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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康王 文 / 讓你窩心

    圍城的金軍佔據了過去宋軍的營盤,中軍帳旁有排低矮的瓦房,應該是過去值守士兵的班房,現在卻是戒備森嚴。聽著隔壁房間中傳出的抽泣聲,正在看書的趙構皺了皺眉,從出了開封城門這少宰張邦昌眼淚就沒斷過,晨起一大哭,中午一痛哭,臨睡覺也得嚎幾聲,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多的眼淚。

    「張相,不要再哭了,有失體統!」今天有點特別,張邦昌從凌晨哭到了現在,此刻可能是哭累了,正抽嗒呢,可還時不時的高兩嗓子,讓趙構心煩意亂,他忍不住移步過來說道。

    「康王殿下,我們怕是活不過今天了!」看到趙檉,張邦昌剛收住的眼淚又下來了,拉住趙構的手說道。

    「哦,此話怎講?」趙構的眉毛揚了揚,略感驚異地問道。

    「殿下,昨夜可曾聽到金鼓之聲?」張邦昌抹了把眼淚問道,見王爺點點頭又道,「那是咱們宋軍夜襲金軍大營,卻被殺得大敗,楊可勝將軍被俘,早晨被梟首示眾,首級掛在了轅門之上,我們是出質金營的,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豈會放過我們!」說著說著他又大放悲聲。

    「張相不必如此,為國盡忠,死又何懼!」趙構甩開張邦昌拉著自己的手說道。

    趙構話雖如此說,但心中還有有點淡淡的憂傷,出城時,大哥帶著文武百官為自己和張邦昌送行,他就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臨行前對叮囑大哥『朝廷若有便宜。勿以一親王為念。』,所以他對今天的事情不過感到恐懼。可以說踏進金營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但這一刻趙構又想到了很多,想起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想起陪母親在翹首盼望父皇的日子,想起自己為博得父親一笑而努力奮鬥的日子,雖然他依然是父皇心中可有可無的兒子,但他依然沒有放棄,因為他記著二哥的一句話,『榮耀是自己奮鬥而來,努力終有回報』!

    生活在帝王之家就必須明白,這個家是沒有真正的感情的,父母兄弟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稱呼,甚至會成為你的仇人,大哥和三哥從來不說話,形同路人。可大哥是個老實人,對自己也還不錯,會說幾句關心的話;三哥卻是瞧不起自己,自己向他行禮都是代答不理,眼睛都長到腦袋頂上了,這還不是因為他母親在宮中地位高。會討父親歡心。

    他最喜歡的還是二哥,且一直是他的榜樣和驕傲,想他當年是最為失寵的皇子,甚至被視為妖孽驅逐出宮。但二哥愣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打出了一片天地,沒有一個人敢再小視他,當年林靈素得到父皇的寵信。那是何等猖狂,號稱弟子十萬。即使當朝宰執也都得給他幾分面子,可二哥一樣敢在眾人面前揍他。逼著他給太子道歉,那是何等的威風。

    最讓趙構感動的是二哥對兄弟姊妹們的真情,眾兄妹在他面前從未見他擺譜端著當哥哥的架子。朝中的人都說他凶悍嗜殺,揮手間就滅了十萬西夏軍兵,但眾兄妹從未從他身上感覺到,大家看到永遠是一個陽光可親的大哥哥,即便是幾位姊姊變著法的捉弄他也沒見他生氣過。

    在眾兄妹們看來二哥進攻的日子才是他們的節日,他給大家講故事,帶禮物,做遊戲,當然也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他敢將父皇最喜歡的花折了做成花環送給小妹,也敢將苑中放養的白鶴、雉雞、甚至是麋鹿烤了給大家吃,當然父皇的處罰也都是他一個人擔下來。

    二哥總是能給大家帶來驚喜,讓大家感到親兄弟間的真情,他能記住每個人的生日,那一天都會得到他送來的一份禮物,即使他在外邊也會讓府中的人送到,這麼多年從未忘記過。但是二哥回京的日子越來越少了,大家也長大了,可他回來的日子依然是大家最開心的日子…

    「都帥,這定是李綱那廝惹的事情啊,和我沒有關係啊!」正陶醉在甜美的回憶中的趙構突然又被張邦昌哭聲打斷,原來是翰離不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十多個提著刀的軍士。

    「雙方和議,你們宋國居然違背誓約,派兵偷襲實為小人所為,今日若不殺你等,你們的皇上不知我們大金國的厲害!」翰離不冷冷地說道。

    「冤枉啊,聖上定不會違背誓約的,讓我來便是表示誠意的,絕不會棄我們於不顧的…」張邦昌痛哭流涕地哀求著,解釋著,將罪責全部推倒李綱等幾個主戰派身上,只求饒了他們的性命。

