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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紛爭 文 / 讓你窩心

    數日後,李綱在陳過廷的接引下回到了汴京,太后命鄆王趙楷等四位親王率百官到城門迎接,京城百姓聽說李綱回京也前來等候,竟有數萬人之多。李綱一路走來,感慨良多。

    京城雖然經歷戰火荼毒,可現在已經整修完畢,各種城防實施盡皆恢復,而從各處運糧的商隊絡繹不絕,一問才知都是奉秦王之命從江南採購的,所用之資皆是秦王籌集,為穩定京城物價皆以低價出售,甚至不抵耗費。再看城中士兵也是面目一新,他從軍裝上已看出儘是河中軍,比之當年河東還要雄壯,心中大安。

    次日李綱進攻拜見太后,然後就當前的形勢提出自己的建議,他說:自古中國對付夷狄之患,不過三策,即戰、和、守而已。我方如果城池堅、人心固,則可以守;我方如果士卒勇、形勢利,則可以戰;我方如果辭理直、威力強,則可以和。這就是說,講和,也是要靠資本的。在能打敗敵人的條件下談和,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真髓。

    李綱分析靖康年間的失利,都是因為既不戰、又不守,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只是向敵人乞憐,希望敵人有惻隱之心,這怎麼能成?就好比盜賊進室,翻箱倒櫃,竟然毫無阻攔,他下次怎麼能不再來呢?

    目前的情況從表面看起來,是繼承了宋的法統,延續大宋國脈,但實質上二帝北行,新君未立,實際上國家無主。再者經此浩劫,百年積存盡被女真掠走,國力上大大的下降!過去。宋是大國,遼金再怎麼強,也是化外藩邦。而今,金宋分庭抗禮,中原皆歷戰火。若失去中原幾乎就變成一個偏安政權了。

    「愛卿所言極是,但如今二帝北行,太子亦追隨,國無儲君,愛卿以為立新君是否當時?」鄭紅梅點頭道,暗讚這李綱確是個能臣。把當前的形勢分析的頭頭是道,現在既然提起立新君之事,這也是她最關心的事情,便問道。

    「太后,臣以為現在朝中勢力紛雜,各處群雄並起。雖多是忠臣義士,但亦有小人蠢蠢欲動,窺覬大寶,益早立新君,使眾人歸心!」李綱想了想說道。

    「嗯,上皇在金營中也曾有言『恐吾宗之德未泯,士眾推戴時。宜速應天順民,保守取自家宗廟。若不協順,記得光武未立事否』,令逃避在外的皇子宗親登位,延續趙氏國脈!」鄭紅梅言道,「但當時在外的皇子只有秦王和康王二人,趙州之役後,諸多皇子皆被救出,唯上皇及莘王和信王被賊酋翰離不帶走而未能得救,如若擅立。派引起內亂!」

    「太后所慮極是,但臣以為此多事之秋,應遵上皇詔,早立新君!」李綱聽了覺得太后所說似乎有戀權之意,在為自己聽政找借口。可他依然堅持說道。

    「好,那愛卿以為立誰較為妥當?」鄭紅梅何等精明,也看出了李綱的『好意』,笑笑問道。

    「照例立儲應選嫡長、賢能,官家北行,秦王兩者皆備,可立為新君!」李綱對趙檉不僅是印象好,而且見過他的才能,官聲也很不錯。

    「嗯,但是秦王接詔後卻不願即位,現在正是內憂外患之際,他擔心因為上位之事引得朝野起了紛爭,兄弟反目,因此主張先平外患,救出二帝再議儲君之事!」鄭紅梅聽了,伸手將放在一邊的寫於半臂的詔書拿過來,示於李綱。

