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金國朝中此刻出現了以金國的太師、兵馬都元帥兀朮和金國的尚書右丞相韓企先各自為首的兩個集團。如果按軍事實力來分析顯然是有兀朮撐腰的『宋黨』要佔絕對優勢,但韓老丞相的威信和資歷擺在那兒,兀朮抓不到什麼把柄的話,也不敢輕易去得罪他,兩黨的鬥爭基本上是平分秋色,各有勝出。
兀朮不敢輕易動韓昉主要是其資歷和威信實在是太高了,曾經的三朝元老,受到過阿骨打和吳乞買的特別照顧,就憑這層關係,金國的幾位大佬人物就不敢輕易去動這位一代賢相。另一方面是韓昉的確有過人之處,這位丞相史博古通今,知人善用,經他推薦的各級官員基本上都能做到盡職盡責,很少出現不合格的官員,就連宗干、粘罕、兀朮等金國大佬們都對韓企先的這個能力稱讚不已,現在理所當然的成為了金國漢族官員中的領袖人物。
兩黨的力量趨於平衡,一時難分高下。不過這種勢力均衡的局面很快就打破了,因為『遼黨』們的背後靠山右丞相韓昉終於病倒了。韓昉的病危報告對兀朮來說當然是個天大的喜迅,為了表示對老丞相健康狀況的「關心」,兀朮甚至親自出馬前去探望韓昉。當然,兀朮前去探望的目的並非是心關心韓昉的身體狀況,而是為了打探一下韓昉的事後安排計劃,也就是尚書右丞相的接班人的問題。
不過韓昉就是快死了也絲毫不給兀朮任何面子,他極力推薦自己的得意門生田玨擔任右丞相的職務。這下可把兀朮給氣壞了,本以為韓昉會給個面子,推薦自己的集團成員來擔任右丞相的職務,所以他把一肚子氣撒在了田玨身上。當眾怒罵田玨『此輩可殺也』。而更巧的是當時田玨正好也在老師府裡探病,兀朮進府時,田玨順便躲在府裡偷聽兩位大佬的談話,當聽到兀朮怒罵田玨可殺時,差點兒把他嚇昏過去。其自然更不會跟著兀朮跑,反而更加抱緊韓昉的大腿。
要說韓昉的病來的蹊蹺也很怪,那是皇帝封其為王不久,他在府中大擺筵席,結果樂極生悲鬧起了病,其症狀為發熱、口渴、煩躁不安、小便不暢、大便瀉痢。他的家人們為此四處求醫。甚至連完顏亶也親自派太醫為韓企先進行治病,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任何效果,韓昉的病情有增無減。為了挽救老丞相的生命,無奈之下只好使用了懸榜求醫的最後一招。
韓昉是國家重臣,病情又古怪,一時也無人敢前來揭榜。不過也有不怕死的人。就在兀朮前往韓府探病兩日後,真有人將皇榜接了。這為『神醫』技術還真是不賴,幾幅藥下去,老大人的病情開始緩解。幾天之後,韓昉症狀大為減輕,已經能下床行走,大家都鬆了口氣。老頭的命保住了,大家的地位也就保住了。但就在大家以為韓昉不久就能重返工作崗位時,他的病情突然惡化,而一直給其診病的『神醫』也神秘的失蹤了,一群人束手無策眼睜睜的看著韓昉嚥了氣……
隨著金國的一代賢相韓昉暴斃,宋黨和遼黨的勢力均衡隨之立即打破。不等遼黨之人查清韓昉死亡真相,大金官場的風暴已經來臨。右相第一候選人田玨不但未能轉正,而且很快被貶為橫海軍節度使,其餘田玨手下的尚書省官員全部被貶官,一時間整個尚書省的官員一大半被清冼。金朝尚書省為之一空,整個國家的政治樞紐中心面臨著癱瘓的危險。
不過有太師兀朮在大金朝堂怎麼會出現無人的情況,既然遼黨倒台了,那就讓自己的宋黨上台吧。於是蔡松年擔任左司員外郎、曹望之擔任吏部員外郎,所有蔡黨的成員重新佔據了尚書省的重要職務。但兀朮似乎把這一最重要的職務給忘了。那就是韓昉身前的尚書右丞相一職,按道理宋黨在清冼遼黨的鬥爭中立下了大功,怎麼著也的讓宋黨中的人物來擔任這個右丞相之職吧。
可出乎所有蔡黨集團成員意外的是兀朮同志居然找了一個局外人來負責尚書省六部的事宜,這位仁兄名叫張浩,是遼陽渤海人。此人比之韓昉資歷也不淺,早在阿骨打平定遼國東京之際,張浩便開始擔任阿骨打的承應御前文字,也就是私人秘書。在此後的二十年時間裡,張浩似乎變得默默無聞,根本就沒有出現在金國皇帝的視線之中,也從而躲過了金國此起彼伏的政治清洗,而得以倖存。
情況一直到完顏希尹在兀朮的打擊下出局,張浩才再次進入尚書省,並歷任戶、工、禮部待郎。兀朮雖然很信任以蔡松年為首的宋黨成員,但他自己很清楚以蔡松年等人的資歷和能力目前很難擔任右丞相的重要職務,另外也是為了給自己行為弄塊遮羞布掩人耳目,所以只能把三朝元老張浩臨時搬出來穩定局面。而張浩同志也不負重望,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金國尚書省的國家樞紐再次正常的運轉了……
短短數個月的時間,兀朮擺平了皇后,弄死了韓昉,又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漢官中的遼黨,女真人的勢力重新佔據了上風,按說該天下太平了。可事實上卻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金國的漢黨官員們又有不怕死的人跳出來和以兀朮為首的女真黨官員們進行黨爭的對抗。這個人便是屬於其親信一黨的宇文虛中,這當然令兀朮十分惱火,也感覺十分棘手!