    好一會兒,翰離不鐵青的臉才有所緩和,看著滿臉淚水,如喪考妣的張邦昌哭的慘樣,讓他都有些心酸了,「算了,算了!」翰離不歎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逃過一劫的張邦昌一下就癱軟在地。

    翰離不的注意力其實並沒有放在張邦昌的身上,而是一直盯著趙構的臉,可這個年輕人的臉色如常,並沒有一絲波動,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威脅,一直在邊上冷眼看著,這讓他不禁心生疑惑。

    當初大宋遣使來營時,翰離不想先給宋人一個下馬威,以便在日後的談判中爭取主動,獲得更多的利益,於是他命武士在營門站成兩列,刀出鞘、箭上弦、橫眉怒對,擺出副殺氣騰騰的架勢夾道『歡迎』宋使。可他只看到了戰戰兢兢的張邦昌和鎮靜的趙構。

    此後的日子裡張邦昌每天都在哭,而趙構的表現讓斡離不很懷疑,這個所謂的親王居然天天在看書,看到興起,居然還不時地出聲朗誦,斡離不看到了斡離不有點眼花,更覺得納悶,橫看豎看都不像一個親王,一向軟弱的宋人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人物?

    因為宋人說話不算話,喜歡搞陰謀的本性早就讓翰離不領教了多次,幾天看下來愈加覺得這個親王是假冒的,是宋人玩兒的花招,找人假冒的,否則怎麼會如此出色,於是決定借昨日偷襲之事再次試探,可結果讓他依然失望。

    「哼,你們宋人真是沒用,只會讀書寫字,打起仗來還不是聞風即潰!」翰離不輕蔑的撇了趙構一眼說道,大宋過去在他們女真人的眼中是高不可攀的高富美,只有仰望的份兒,而如今卻被自己扒光了衣服當做婊子一樣玩弄,他十分喜歡這種遊戲,這翰離不他有一種十分滿足的快感,現在他想看的趙構眼中的無奈和恐懼,甚至是壓抑的憤怒。

    「是嗎?」趙構輕笑著反問道,「不知將軍的寶弓,弓力幾何?」

    「一石五斗!」他居然還笑了,這讓翰離不十分不爽,但他問起了弓卻讓其十分得意,自己這把弓整個大金國沒有幾個人能拉得開。

    「哦,我也能使!」趙構微微點了下頭說道。

    「呵呵,康王可願一試?」翰離不對眼前這小子的輕鬆的表情很不爽,這讓他感到好像受了侮辱,一個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皇子也敢說能拉開自己的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何妨!」趙構依然是一副輕鬆的表情。

    「好,只是不要傷了手指!」翰離不摘下弓很隨意地遞給了趙構,還『好心』的提醒道,他的話引起身後士兵們的一陣哄笑。

    『呼』只見趙構抓弓在手掂了掂,前腿弓後腿繃,左手抓弓,右手拉弦,深吸了口氣,好像並沒有見他使了多大的力,便將弓拉了個滿月,突然腰身一擰,衝著翰離不撒開了弓弦,發出嗡嗡的震響。

    翰離不被嚇了一跳,急忙躬身塌背,本能的閃避射來的箭矢,可只聽到弓弦發出的響動,卻沒見到飛出的羽箭,他忘了自己並沒有給他箭,「好臂力!」翰離不對自己的失態十分尷尬,咬著牙讚了句,但卻被氣著了,這小子明顯是在耍笑自己,自己身為一軍統帥被一個半大小子給逗了,豈不遺笑天下。

    於是,為了挽回面子,斡離不決定和趙構比射箭,讓他也出出洋相。但一輪箭射完,翰離不老臉通紅,像是被人抽了幾個大嘴巴,趙構依然面不改色,氣定神閒,一副不驚不喜的樣子。

    而張邦昌這時卻忘了哭,他十分驚訝,其深知出使金營的危險,宦海浮沉這麼多年的他對能否全身而退都沒有把握,可這位從未顯示出什麼才能的康王竟如此冷靜,甚至完全不把這危險當做一回事,趙構的這份氣度和胸襟讓張邦昌深深折服了!

    「康王好本事!」翰離不擲弓於地道,可心中卻篤信這親王絕對是個冒牌貨,一定要退貨。

    「將軍過譽了,本王這兩下子不及二哥萬一!」趙構望望西北道,心中卻想如果二哥在此絕不會讓自己受辱蒙羞。

    「康王說得可是燕親王?」翰離不急問道,他分明看到趙構眼中欽佩地眼神,這麼多天來還是頭一次,而燕親王的大名他已從眼高於頂的叔叔口中聽了不下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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