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沒有想到自己的副帥宗澤倒向秦王倒得這麼徹底,居然當著眾臣的面直截了當的質問自己,把他鬧了個大紅臉。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接過所謂的江山社稷,也只不過是一個滿目瘡痍、殘破不堪的爛攤子。以自己的能力,想要重整河山、光復大宋,絕非易事。
而且,在宋朝軍民眼中,二帝尚在,即便即位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代理皇帝,要是自己在太后聽政的情況下強行奪位,他也要顧及自己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現在秦王雖然不在京中,但眾兄弟都已隨太后回京,將太后惹急了,直接從兄弟中立一個人,自己到時哭都沒地方哭去。
「聽聞秦王戰敗,本王一時心急,確實做得有些魯莽了!」趙構連忙解釋道,「本王只是想送兩位太后、大內諸位娘娘前往東南巡幸而已。本王當與諸位同僚獨留中原,訓練將士,增兵聚馬,力抗女真,保衛京師!」
「康王大義,雖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不過如此也!」李綱見康王說得如此信誓旦旦,他也沒有話說了,只能施禮讚道,可他也不是不明白趙構的心思,因此接著說道:「高祖、光武、太宗皆親自帶兵,披甲冑,冒矢石,天下於馬上得之。今日當然也須如此,但大王車駕離開中原,則將士氣喪,人心惶恐。現在經營兩河,雖然勞苦,而後卻可享安逸,倘若取一時之安,後患怎生了得。大王既有抗金之意。也應是朝野知道大王的意圖,還請公告之!」
「棒殺」與「捧殺」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是太過相同了。其實我們可以看到,趙構招來的這些兵雖然沒有救汴京。攻女真,但是卻成了他的護己之私,他的個人護衛隊。大家都能看明白,李綱心裡自然也有數,他先捧後棒將趙構架在了火上烤,逼他表了態。
「李相的話極是,本王絕不會離開汴京!」李綱的立論,無懈可擊,而趙構也明白此時自己若不表現出是忠君衛國的賢臣良將。那麼在群臣和太后面前不得不拿強拿調兒表明自己的立場,堵住天下人的嘴。
「極好,此時金軍大部正與秦王激戰,而守衛州郡的軍隊,多者僅有數千人,少者不過百餘人,其餘武裝都是驅使百姓,令其剪髮充作軍兵。張所受命招撫之後,已派諜報與之通氣。被脅迫的宋人多願為內應。若官軍出擊,裡應外合,數州便可指日而下。大元帥應早派兵馬前往收復!」李綱見趙構認了,再接再厲道。「大王應『批亢搗虛』,先就近克服睿、衛、懷三州,而後乘勝北上。則諸郡之圍必解,真定也可收復。河北從此無事矣!」
「李相所說不錯,只是軍中缺少糧草。士氣太弱,恐不可深入,難以出動!」趙構已經被逼到了牆角,也不得不虛以為蛇。
「大王放心,下官正多方籌措,不日便可發放,還請早日動身,以解秦王之圍!」李綱說道,可心中不住歎氣。
李綱可能很清楚,以今日之國事和二帝主政年間相比,相差無幾,今日之事,須外御強寇,內消盜賊,修軍政,變士風,裕邦財,寬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誠號令以感人心,信賞罰以振士氣,擇將帥以任方面,選監司、郡守以奉行新政。完成『自治』,政事已修,然後才可以議大舉,問罪金人,迎還二聖。
然而趙構雖在太上皇諸位皇子中算得上比較出色的,但是比起真正的明主來,份量要弱得多,其即缺乏歷練,又少了一顆勇敢堅強的心。現在非要有一個英主才有可能革新朝中多年形成的奢靡頹唐腐朽之風氣,以圖中興,而仍在河北奮戰的秦王在各個方面都比這康王強的多。
秦王雖然在某些方面並不盡人意,他行為粗魯,動輒拳腳相加,喜歡以軍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但是也要看到其軍政方面的才幹,而且其不聲不響的在西北做出了許多大事,如今獨自領軍在河北抵抗金軍,在這亂世正需要這樣一個人。既然上天給了自己一個輔政的機會,就要盡人事,為國選一良主…
散朝之後,趙構回到衙門,越想越喪氣,自己要太后巡行,準備關鍵時刻另立政府,可是苦心積慮的商量了半天,卻被李綱和宗澤二人一通鴻篇大論給毀了,還險些使自己背上了擁兵不前,妄圖奪位的罪名。
