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天還未亮,燕王府中已經燈火通明,丫鬟僕人抬著箱籠進進出出忙做一團,其中夾雜著馬嘶羊鳴之聲,大總管鄭壽更是腳不沾地地前後指揮,招呼著眾人,更有幾個禮部的官吏指點著,排成隊伍,趙檉背著手冷眼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二爺,一切已經齊備,小的去了!」見喜向王爺施了一禮道。
「唉,去吧!」趙檉歎口氣擺擺手道,一臉的哀傷和無奈。
「二爺保重,小人去去就回!」見喜看著王爺哀苦的樣子,不放心地說道。
「滾,快滾,不回來才好!」趙檉不耐煩的吼道,見喜一看事情不好趕緊招呼人快走。
趙檉看著眾人手忙腳亂地抬著箱籠慌張的出門,又歎一口氣,這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回京後一直小心迴避,從不敢談婚事,而現在恰逢東南民亂,他爹也是心煩,想著可以逃過此劫,卻沒想到還是遭了『算計』。梁師成那廝忽然關心起自己的婚事來了,不知怎麼說動了皇上,要為自己娶親,這下又把皇后娘娘的心事勾了起來,一道御旨便定了他的終身。
古時講婚禮必然要提到『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幣、請期、親迎,這六個主要步驟,到了宋代,六禮的稱謂和作法因當事人的身份地位而異,婚禮的模式逐漸演變為官方之禮和私家之禮。趙佶於政和五年重修五禮新儀。要人遵守。但是其繁文縟節,言別貴賤,拘收古禮,被人詬病,結果曲高和寡,他也曾嚴令執行,可收效甚微,這回輪到自己兒子娶親當然要做出表率。
『六禮』只是婚禮的主要步驟,完整的婚禮,在六禮之前。應有議婚,此前已封朱延年為通正大夫、范陽縣伯又已調他進京任戶部侍郎,娘娘也遣人問過,便算有了議婚。接下來就是行『六禮』!
今日便是趙檉行納采和問名之禮,要用金器百兩、彩千匹、錢五十萬、錦綺、綾、羅、絹各三百匹,銷金繡畫衣十襲,真珠翠毛玉釵朵各三副,函書一架纏束帛,押馬函馬二十匹,羊五十口,酒五十壺,系羊酒紅絹百匹,花粉、花冪、果盤、銀勝、羅勝等物。外加只生雁…
「二哥,我們這就去了,你還有什麼交代的嗎?」這時太子趙桓捉禮服戴王冠走過來說道。
「殿下,有勞哥哥了,臣弟些許小事還驚動您,真讓臣弟心中不安啊!」按照古儀,納采所遣使者應為自家子弟,到達婦家由其致辭,表達求婚意圖,與主人答對。授雁,交換婚書及行問名之禮等等,算是男方的全權代表,可謂責任重大,今天太子主動擔任使者。也算是給了婦家天大的面子,趙檉雖然不滿婚事。但太子示好,自己也不能撥了他的美意,趕緊擠出點笑容說道。
「二哥兒這麼客氣作甚,我雖為太子,但是也是家中長兄,理當如此!」趙桓擺手笑道。
「那兄弟我就不多說了,臣弟在家中備酒等您回來!」趙檉施禮道。
「太子殿下,燕王殿下,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啟駕了!」主持儀式的是禮部的個侍郎,他上前施禮催請道。
「大哥請吧,早去早回!」趙檉也抱拳施禮,將他送出大門,扶他上車,這時儀仗已經排好,樂聲驟起,啟程向朱府去了,直到隊伍消失在巷頭,他才悵然回府。
「二爺,您大喜將近為何悶悶不樂?」趙信跟上問道。
「哼,難道你很高興嗎?」趙檉冷哼一聲反問道。
「我有什麼不高興的,多了主母,以後便不需要我每日前後伺候了!」趙信緊跟上來笑笑說道。
「你你真是氣死我啦!」趙檉聽罷氣得眼睛一立瞪著趙信道,可瞬間又軟了下來,他繞過正殿,逕直向後院走去。
「二爺,聖上和娘娘也是為您好,為您的終身大事操心,您這又是何必呢?」趙信知道王爺一直對這門親事不滿,但是對此又無可奈何,想著在沙場上面對強敵王爺也從未畏懼過,但是卻被這門婚事折磨的痛苦不堪,心中也著實心疼,給他倒了茶勸解道。
「呵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言為我好,可誰問過我的想法呢,問過我是否喜歡,這只是他們喜歡罷了!」趙檉看著杯中起伏旋轉的茶葉苦笑道。
「二爺,那又能怎麼辦呢?婚姻大事自古便是如此,二爺您就不要多想了,只是折姐姐要是知道您即將大婚,不知道會如何,只怕她的日子會更難過!」趙信歎道,王爺對此都無力反抗,她又能怎麼辦呢。
「趙信,我最想娶的是你,不是什麼朱家、折家的娘子,你要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意!」趙檉拉過趙信將她摟在懷裡說道。
「二爺,您不要如此,我只是您府上的家僕,與您成親有違禮法,那樣只會害了您,惹得娘娘傷心。」趙信掙扎了下說道。
「禮法,他娘的什麼宗法、禮法,老子有一天全要給他砸嘍!」趙檉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雖然宋朝皇室婚姻有『不論身家』只說,但也有嚴格的限制『凡宗室婚姻,不得與雜類之家婚嫁,謂舅嘗為僕、姑嘗為娼者。若父母系化外及見居沿邊兩屬之人,其子孫亦不許為婚。緦麻以上親不得與諸司胥吏出職、納粟得官及進納伎術、工商、雜類、惡逆之家子孫通婚,禁刑徒人子孫為婚。應婚嫁者應擇三代有任州縣官或殿直以上者,冒妄成婚者,以違制論。主婚宗室與媒保同坐,不以赦降,自首者減罪,告者有賞。』如趙信這種情況,無論如何也不能嫁入皇族的,可謂毫無希望!