    「唉,秦王不計名利,大義為先,可欽可佩,此時正需有賢王即位才可救國於危難,保我大宋國脈啊!」李綱驗過筆跡御押確認無誤,感歎道。

    「金軍北回後,張邦昌退位,曾請出元祐太后聽政,其曾下詔立康王為新君,張邦昌等偽臣上勸進表,其已準備登基稱帝,秦王若再登基豈不國有二帝,外患未消,內患又生嗎!」鄭紅梅言道。

    「這…」李綱也犯難了,他雖剛剛回京,但是卻在來途中與陳過廷等迎接的官員和沿途遇到的官員百姓談過,對當前朝中複雜的形勢有所瞭解,大致可分為幾種勢力:

    主和派,在靖康年間,以耿南仲、范宗尹等人組成,他們力主割地議和的主和派大臣,對北宋亡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主戰派,以宗澤、張所、陳遘等人組成,他們力主抗金,反對割地議和,這一類大臣此時聲望日著,人心所向。

    僭偽派,張邦昌被扶植為偽楚皇帝,朝廷中許多大臣都接受了偽楚朝廷的官職,張邦昌這可以叫作僭位,群臣叫作污受偽命。再還有賣國派,靖康之難中,為苟全性命而替金人奔走效命的大臣,代表人物是『賣國牙郎』王時雍、『虜人外公』徐秉哲,『急腳鬼』吳幵、莫儔等人,這些人又都接受了偽楚的官職,兼屬於僭偽派。

    與這些賣國者相對的是守節派,如呂好問、馬伸、張浚、趙鼎等,還有被擄走的張叔夜、死節的劉鞈、李若水等人,他們有反抗敵人的行為,或拒絕參與賣國賣君,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名節的大臣。

    最為難以處理的是宗室派,二帝被擄掠北去,趙宋宗室之中有人想早日扶持趙構、趙檉登基,但也有人蠢蠢欲動,有的想藉機問鼎九五之尊,有的觀望以待時機。其中為趙匡胤之後趙子崧、趙廷美之後趙叔向等旁系宗室。

    但其中以秦王趙檉一派最為強大,他不僅兵強馬壯,有一支身經百戰的勁旅,而且財力雄厚,有強大的後方基地支持,可進可退,控制了中原大部,現在汴京也在其部控制之下,可對金作戰主力也是他。這次救出被虜的人員大部,為其贏得了很大的聲譽,遺憾的是未能救出上皇,否則一紙詔書就可順利登基了,成為一國之君。

    而康王趙構是另一個強有力的爭奪者。他既有趙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委任書,又有孟後的即位詔書,手續完備,都能得到各方的承認,得到了偽楚眾臣的擁戴。而且手中還有近十萬的軍馬。可其一直避戰,盤踞在河北,山東一帶,不肯救援汴京,讓人側目。

    如今是兩份詔書分別出自兩個有立儲之人的手,又分別送到了兩個人手中。孟後雖說是廢後但是在當時情況之下其所為也無可摘指,現在更嚴重的問題是兩兄弟都手握重兵,如果為爭皇位打起來對大宋就是雪上加霜。秦王這個暫不稱帝,而讓太后聽政的做法確實是比較妥當,也是正確的做法,但是接下來如何做。可就要考驗他這個百官之首的智慧了。

    「太后,秦王所慮不假,此時由您聽政最為妥當,但當務之急應是整合各種勢力,皆以抗金為最要!」李綱思索良久說道。

    「正是,前日范瓊就欲發動兵變,幸發現及時才為釀成大禍!」鄭紅梅點頭說道。不過也感欣慰,李綱是支持兒子的,這在將來的立秦還是立康中,將是大有裨益的…

    李綱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恢復大宋。在宮中庭對之後,太后對他嘉勉有加,李綱也覺得自己得到了信任,可以大大的施展一番,經過深思熟慮後上了一份奏疏,他以為今日要戰。力量也是不足,所以決不可議和,不如以守為國策,等待政治修明,士氣重振。再議大舉。