「我就是要帶兵進城逼宮,他們能奈我何?」趙構忽然頓足吼道。
「大王,小點聲,擔心隔牆有耳!」他這一喊,把一邊侍候的康履給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勸道。
「老天為何如此待我,給我一機會卻又將他奪走,難道還看本王活的不夠苦嗎?」趙構失聲痛哭道。
「大王,千萬不要喪氣,大家都等著您登基那一日呢,如今大軍雲集汴京城下,該早作決斷!」康履捧上一杯茶,小聲說道。
「呵呵…呵呵!」趙構一陣苦笑,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自己最初本無意皇位,只想保住小命,沒想到在眾人的勸說下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當自己準備登上巔峰時,卻又被一巴掌給打了下來,詔書也不算數了,寫勸進表的那些人死的死、關的關、貶得貶,都他娘的玩兒完了,可自己還被架在火上,上又上不去,下來又不甘心了,手裡捧著傳國玉璽就是無法踏出那一步。
「大王,汴京城守衛皇城的就只有秦王的親衛軍不足三千人,裡城也只有河中軍萬人,城外就剩下五六千騎軍,其餘皆是義勇,而我們卻有大軍十數萬隻要進的城,誰人可擋!」康履遞上帕子讓康王擦乾眼淚道。
「你去請黃、汪兩位大人到府中敘話!」這個時候有兵就是草頭王,趙構聽了康履的分析,信心稍振道…
稍後,趙構的兩位高參來到,三人經過一夜謀劃,商定讓元帥府所屬兵丁以討要餉銀為名進入京城,趁機奪占城門,進入皇城,然後繳了守衛宮城的中興軍的械,逼太后下旨立趙構為帝。等到秦王趕回時,大事已定,他又能怎樣,難道還敢冒天下大不韙造反?即使他領兵前來,也可以皇帝的名義下詔令各地郡縣勤王,那時天下可定。
這一個計劃可以說是三個人拍腦門拍出來的,誰讓他們沒有造反的經驗呢,這方面還沒有宗澤有經驗。根本沒有考慮自己手中有幾張王牌,會有多少人跟著他們走,朝中大臣會不會擁戴他,各州縣會不會響應?完全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一旦失敗如何收場都沒有去想,完全是幾個人的想當然,只要他有了詔書,揮手間天下就已經易主。
他們發動政變的一切出發點都是建立在秦王軍戰鬥力比他們還不如,一見他們人數眾多便舉手投降的基礎上,卻沒有想想趙檉的軍隊走得是精兵路線,打了這麼多年仗往往都是在兵力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以少勝多。更為可怕是沒有想想會有多少軍隊會聽從帥府的號令…
從面上看,兵馬大元帥府的實力真真的不弱,它集結了河北乃至河南,山東等地的兵卒十餘萬,相對來說對於聚集,保留宋朝地方部隊起到了積極作用。縱觀其軍隊構成,其主體為河北各府、州派遣的勤王部隊,另外還有招徠的各地義軍,山賊等。
這些部隊追隨趙構一路南下,成為康王的親隨。但是就質量而言,大部分軍馬都是臨時拼湊而成,右軍都統制劉浩麾下的部隊儘是民兵隊伍;丁順、孔彥舟麾下的部隊則是由降盜、軍賊等組成;即便是宗澤的隊伍也多是在磁州招募的鄉勇。
由此可見帥府軍成分複雜,吸收了各種不同性質的武裝力量,其中多為招安而來的軍賊、盜匪,民兵隊伍,潰兵以及地方上的原駐軍,造成了元帥府武力兵源混雜的特點。紀律敗壞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地方官員手下的勤王軍、民兵、義軍同樣軍紀不濟,臨陣逃脫,搶奪戰利品,拒不受命等事件經常發生。
但是這些還不是主要問題,致命的是大元帥府在組建之初就存在主戰和主和兩種意見,以宗澤為主戰派的各軍在大名府時期就被排擠出去,被派往開德府駐紮。而主和的黃潛善、汪伯彥等人受到了趙構的重用,成為其心腹,統御元帥府的主力部隊,可其卻一直避戰從沒有和金軍正面交鋒。
按說收復開封,太后聽政後,以救援開封為使命的帥府軍回到京畿地區,其任務就該結束了,可趙構不但沒有解散帥府,還參與到與朝廷爭奪偽楚軍及各路勤王軍的爭奪中以增強其實力,但是效果似乎並不好。而這些不利條件卻沒有在其謀劃的『大事』考慮進去,便匆匆的定下了決策,準備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