「二爺,您不必為了我冒天下大不韙,只要我們能日日相見便好,又何必長相廝守呢。」趙信深知王爺的『品行』,他敢說出來,就一定敢做出來,抬手輕輕擦去王爺眼角的淚水說道。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趙檉緊緊摟住趙信說道
不管趙檉願不願意,事情還是一步步的向前發展,接下來便是納吉、納幣。納吉即婿家問明女方生辰八字,卜算凶吉,若卜得吉兆,便遣使往婦家告知;如卜兆不吉,則婚姻只好作罷。
趙檉原打算在此中做些手腳,如果八字不合,正好推掉此事,雙方都相安無事,可他卻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其實納吉之儀,在宋代已經是純屬虛應故事,正如司馬光《書儀》所說『計納采之前已卜矣,於此告女家,以成六禮也。』後來的朱熹則乾脆把問名、納吉都併入納采,以求簡便。他的師傅早在江南便問了朱家娘子的生辰八字,卜算過了,否則娘娘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將朱家拘進京中來,不用問趙檉這著還未用便失敗了。
二月十六,卜得吉兆,燕王府遣使告知朱家,至此雙方算是確定了關係。
二月二十一,燕王府到朱家納幣。納幣就是向女方家送財禮,也叫『納徽』、『納成』,相當於今天的正式訂婚禮,有了這一步,婚事就算成了。
依據制度,諸王納妃,賜女家聘禮白金萬兩,當然不止於此,還要用羊二十口、酒二十壺、彩四十匹、茗百斤,頭巾緞、綾、絹三十匹,黃金釵釧四雙,條脫一副,珍珠、琥珀、瓔珞、珍珠翠毛玉釵朵各二副;銷金生色衣各一襲,金塗銀合二,錦繡綾羅三百匹,果盤、花粉、花冪、眠羊臥鹿花餅、銀勝、小色金銀錢等物作為定禮。
到了這會兒,婚事基本已經定下來,剛剛建成兩年的燕王府便開始再次修整,這活兒定然是他爹掏錢,派出的是宮中將作寺的工匠們,整個前殿、後殿全部粉刷,傢俱換成一水的宮中用具。皇后娘娘也出了血本,拿出私房錢為兒子購置了一應用品,還派出貼身的押班監工,佈置新房。
燕王府上下逢此大事,當然更是不惜人力、物力,而燕王府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襄邑府中的收入就足以應付,根本不用動用王爺的小金庫。王府中的人手不夠,襄邑莊子中的人有的是,鄭福、鄭祿呼啦啦帶來了三四百人,從大小管事到做飯的廚子,掃地的雜役都不用著請外人,所需的蔬菜、酒水、糧食、錦緞,流水似的拉進王府,得了信的三大商隊更是竭力而為,只要府中需要,皆遣人尋到,千里送到。
又是一個月,燕王府整修一新,又到了陽春三月,枯黃退去,綠意盎然,殿中人高的紅燭日夜不熄,四周牆上掛上了密密扎扎的紅帳,映得滿堂紅,屋中擺著東海的夜明珠,南海的珊瑚,波斯的掛毯,西夏玉屏、契丹的白鹿皮、屋中熏著東南亞的香,窗戶全部換成玻璃窗正殿高懸聖上親筆『天作之合』金匾,可謂富麗堂皇
王黼這日出城路過燕王府,看著進出的人群,川流的車隊,嘿嘿一笑,「義父真是好計,這丫的忙著娶媳婦,恐怕早忘了西北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