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緊急,宗澤不顧年邁,一行人是快馬加鞭向北急進,每日行軍百餘里,在五天後到達了中山城下,當他看到城頭飄揚的大宋王旗不禁熱淚盈眶,這裡還有與他一樣不肯屈服於女真人的同道。
此時中山已經又是一個樣,城中車輛往來不絕,大批的糧草輜重運進城去,而城外營盤連綿數里,甚是雄壯。得知副帥到來,陳遘趕緊出城列隊迎接,雙方相互見禮。
「宗帥,這位就是河北太行義勇的頭領趙二!」陳遘引著宗澤介紹定州城中的諸將,走到趙檉面前說道。
「秦…秦王殿下!」宗澤看向趙檉,對方也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還以為自己花了眼,使勁揉了揉眼睛驚道,陳遘不認識趙檉,可宗澤卻認識,而且相當的熟啊!
「宗帥,這是怎麼回事?」陳遘被宗澤的話唬得一愣,急忙問道。
「陳大人,難怪你中山能有如此作為,原來是得了秦王之助啊!」宗澤看向陳遘不無羨慕地說道。
「宗大人,磁州一別,已經兩年了,一向可好!」趙檉見自己被認出,也不再隱藏身份,拱手笑道。
「這…王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陳遘見趙二坦然的認了,讓他更加迷惑,他急問站在一邊的王瑾。
「老弟勿怪,趙二先生就是我大宋二皇子,秦王殿下,此次出兵只為驅逐女真,因事關戰事。所以才瞞了身份!」王瑾笑著解釋道。
「下官參見秦王殿下!」陳遘從王瑾口中證實了宗澤所言不假,雖然對秦王死而復生還心存疑慮。可也不敢怠慢,急忙施禮道。
「陳大人不必拘禮。此地不是說活的地方,咱們城中再敘!」趙檉虛扶一下說道,自己這兩天竟給他施禮了,今天算是找回來點兒面子…
陳遘在府衙中擺了宴席給宗澤接風洗塵,可此時的他只能將首位讓給了王爺,但是心中依然不免尷尬。
「王爺,下官先前實不知王爺身份,怠慢之處還請見諒,今日就請移駕府衙居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遘親自滿酒賠罪道。
「呵呵,不必了,我在長生觀中住得很好,再說那裡也正是我的地盤!」趙檉笑道。
「陳大人,你…你讓秦王殿下住在了長生觀中,哈哈!」宗澤看向陳遘問道,見他點頭,不禁大笑。「有趣,真是有趣,既然觀中塑有王爺法相,你還沒有認出嗎?」
「宗帥。修觀塑像的匠人哪裡見過王爺的真身,都是依靠著想像胡亂弄的,怎麼能相對比!」陳遘臉一紅搖頭苦笑道。自己這回的笑話鬧大了,可也怪自己托大。以為自己雖然兵弱,但終究是官。義勇再厲害也得服從自己的領導,當日兵丁眾多,缺少營房,自己還是看在王瑾的份兒上,才讓他一介布衣住進了長生觀,現在想來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
而接下來的話題自然是趙檉如何『起死回生』。趙檉知道自己一動,這個問題就是迴避不了的,所以早就想好了托辭,當然這些事情有得讓那老天爺給他擔待一二了,雲山霧罩的解說了一通。朝野早有傳聞,說秦王有神鬼之能,可未卜先知,飛天遁地的本事,眾人也便信了,趙檉也就遮過去了這段歷史!
幾句閒話之後,話題自然轉到了當前最主要的事情上了,宗澤來自前方,對情況最為熟悉,堂上的人聽了二帝在女真的脅迫下北行,而大元帥府卻畏敵怯戰不肯出兵,無不憤懣,可也都明白了趙構的心思,正是想借此稱帝。原想也不錯,趙氏就剩下這麼一根血脈了,正是捨我其誰,可如今秦王的出現,事情似乎又有了轉機!
