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員女將分別是阮氏梅和天山雪,阮氏梅見丈夫久戰不下,心裡一動便想助潘郎一把。番兵那邊左賢王的妹子天山雪看著小太監神采飛揚、氣度不凡,而且武功也決不在哥哥之下,頓生愛意,欲想結識一下這個中原男兒。所以倆人幾乎是異馬同奔、異手同出、異曲同工,兩員主將各自正忙乎著自家的事兒,根本就猝不及防,竟被兩個女子繩索套住,活活擄走。
兩軍見各自首領被俘,不敢輕出,投鼠忌器呢,都怕對方傷了自家主帥,遂鳴鑼收兵罷戰。
天山雪的番名叫古倫貝,她嫌這名字俗氣,自己給自己改了個漢人名字叫天山雪。天山雪和佈雷達同父同母所生,因此哥哥極其痛愛這個唯一的小妹妹,事事由著她、寵著她。天山雪自幼跟漢人師父學文習武,由於接觸漢文化多了,她的生活習性、穿著打扮也逐漸漢化。對此,老單于在時,下面的官員常常頗有微詞,老單于死後她的嫡親哥哥繼位,佈雷達事事向著公主,也就無人敢再說三道四了。天山雪成年後一心想找個漢家男兒為婿,奈何是由於接觸面太窄,四周除了大鬍子就是偏平臉,生性暴烈,滿口污言穢語,嗜酒如命而又酒後無德,哪個值得她去青睞?因而截止到目前尚無可心的人兒入眼。日間她在陣上一眼瞅見小太監立刻心裡敲起小鼓:這個男人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嗎?可是轉念一想她又覺著自己太幼稚,眼下雙方正交惡,她如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哥哥,哥哥豈不要殺了她?
哥哥和那位漢人將軍越鬥越凶悍緊張,她的心也越跳越激烈歡暢,她既怕哥哥傷了那位漢家美男兒,又擔心那位漢將殺了她的親哥哥。如此三番,她終於耐不住性兒,一是她想助哥哥一臂之力,二是她想把那位漢人大帥捉了來,好言相勸,曉以利害,沒準還可以做她的駙馬郎哩!如此想罷,她也顧不了許多,不計後果,駟馬出陣,飛速撒出捆將繩,將那位漢將活活捉了回去。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在她出手的同時,南軍陣裡也飛出一女將,幾乎與她如出一轍,把她的哥哥也擄了去。
收兵回營之後,她特意囑咐押解小太監的小頭目,命令道:
「把這位將軍送入牢中之後,務必要好吃好喝,不可怠慢。支張大床,□□鋪厚一些,然後再到王府總管那兒就說是我說的,領幾床新被褥,最好侍候他洗個熱水澡。若是稍有差池,當心我一個個活宰了你們!」
軍士以為公主大概是為單于王也被俘的緣故吧,因此也沒敢往別處想,一個勁地齊齊點頭稱是。
公主不放心,可是又不敢做得太過分,好不容易捱到天晚大家都睡了之後她才帶了幾個隨行親兵去牢中探視。剛到牢門口,就見有看守牢獄的士兵東倒西歪,屍體橫七豎八,十幾個獄窣窸數被殺,再推開關押小太監的牢門一看,哪裡還有人影?
小太監被押入大牢之後,按照公主的吩咐立刻就被鬆了綁。牢裡的空氣雖然污濁,但受到的待遇卻是十分優厚,獄卒們對他畢恭畢敬,親熱有加,好酒好菜招待他不說,還給他拿了洗澡盆,盛滿熱水,幾個人忙前忙後,又是搓背,又是擦身,讓他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痛快澡。酒足飯飽之後,怕他寂寞,還專門派了幾個懂漢語的人陪他聊天敘話,說古道今。小太監本來以為是到這兒來下地獄的,未料到卻進了天堂。早知道當俘虜這麼好玩,誰還樂意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拚博殺?