    其後又提出議巡幸、議僭逆、議偽命、議戰、議守、議本政、議責成、議修德等策,每條李綱都準備了一個解釋性的札子,把前因後果更加深入地說明,這也可以說是他的施政綱領。

    鄭紅梅看過,除議巡行扣住外皆交群臣議定後施行。李綱心中大慰,巡行是他以為汴京暫時不可居,則以巡行各地的名義躲避金軍兵鋒,根據戰略地理的輕重,可先去長安,再去襄陽,最後去建康。現在太后扣住不發正顯示其不畏,與國共存的決心。

    李綱認為若要恢復中原,就首先要打掉朝中內的怕死情緒與投降傾向。如果整個朝廷中官員遇敵則降不肯抵抗,且事後高官照做,不受懲罰,那麼還能指望誰來推動恢復大業?所以當前必須懲治叛變行為,就是為了以後的中興,以便今後整個國家能為光復大宋做準備!

    靖康之後,大宋從上到下、從朝堂到民間,精神上都蒙受了一次重創,灰心喪氣者有之,茫然無措者有之,急於恢復者有之。實際情況也非常嚴峻,大金的軍事打擊隨時可至,內部遊兵散勇和「盜賊」到處作亂。國家根基非常脆弱,不要說恢復失地,就是維持現狀,也很難!

    李綱的這個戰略設想,就是告訴人們:先把政治搞清明了再說,不能喪氣,也不能急躁。反攻的事,將來是功到自然成!

    李綱首先向太后上奏稱:張邦昌身為國家大臣,臨難不能死節,而挾金人之勢,易姓建號,南面為帝。其後不得已才奉迎,應被視為首惡。金人當初欲廢趙氏,立張邦昌,讓吳開、莫儔兩個人傳達旨意,兩人為此來回奔走,京師人謂之『長腿鬼』;王時雍、徐秉哲奉金人之命,追捕宗室皇親,令居民結保,不許藏匿。抓到宗室之後,用衣襟相互拴住,如囚徒一般。其後,又逼迫太上皇、太子、后妃、親王出城,冷酷無情。後又受偽命為執政。這四個人,當為罪首!

    靖康之禍時,國有大故,鮮有死節之士,士大夫鮮廉寡恥,不知君臣之義,視兩宮播遷如路人一般,反而是奉賊旨、受偽官者不可勝數,這些人也必須得到懲處,此項工作在太后進京聽政後已經展開,李綱就以此入手,接手朝政,調整朝廷官員。

    懲治所有的附逆官員,本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可是卻有人提出現在朝廷剛剛恢復,到處都要用人,如今把這些人都予以懲處,豈不無人辦事了。而對張邦昌被定為首惡也有不同聲音。

    說其雖名為『皇帝』,但出於不得已,而登基後基本還算是守著臣子的規矩,他不坐殿,不受朝拜。在延康殿小軒會見百官。與執政官、侍從官商議事情時,大家都坐著談話,言必稱名。飲膳起居不用天子禮儀,只有遇到金國人來的時候才穿龍袍,而且更有人言若不是其主動退位開城。怎麼能輕易恢復趙氏。

    張邦昌問題,癥結在哪裡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朝中精英分子講起歪理來,卻是振振有詞。李綱在許景衡、陳過廷、宗澤一撥秦王僚屬的支持下予以堅決反擊,認為張邦昌他為虎作倀不知廉恥,無膽無識堪稱軟骨。他愚蒙短視附金稱帝,乃是一個僭逆之臣。欲建中興之業,當先正朝廷,因此必須嚴懲,明正典刑,以勵天下士大夫之志!

