來尋思去都不知該如何安置他,靈機一動就想到了二老爺那個房頭去——二老爺夫婦膝下只有一個獨女,用常老夫人的話講,這分明是老天有眼,叫他從此能夠永遠留在常家,留在常老夫人眼皮子下。
……真怪不得他娘當初寧願與一面之緣的顧斂之私奔,也不願老老實實聽從家中安排,他這個外祖母還真是……叫人無語。向來喜歡一手安排小輩的婚姻,從不管被安排之人願不願意。
對老夫人這個安排。二太太也是不願意的。她雖然並不曾當著常老夫人明說,每次見到他,卻總是帶著一種埋怨甚至憤恨,即便那種不善的眼神稍縱即逝,他每次都能清楚的撲捉到。
二老爺倒是不曾說什麼,每次見到他,都很是溫和親熱,畢竟他娘是二老爺嫡親的妹子,甥舅情分總是有的;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對不起人家,是他的出現將人家好好的生活攪亂了……
不行。他還得去後院求求老夫人去,他不能留下來給二老爺家做上門女婿。二太太比寧州城葉十太太年紀還輕,葉十太太能生個小女兒,二太太照樣也能生,何況他……他就是不願意!
只是如今他身處外院,如何才能進得內院榮和堂?到了二門前找婆子通報?眼下又是午睡時分……
如此想罷,常勝終於停下了腳步,不再在院中做困獸般遊走。接下來他也該進屋沉靜一會兒。好好思量如何說服老夫人為上。
葉蕙此時也用過了午飯。不等張羅回自己房中小憩,便被幾個丫頭簇擁著、嘰嘰喳喳將她拉到了廚房邊的果脯作坊。
眼下還是春天,沒什麼果子可做。葉蕙便教會了隋媽媽和張媽媽如何帶著丫頭們做花生粘,做牛軋糖,今兒這兩樣終於初具模樣,每個丫頭都能做得像模像樣了,自然要拉著她來瞧瞧,再得幾句誇獎。
將每樣都略微嘗了下,葉蕙笑得瞇起了眼:「好吃。」
南市最大的那家南北貨鋪子和她家合作久了,為了確保她今年秋冬還能提供蜜餞果脯給他們,早就應下了包銷她作坊的各種出產。
這家鋪子叫桂香齋,也算是個老字號了,肯定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今兒這兩樣正式開做之前,葉蕙已經拿給掌櫃的嘗過樣品,若不是味道夠好,那掌櫃的比猴兒還精,怎麼會輕易許下這個諾言。
聽得她也說好,幾個丫頭的眼笑得比月牙兒還彎。自打自家姑娘弄起了這個小作坊,每人每月都能多得八錢銀子,算上自己個兒原本的月錢,幾人個頂個兒都攢起了小金庫,怎麼不叫人笑逐顏開?
「梅子將那花生粘裝一盤送到前院去,前院的酒席必然還沒散呢,送這個去給他們加個酒菜【帶著莊園去古代第一百四十九章遇見章節】。」
葉蕙早就瞧出了梅子與陳三經常暗通曲款,最近這些日子陳三不在家,梅子做事常常丟三落四,飯前她去前院又是帶著石榴去的,如今這差事不給這丫頭給誰呢。
梅子果然紅了臉,扭扭捏捏的應了聲便往廚房跑去,轉眼就拿著一隻盤子跑了出來,裝了滿滿一盤子的花生粘,小心翼翼的捧著就往前邊去了。幾個丫頭在她身後擠眉弄眼的,她也只當瞧不見。
其實葉蕙會做的小零食挺多的,當年她藉著建造莊園的空閒,還專門去上了幾次培訓課,做西點,做各種手工小零食,鮮煮咖啡、調配英式奶茶和絲襪奶茶,多多少少都學了些——她打算在莊園裡弄個自助式的西餐廳,不是自助取菜,而是自助動手做吃食。
她也曾經暗地裡哀歎過許多次,當年她學做這個學做那個,把自己弄得如同一頭拉磨驢做什麼呢,有那空閒還不如出去玩玩樂樂,也省得壯志未酬身先死,空留無數遺憾。
可現如今這些手藝不是一樣用上了?可見這人生軌跡何等奇怪,經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梅子送罷花生粘,很快就回來了。前院雖然有她的心上人,還是要等姑娘做主才好,何況那一群男人圍在一處喝酒,也沒有誰有工夫搭理她。
葉蕙見她腳步匆匆回來後,便笑道:「被你們幾個丫頭這麼一鼓搗,我都不困了,乾脆將今兒做好的這些都裝起來,梅子拉著我去南市給段掌櫃送去吧。」
這幾天不是在家帶著丫頭們做這些小食,便是去南郊莊子上看看工程進程,也有許多日子不去街上逛逛了;天氣已經逐漸暖和起來,也該找家布莊買些布匹準備夏裳了。