宇文虛中作為女真人的戰利品來到金國的,當囚徒的時間不長便趕上了吳乞買改學漢禮。由於金國剛建立不久,很多女真族的官員們根本就不會吟詩作對,金國文學界的幾位所謂的詩人和作家都是來自原遼國和宋的漢族降臣,而這其中以宇文虛中較為著名。
在韓昉、宗翰等人的推薦下,宇文虛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慢慢進入了金國高級領導層,參與國政。在完顏亶繼位後,宇文虛中的命運再次被改變。少年天子完顏亶非常的崇尚漢族文化,尤其是對遼國和宋的漢族文人特別賞識,並且開始大量提拔漢族官員,而宇文虛中在當時的金國文學界是個難得的人才,他的文學功底相當深厚,在當時以女真族官員為主的金國文學界基本上是難逢對手,使得一向愛惜人才的完顏亶不得不提拔宇文虛中。
宇文虛中在金國的政治地位和權勢終於達到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他個人也成為了完顏亶的寵臣之一,甚至當時的金國還一度把宇文虛中尊稱為「國師」。甚至在金國和宋和議開始後,完顏亶還特意叮囑兀朮將宇文虛中在宋的家屬想辦法要過來,以幫助其解決了個人的家庭問題。
地位和榮譽來得如此之容易,使得原本是金國階下之囚的宇文虛中開始被勝利和鮮花充昏了頭腦,他以為自己的文學才能在金國的同行當中出類拔萃,便開始驕傲自滿、目中無人,非常鄙視完全缺乏文學細胞的女真族官員們,在韓昉死後他儼然以漢官領袖自居。
宇文虛中這幅清高的做派必然引起大部分女真貴族和官員們的不爽,對他的憤恨也是與日俱增,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對付宇文虛中的良機,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兀朮。但宇文虛中可不比個無名小卒,想殺便能殺的了的,他的靠山是當今金國皇帝完顏亶,兀朮夠牛的啦,可他也知道不能直接去幹掉皇帝的親信。
如果是過去兀朮可能會等待時機下手,而現在他已經沒有耐心了,他需要一個完全聽從自己指揮的班子,而不是一個處處擎肘的搗蛋分子,即便他是皇帝的寵臣,以便使金國利用與大宋實現和平的短暫時機,盡快從衰退的漩渦中掙扎出來,否則終將一日會被大宋吞噬……
…………
兀朮在為宇文虛中上火,趙檉又何嘗不是。他深知培養一個成功的間諜有多難,這不比培養出一個狀元容易多少,死在這條路上的人不知泛而,付出的代價往往是無可估算的。而像宇文虛中這樣成功打入敵國內部並成功進入決策層,能夠接觸到核心機密,影響一個國家的政策走向的間諜更萬中無一,關鍵時刻可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其價值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稱之為國寶也不為過。
今天趙檉從金國傳回的情報中一眼便看出了宇文虛中現在所為已經違反了一個間諜最基本的行為準則——低調。間諜本身講究是在刀尖上行走的職業,時時刻刻要警惕自己的周圍,將自己的秘密隱藏在陰影之中,不為外人所見。但是他現在公開與兀朮為敵,必然會引起其格外的關注,那麼無異於將自己不可見人的一面暴露在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