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薩拉對於這次『出使』報與很大的期望,因為他們這些年的日子並不好過,由於黑汗國(西遼)不斷的擴張,他們于闐處於被其吞併的邊緣,據傳國主已經準備向黑汗國稱臣。而他知道黑汗國就是從前的遼國,他們和宋已成死敵,一旦成真那麼這條財路就斷了。所以這次他攜帶了一百多馱的貢物,準備大賺一筆。
他們一行剛到高昌便知其與大宋反目,其已經派兵征討,胡薩拉也就不敢稱自己是前往大宋的貢使,而是去漠北的商人。過了阿爾泰之後發現漠北也處於戰爭當中,宋軍已經攻取了鎮州,正和漠北諸部交戰之中,具體情況不明,他當然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目的,將國書藏好避開韃靼人進入漠南。
路途艱險不說,胡薩拉心中也七上八下,一旦宋朝人知道于闐要向黑汗國稱臣,那麼他就是敵非友,出使豈不成了笑話。好在他們進入大宋的國土後一亮出國書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被待以上賓,終於讓他放下心來。而重新崛起的大宋顯現出的欣欣向榮和富庶更讓他覺得自己賭對了,堅信此次定能賺翻啦!
在大宋各地官府的照應下于闐使團順利的進入中原,可好運氣似乎也終結於此。在被鄭州驛館收取了『高額』費用之後,他奔向下一所驛站,這次居然被拒絕進入,不論他是亮出國書,還是找到當地官府都未能解決,而且官方態度十分冷淡,只把他當做普通商人對待。臨走時還提醒他將關稅補齊,免得自尋煩惱。
胡薩拉接連碰壁覺得事情有些不妙。這哪裡還是大宋的待客之道,分明是沒將自己這個使臣當回事兒。可現在要說讓他回國肯定是心有不甘。不說自己千辛萬苦的到了大宋,就是那些貨也不能砸在自己手裡。想想也許是自己幾年未來,那些地方官早就不曉事理,進了京師也許事情還有轉機,反正京城已經離著不遠,不如去試試運氣。
可這百里路走起來比萬里也不容易,驛館是不能住了,免費大餐也沒有了,陪同的官員。護衛的軍兵也不要提了,途中還總會莫名其妙的的受到盤查,這讓胡薩拉即煩惱又納悶。但大宋的官員們都清楚的很,誰讓他在不恰當的時候出現在了皇帝的面前,又被皇帝點名批評,樹為騙取大宋回賜的典型,禮部的兩位主官為此遭到了皇帝嚴厲的斥責。這個時候膽子再大也沒人敢頂風作案討個沒趣,都是黑著臉在照章辦事的基礎上又嚴了三分!
于闐使團好不容易進了京城,顧不上欣賞汴京的繁華。胡薩拉就急忙前往鴻臚寺報到遞交國書送上貢品。果然京官的素質就是比地方上強了不少,一個司官熱情的接待了他,不過卻是告之其于闐國和大宋並無臣屬關係,也不曾正式建立外交關係。因此不承認他使臣的身份,至於貢品也請他帶回。同時建議他到相國寺,或是馬行街找個攤位將貨賣了。換點盤纏早回家。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胡薩拉這下徹底傻了。他不明白為何一向要面子的大宋怎麼拒絕了自己這麼好的群眾演員,難道他們不再上演一年一度萬國來朝的大戲了嗎?他瞅瞅周圍。原來有著同樣遭遇的不止自己一個,暹羅、安南、蘇祿、南掌等國的『使臣』們也茫然的蹲在門口不知所措呢!不過他們都明白大宋的風向變了……
…………
京城中的百姓們也很快發現了今年的變化,宣和門前沒有像往年搭起高高的鰲山,支起無數的綵棚,只是比往日多了幾個花壇。而祭祖歸京的皇帝也是選擇在子夜悄悄進城,據說是官家不想驚擾百姓。在接下來的數天裡,皇帝沒有按照成例乘車繞街,坊間卻傳出皇帝輕車簡從先後視察了安濟坊和居養所,賜下了衣物和吃食,並承諾年後會撥下專款整修房屋改善條件。
臘月二十三日,皇帝前往城外的榮軍所慰問,看望在歷次戰爭中傷殘軍兵,承諾將由官府奉養一生。並頒下詔令提高對陣亡將士的撫恤,改善其家人的生活,子弟在入學、科舉中予以照顧。此後數日間,皇帝馬不停蹄又接連前往工部匠作營、太學、京城各行會及京畿駐軍中視察慰問,送去了大量的年貨……