梅子便依言套了車,載著重新收拾打扮過的葉蕙離了冷梅巷。二人到了南市,先去了南北貨鋪子桂香齋,段掌櫃正巧也在,笑吟吟的便將二人引進後堂。
葉蕙喝了半盞茶,陪段掌櫃聊了些家常,便叫石榴將兩個匣子端來。段掌櫃打開匣子看了看,不免有些不明所以然——這兩樣小食雖然是新玩意兒,依著他家鋪子的流水,外加上巧舌如簧的夥計,這點兒恐怕也不夠兩日售賣啊。
「我先將這個給您送來做搭頭兒。」葉蕙笑道,見段掌櫃還是有些迷惑,便笑指外頭鋪面:「不管人家來買什麼,您都叫夥計給客人包上十來粒花生粘,兩塊牛軋糖白送,這樣等到我家作坊大批量出貨了,您家鋪子的常客也早都認識它們了。」
段掌櫃頓悟,又礙於年紀,只好撫鬚微笑:「葉姑娘這生意經真是一套又一套啊,叫小老兒我也自愧不如了。」
葉蕙羞澀的笑回:「都是家父在世時教導的,可恨我年紀小,沒傳承下來全部。」
但凡有人誇她會做生意,她便往葉天成那兒推,說都是爹爹在世時教她的;且不論這本就是無法求證的事兒,葉天成會做買賣那也是大家公認的事實,否則也不能將分家後比哪個房頭兒都窮的六房打理成擁有十來家鋪子作坊的產業。
段掌櫃早在採購葉蕙的果脯蜜餞時就明白,不管眼前這位姑娘是打哪兒學來的生意經,總之是不容小覷;今兒她說是送些東西來做搭頭,其實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葉姑娘既然來了這一趟,也不能白來不是?不如咱們今兒個就將協約簽署了吧?」段掌櫃極是上道兒,爽快的主動提議。
當初的果脯蜜餞便是簽了協約的,由桂香齋包銷五成,其餘的五成便給幾家酒樓飯莊分一分;如今只需在老協約上再補充幾樣,兩家分別在補充文字上加蓋印鑒便是。
葉蕙見段掌櫃如此痛快,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被人如此之快看透了來意,也不知是她太青澀了,還是段掌櫃太老道了?反正是叫她有些沒面子……
因此上將補充協約填好後離開桂香齋,葉蕙還有些悶悶不樂,反而是梅子的一句話開解了她:「若不是段掌櫃的為人實在,換成別人跟姑娘兜圈子繞彎子,咱們哪兒能這麼利索辦完正事?」
葉蕙輕笑著點頭。做生意講究的可不就是個你情我願,只要雙方意願一致,嘎崩稀脆快刀斬亂麻多好,互相猜來猜去真是不夠累的。
「段掌櫃如此通透,往後不管什麼生意都緊著他就是了。」葉蕙想通了,便笑喚梅子趕車去布莊。
不想還沒等她登上馬車,就聽見有人遠遠的喚她:「前面這位是葉家姑娘麼?」
葉蕙納罕的回頭看去,卻是個有些眼熟的婦人,不過說什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待那婦人漸漸走近,裙角衣袂邊的纏枝花有些迷人眼,她終於靈光一現:「這位是唯錦閣的蔡師傅吧?」
那婦人斂衽福禮,面上也掛著親切的笑容:「葉姑娘好記性,正是小婦人。」
「姑娘這是要往哪兒去?我們唯錦閣新上了許多花樣綢緞呢,不知姑娘願意不願意過去瞧瞧?」
葉蕙微微皺了皺眉——她家還在孝期,穿不得什麼花樣綢緞,這蔡師傅也不是不知道,卻要在大街上出聲攔住她,拉她去唯錦閣看布料,這是安得什麼心?若她家真是寧州城的首富巨商也就罷了,穿不得花樣,還有素錦……
「葉姑娘恐怕不知道吧,我們東家是海城人,在萬俟家排行為九……我們少奶奶昨兒來了,今兒一早便說想見見姑娘,正想差人去冷梅巷請您呢,您說巧不巧,偏就在這兒遇上您了!」蔡師傅以袖掩口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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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更,估計週一會好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