宗澤在出發之前,曾收到大元帥趙構給他的一封信,信裡很明朗地解釋了一下他逃跑的理由,歸結成下屬們不讓他去拚命,不然早就「身先士卒,手刃逆胡,身膏草野,以救君父。」又很隱晦地提了一下自己是回去幹什麼,「謂祖宗德澤,主上仁聖,臣民歸戴,天意未改。」
中心意思就是說,人民還是宋朝的人民,而宋朝唯一合法的繼承人就是他,宗澤,你知道該怎麼辦了?誰都知道該怎麼辦,這是趙構主動搖給宗澤的橄欖枝,這種時刻勸進,是雪中送炭更是錦上添花,能輕易確保一世的榮華富貴,是每個官場中人都夢寐以求的。
可宗澤接到這封信時,心裡的感覺膩味透了。他這一生都沒幹過所謂的「錦上添花」的事,他都七十歲的人了,之所以一直過得憋屈,都是因為他和整個官場對著幹,不阿諛、不拍馬、不合污、不騙人騙己。
但是,現實卻要求他必須配合趙構。因為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選趙構;二是選張邦昌。可這還有得選嗎?除了一還是一,哪怕他清楚了趙構的本質,也得第一時間擁戴。而偏偏這時候天上掉下來個秦王爺,又讓他多了一個選擇…
「殿下,現在二帝北行,國事艱難,王爺如何打算?」上一次秦王為質前往金營,宗澤曾鼓動趙檉自立,結果卻被斷然拒絕,並以數萬義勇之力擊退了翰離不,顯然其是個有主意,不願受人擺佈的主,因此宗澤試探著問道。
「本王原想領兵勤王,但是卻來的晚了,現在當務之急便是營救二帝還都,召集天下英雄共抗女真!」趙檉說道。
「殿下可知京中孟太后已經下了懿旨招康王回京即位,此刻他們已經再做還都稱帝的準備,殿下將如何自處呢?」宗澤又問道。
「本王以為太后可能以為二帝北行,張邦昌附賊稱帝,她也想藉機保住趙氏江山的權宜之計,如果二帝還都,自然不作數了!」趙檉想想說道,不過他也知道此刻皇位的誘惑力太大了,趙構根本無法抗拒這麼大的誘惑力,稱帝以成必然,但是要自己聽命與他卻也不甘心,但此刻也只能如此塞搪。
「唉,殿下太天真了!」宗澤搖搖頭歎口氣說道,「康王之心甚大,金軍圍城他麾下聚起數萬精兵,卻不肯進京勤王,而作壁上觀。二帝北行後他不進反退,遠避山東巨野根本無營救之意,只怕王爺愛國忠君之心化為一場空。」
「那以宗帥之意如何呢?」王瑾說道,「金賊強行廢立之事,於宋遺禍無窮啊,弄不好就是父子成仇,兄弟鬩牆。」
現在國中無主,誰都對那寶座眼紅,即便趙構稱帝,以王爺的實力如何會聽從他的擺佈,定會產生群臣不和,內憂不已,那樣如何能全力對付外患,一洗國恥。極有可能的是趙構在感到王爺的威脅下獻媚於金人,聯合對付王爺,女真人再從中挑撥,製造矛盾,坐收漁翁之利。
即便王爺大度不與其相爭遠避西京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可以現在宋軍的力量要抵抗金人的入侵恐怕也力有不逮,恐怕還會走向金割地求和,俯首稱臣的老路,二帝也就只能安心在東北臥冰嘗雪了!
「阻止康王稱帝,救出二帝!」宗澤說道,「現在秦王應即刻打出旗號,傳檄天下,讓康王知道皇室還有其他血脈在外,使其有所忌憚,不敢妄自稱帝;如果營救二帝不成,那王爺也要引兵還都,絕不可將皇位擅自讓出,應再有朝臣議定,太后重新選擇!」
宗澤的意思十分明了,我就是不同意讓康王即位,現在我看上你了,要追隨與你,即使營救二帝不成,或是二帝死於亂軍之中,恐怕也會有一個、兩個的太后、太妃、皇子漏網,而孟太后不過是前朝廢後,地位當然不如現在在位的,到時被救出來感激還來不及呢,選誰為主不言自明!
「歷史上最令人稱道的中興之主非漢光武帝劉秀莫屬,但其天下取自於王莽和劉玄,非是異族之手。如今宋雖失鹿,但是民心未失,無論是誰能振作精神,領三軍將士抗擊金國,收復故土,必然會成為國之英雄,從而超越光武帝,成為史上中興之中興第一人!」陳遘這時說道。
他說得雖然隱晦,但是大家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只要能完成抗金復國大業者必會得到大家的擁護。而此時秦王領兵與金軍激戰收復了兩座重鎮,可康王卻遠避於山東,畏敵怯戰保存實力,即便稱帝也難得民心,無法成為一國之主!
「殿下,下官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豎起義旗,統領群雄抗金復國,宗某不才願為驅使!」宗澤突然起身施禮道。
「王爺,下官也願率河北軍民追隨王爺,救出二帝,中興大宋,共建偉業!」陳遘也起身施禮道。
「王爺雄才大略,心懷遠大,王爺就不要再推辭了!」王瑾聽二人左一個中興,右一個中興,而王爺早在西京便將忠勇軍和克虜軍整編成了中興軍,難道是王爺早有中興大宋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