    一番爭辯後。基本形成定論,但是擊垮張邦昌的最後一顆子彈卻是因為女人—**後宮,栽在了女色上面。

    原來大內之中有一位華國靖恭夫人,她原是趙佶的宮女,本來己經被擄至金營,但是被宗翰選中和其他數名宮女被當作禮物送給張邦昌,她因此成為了大楚國的『妃嬪』。這張邦昌原來也是好色之徒。看到這些正當妙齡、如花似玉的美人,禁不住色心蕩漾,但他此時還十分清醒,知道美人都是太上皇的女人,他雖有色心,可沒這個色膽。

    華國靖恭夫人見張邦昌已受冊封,但一個宮女都還沒碰,顯然是有所顧忌。她不懂國家大事,但是知道機會來了,趙宋完了。好在自己命好,大富大貴的機會就擺在眼前。華國靖恭夫人怕別人搶了先,馬上使出手段,屢次給張邦昌獻上果品,而其也每次都厚禮回報。

    一次見張邦昌酒喝得有點多了。華國靖恭夫人便夜間來訪陪著他飲酒談笑,眉目傳情。然而,張邦昌是一個有嚴重弱點的人,很快意亂情迷就在女色上出了軌,現在把他送上了不歸路…

    ………

    這年是趙構人生非常重要的一年,從開大元帥府起,他的一切決定無不是在受身邊的人影響而做出的。他哪裡有當兵馬大元帥的才幹?面對嚴峻複雜的局勢,他哪有做出準確判斷的能力?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運籌全局,力挽狂瀾?他是在汪伯彥、耿南仲等人一步步指導、建議下,從相州到大名,從大名到東平,從東平到濟州。

    但也是這一年的經歷正在改變趙構的人生道路,也在改變他這個人。他已經發現這樣一個事實,按道德要求去做的人,往往會歷盡千辛萬苦,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而學會了為自己打算的人,往往會得到很多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在得到趙檉轉來的詔書後,趙構聽從了汪、黃二位的建議,給秦王來了個不理會,還給他送去了委任狀,那個燕京府制置使的官其意自明就是成心讓他遠離朝廷。與此同時又派出兩路信使,一路前往汴京聯絡偽楚的大臣們;一路前往追擊宗翰部的趙勇。

    康履從汴京逃回來了,他成功的策動范瓊發動兵變,但是卻被中興軍事先偵破,結果不但范瓊被捕,連御營軍也被中興軍繳械改編,張邦昌等人被嚴管,失去了內應,接著鄭太后順利回京,孟後退位,鄭後聽政,傳詔給他,與秦王的如出一轍,讓其追擊金軍,設法救回二帝。

    趙勇那一邊趙構派人裝了一車金銀送給他,讓他脫離中興軍,加入自己這一方,此舉拿現在的話說,就是未來的國家領導繼承人向高級軍事幹部行賄。而趙勇很奇怪,大方的手下了金銀,卻當場拒絕了趙構,他說秦王對自己有再世之恩,如今在秦王府做事,應當效命報答,如果我與殿下私交,就是貪利忘義,殿下會用一個貪利忘義的人嗎?而後,趙勇將財物充了軍費,並遣人向王爺匯報!

    聽了回音趙構是又氣又臊,立刻遣他最為信任的劉光世前去征討。但是他不知劉光世不僅畏敵如虎,怕王爺是同樣的,當年他在靈州城下險些為了點財物給王爺砍了腦袋。對於王爺屬下的戰鬥力也是深有體會的,自知不是對手,可又不能不聽,便領兵去轉了一圈,以趙勇已經率兵遠遁不知去向為名繳令,趙構也是無可奈何!

    而此時大元帥府雖未和秦王府翻臉,但是前往汴京稱帝是不可能了,金軍雖已北還,但是還在黃河一帶徘徊,如此形勢,真是兩難。而現在秦王救出了大批宗室,惹怒了金軍,他們正調集大軍圍剿,這引起了趙構一夥人的恐慌,擔心金國如果勝了秦王軍,鐵騎如果乘勝東進,再度南下,只怕濟州也很不安全了,於是他們又商議是否繼續南下去宿州,其意圖便是如果局勢繼續惡化,則趕快往南、往南、再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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