不知到了什麼時辰,小太監還在夢裡,突然聽到獄捨門吱呀一聲響,迅即閃進一個黑影,他正待要問是誰時,那人壓低嗓門說: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小太監聽那個聲音很熟,不過他實在想不起是誰,是個女人的聲間是肯定的,隨即他吱唔道:
「我衣服還沒穿呢,總不能讓我光屁股跟你走吧?」
「少貧嘴!一個俘虜還敢□□了睡覺,你真會享受?要不要我給你打個亮子?」那個女人的聲音埋怨道。
「不必了,不必了,我摸黑能行。不過,我穿褲子要不要你迴避一下?」小太監終究沒有想起那人是誰。
「都鑽一個被窩了還迴避?」女子小聲笑道。
「媽的,怎麼會是你?」小太監不知是褒還是貶,最簡潔而又最能表達此刻心情的語言不由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不是我?你忘了我,我可一天都沒忘記你呢!別囉嗦了,快跟我走吧我的郎君!」女子埋怨道。
來人果真是雪裡紅,雪裡紅回到北國之後,向她的姑母如實地匯報了她的情況,並且言明她要嫁給那個漢人大帥。
未料姑母聽罷大怒,訓斥道:「你這個死丫頭,讓你去協助夏維奇將軍去辦事,你卻去那裡勾引男人!你知道嗎?我們要的是南朝的土地,並不希罕他們的男人。你給我重新回去,幫助夏維奇將軍打敗南朝的軍隊,和匈奴王瓜分土地,到那時姑媽在南朝的好男兒中給你好好挑一個,你不是喜歡漢人嗎?否則你就不要回來了!」
來了硬的又來軟的,姑母告訴她,對待漢人必須要訴諸武力,這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民族,憑嘴說一寸土地也別想從他們那裡得到,打起仗來就沒有國界之分了。有朝一日得了烏蘇裡、黑龍江、整個河套地區,就封她為那裡的女王。
雪裡紅不想要漢人的國土,也不想當搶奪來的土地上的女王,她心裡只想著那位和她曾經一夜同榻而眠的帥哥哥,但她又不敢違忤姑母的旨意,只好折轉馬頭帶一萬人馬重新回到南方前線,誰知到了那兒一打聽,原來夏維奇的部隊已經讓小太監打得落花流水,只剩下少數一部分人逃回北地去了。雪裡紅不敢也不能原路返回,只得又去投奔單于王。佈雷達見是一位妙不可言的金髮女郎,對她是一見鍾情,又是威逼利誘,又是重金收買,許以她將來做他的正宮娘娘。雪裡紅記掛著小太監,當然不能應允此事。不過她也不能公開拒絕佈雷達的求婚,答應說等戰爭結束後才能和他談婚論嫁。話是這麼說,她心裡自然有數,她斷定這個番王佈雷達決不是南朝大帥潘又安的對手,否則她決不可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作賭注。
佈雷達喜出望外,心裡樂滋滋的,一塊肥肉即將入口,一朵鮮花就快要插進他的花瓶裡了。他倒是巴望著南朝小太監趕快前來送死,那時美女入懷,大軍東進,所向披靡,勢如破竹,誰敢阻擋他的前進步伐?人生快事莫如此矣!
雪裡紅日前在陣上一眼瞅見她的得意郎君,恨不得就想撲過去和他訴說衷腸。小太監和佈雷達酣戰三百合,她是又怕又喜又緊張,怕的是潘郎出意外,失手於佈雷達;喜的是潘郎好身手,一桿槍耍得密不透風,番王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便宜;緊張的是潘郎血戰佈雷達,她只有在一旁觀望乾著急的份兒,一點忙都幫不上,反過來倒是幫著潘郎對頭家的人。
小太監被生擒活捉之後,雪裡紅一直在暗中監視,她的主意已定,誓死保護潘郎的生命安全。哪個番兵小卒敢動潘郎一手指頭,她立刻讓他一命歸西。
番城裡失了番王頭兒,頓時成了一群無頭蒼蠅,亂哄哄的一鍋粥。雪裡紅乘亂帶著自己的幾個心腹干將,連夜劫獄,殺盡獄卒,掠走了小太監。
天山雪懷著一顆春心,興沖沖地帶了少數幾個隨從欲要夜探小太監時,未料想卻撲了個空。她們在橫七豎八的死屍堆裡好不容易扒拉出個還有一口氣的,那人只說了一句「葉卡莫娃」便嚥了氣。
「葉卡莫娃、葉卡莫娃、葉卡莫娃!」天山雪連念三聲葉卡莫娃,暗暗罵道,「這個臊狐狸精,我拔撅子你牽驢,好事卻都讓你攤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