對於皇帝頻頻下基層慰問,提出改善民生措施,當然贏得了廣大百姓的擁護。可也有心人發現今年皇帝沒有到任何一座道觀、寺院中燒香祈福,受其影響宮中的后妃們也沒有像往年送上香火錢。上行下效,大臣們一時摸不清皇帝的脈,也不敢妄動,使得本是各寺觀發財的日子卻『生意』冷清,收到的功德錢不及過去的三成,讓僧道們不免心慌,擔心自政和年以來優待出家人的政策有變。
果然不久就有小道消息傳出,皇帝已責成尚書省並禮部和戶部、吏部取消實施多年的道階,各級官員不得在擔任觀職,收回國家歷年賜予寺觀的土地,將地方各州縣當年建立的凌霄觀廟產收回改建為各級學館,土地劃為學館所有,產出用於鄉學和縣學支出。
消息一出,『神仙』們是人心惶惶,他們這些年過得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領著國家俸祿不說,還用用大片的土地僱傭佃戶耕種收取租賦,而且不用向國家繳納一文賦稅,一個個都成了大地主,成了附著在大宋肌體上的寄生蟲。他們當然不甘失去昔日的特權,紛紛向太上皇教主請願,要求他維護廣大僧道的權利。但意外的是一向崇道的教主拒絕發聲,此刻他早就意識到當年自己的行為是多麼荒唐,在自己陷入絕境的時候也並沒有拉一把,如今又何必幫大仙們說話。
而今年元旦的大朝會更讓大家感到了皇帝推行的務實新風,一些華而不實又繁瑣的禮儀被取消,應邀出席觀禮的外國貢使也只有高麗、大理、西夏及歸附的蒙兀、汪古等漠北諸部,比往年大為減少,回賜也正與他們的貢物價值相仿。宴會照常舉行,一向只能看不能吃的看盤雖沒有取消,但是卻小了很多,有的只勉強鋪滿了盤子底。與之相反的是正餐卻豐富了很多,不僅樣式多,而且美味可口,可量也剛好飽腹。
新年一向是大宋的狂歡季,可今年官方主辦的活動大為減少,更多的是民間力量的參與,這並沒有減少大家的興致,反而少了過去的程式
化的呆板僵硬使人更覺豐富有趣。上元節燈會是新年的**,可今年沒有宣和門的鰲山燈海及遍佈的綵棚也沒有讓大家失去歡樂,因為今年皇帝雖未出現在宣和樓上,卻走到了大家中間一同欣賞,且宮中掛出的燈籠據說還是出自各宮娘娘之手,讓人更覺親近。
今年過年一切從簡,讓大宋的京官們不用在假期隨時準備著陪皇帝出席各類活動,便清閒了很多,可以利用假期好好休息一下,養神訪友,陪陪老婆孩子。但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因為京城『大害』又回來了,而這個人他們又誰也惹不起,不僅不敢發火,還得小心的陪著笑,好好款待……
初二是去相國寺燒香的日子,今年皇帝不提倡,可信徒不少大家也都想討個好綵頭,官員們大都擔心被御史彈劾不敢去,可是攔不住家屬們要去,捱不過老婆孩子的絮叨便也從了。李綱雖貴為宰執當然也不能免俗,但為了避人耳目也換了便裝,剛剛收拾好了準備出門,便有門子來報,有人投刺。
宋代士人已有賀年投刺風習,一般的讀書人令人牽著馬,每到豪門官宦家門就喊數聲,留一刺字表示來過,這就是宋代賀年新方式了。李綱也沒當回事,想借己謀個出身的人多了,叫門子收了便是。可門子說那人不肯走一定要進府拜見,李綱剛想叫人轟走了事,但突覺心中不安,讓門子將名刺拿來一看。
這一看不打緊,把李綱嚇得魂飛天外,臉色蒼白,兩手亂顫,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大家都十分納悶,大宋朝能把李綱嚇成這樣的人屈指可數,看名刺上只寫著『雨師來賀』四個字,而這名字生疏的緊並無人聽說過有這麼號人物。
「呵呵,李大人一家這是要出門,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大家只見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已經闖了進來,他身後只跟著兩人,進院便笑盈盈地與大家打招呼。
「二爺,您看他們備有香燭、時鮮,這是要去大相國寺燒香啊!」中年士人身後的隨從眼尖,已然看到一邊擺放的香燭,指點著說道。
「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駕到,還請恕罪!」李綱這時緩過神來了,『噗通』就跪地上了連聲請罪,心中卻琢磨著被抓了現行可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