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前日接到了趙檉的書信,對當前的局勢做了分析,信中他沒有提東南民變之事,一是擔心趙佶又犯老毛病,衝動之下將西軍盡數調回,草草與西夏議和,導致前功盡棄;二是宋朝官員貪鄙,民生苦難,也需要給他們一個警醒,同時也是對東南官場的一次清洗。
信中趙檉認為攻下靈州後,現在以對西夏予以重創,短期內其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且朝中上下人心惶惶,求和心切,已是到了和談的最佳時機;其次此次西徵收復大片舊土,人心未穩,應加以鞏固,穩定政權;再者河東軍千里遠征,兵馬未歇,已經人困馬乏,人心思歸,不利再戰。
此信來的正是時候,趙佶現在被西北勝利刺激的熱血沸騰,一心伐遼,收復燕雲十六州,而他也知道憑借河北與京中這些不識戰事的禁軍難以建功,準備將西軍北調。再加上梁師成、王黼幾個人在耳邊天天念叨與西夏議和之事,也覺得煩了,便招幾人前來議事,果然一問之下幾個人都是異口同聲的同意議和。
「眾位愛卿,即覺時機成熟,朕也深以為然,河東軍千里遠征,孤軍深入,未防重蹈覆轍,可與西夏議和!」趙佶點頭同意了,「不知眾位愛卿可有了主張?」
「陛下,前次議和,和談主使已經派出,蔡學士還在太原,合議也早已商定,照其執行便可!」李邦彥說道。
「不可。前次議定是以明堂川為界。歲賜照例,可如今我大軍以至靈州如何能相提並論!」白時中立刻反對,心中暗罵你***吃的太多了,賣國也不能這麼賣法啊,現在從河南到河東,直到京師,報捷的信使喊得天下皆知,河東軍已經收復靈州,以明堂川為界,出門還不得被老百姓的唾沫淹死啊。別說皇上不會答應,老子也不能同意!
「白學士所言極是,現在形勢已變,不能再照前例。應以夏州為界為上,歲賜也應減半!」王黼瞅了皇上一眼,已面露不悅,趕緊將邊界又向西推進了一點點。
「臣同意王少宰的看法,以夏州為界,但這次我軍大勝,應讓其納貢,消其歲賜!」白時中也夠機靈,立刻跟進。
「臣一時糊塗,鹽州盛產青白鹽。西夏從中獲利甚多,應以鹽州劃界,奪其鹽田為我朝所用!」李邦彥說道,心中暗罵娘的你們兩個吃得都比我多,此刻你們卻把老子給賣了,那就別怪我翻臉了,看你們如何向西夏交待
「你們不要爭了,朕已有計較,燕親王數日前與西夏察哥會談停戰之事,草擬了和談條款。你們議議吧!」趙佶看著幾個人爭來吵去,也只在稱臣、劃界和歲賜這老三樣上打轉轉,心中有氣,將趙檉送來的奏表掏了出來說道。
王黼等人聽罷,頓生疑惑。邊臣上書都是經過三省審議才能呈給皇上的,可幾個人你瞅我。我看你都沒有見到過,心中都是一涼,看來皇上對他們還是心存戒意,更相信自己的兒子。梁師成臉上也不好看,自己是皇上身邊的人,更是掌管著整個大內,卻也不知此事,可見皇上與外臣溝通另有渠道,自己做事以後可要小心點了。
「稱臣、納貢、賠款、開放商埠、免稅,以西長城為界」幾個人越往後看,臉色越難看,心中都『贊』燕親王真是個人才,這些條款哪一條都夠勁兒,加在一起能把西夏逼死,原來皇上心中早已意屬此議,自己說什麼當然也不會讓陛下滿意了,可自己吃了西夏那麼多好處,不說點什麼也交待不了啊!
「陛下,興州乃是西夏之都城,且易守難攻,其怎肯輕易讓出,恐怕難以達成,戰事必將持久,豈不誤了陛下的大事!」王黼先說道。
「陛下,我軍如攻興州,必遣大軍,而臣知靈州深入夏境,經濟凋敝,道路難行,糧餉必然不足,戍守十分艱難,耗費巨大!」白時中接著說道,意思還是不但興州不行,以靈州為界都不可能。
「哼,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靈州臨黃河,土地肥沃,西夏經營百年,墾良田何止幾十萬頃,早已將那裡變成魚米之鄉,產出佔其國之半。再者靈州在太祖時乃是我大宋西北之屏障,軍馬供給之地,自被黨項所得,我大宋即失樊籬,又至軍馬不濟。」趙佶訓斥道,「西夏得靈州,北面跨越黃河,串聯河外諸鎮,與興州結為一體,占負山阻河之有利地勢;東面走鹽宥與平夏相連,西走白亭海可通河西,南下山水河川與山陝毗連,使我朝環、慶、原、渭等州成為緊張之邊地。故夏得靈州,則疆域團固,失靈州則疆域瓦解,不能立國。宋夏百年交兵,其重實在靈州,此次收復,豈能輕讓與人,此次合議以興州劃界,隔黃河則調兵輸糧艱難,朕以為以靈州為界為佳,可侍天險拒敵,又可以靈州沃野屯墾,以固邊防,實為上策!」
「皇上聖明,臣等魯鈍!」幾個人見皇上說出這麼一番道理,都知事已難為,就聽皇上的吧!
「好,著三省依此議定條款下旨,命中書左丞蔡攸速往靈州議和;燕親王征討西夏屢立殊勳,晉太尉,領樞密院副使之職,命其與陝西制置使童貫同為副使與西夏合議!」趙佶看著幾個人惶恐的樣子心中大樂,這下你們知道朕的厲害了吧,看你們以後敢不盡心做事。想到此趙佶更加覺得自己是個明君,在自己的親自『指導』下兒子得此大勝,雖未滅了西夏,可也令其元氣大傷,等收復了燕雲,再找他們晦氣不遲,現在讓其在苟延殘喘幾日吧!
「陛下,現遼國使臣還在京師,其態度強硬,讓我朝退出河南所復之地,這麼做是不是會引起兩國交兵!」梁師成這時悄悄地說道。
「哼,其已是喪家之犬,還要管我們的事,你將朕意告知,如在橫加干涉,朕便聯金伐遼!」趙佶厭惡地說道,現在是此一時彼一時了,正找茬收拾他呢,此刻諒他不管再起邊事。
「遵旨!」梁師成也識趣,知皇上正在興頭上,此時不能再說,只能下來想辦法了。
「告訴蔡攸,如果他不能達成此議,就讓他留在西北牧馬吧!」趙佶說罷起身離開了垂拱殿去了宣和樓,那裡有兒子從西夏送來的不少古玩字畫,現在還未鑒定完畢,他得去看看。
殿中剩下幾個人唉聲歎氣的離開了,現在只能告訴西夏那倒霉蛋皇上同意議和了,至於內容打死也不能說,否則大過年的不定惹出什麼事兒來
議和詔令一下,朝堂上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包括站在諸班首位的太子趙桓,這兩年趙檉在西北遭罪,他雖在京中日子也難熬的很。趙桓發現自己在不斷的被邊緣化,按照宋朝的制度,在通常的情況下,『宗室不領職事』只可以享受待遇,而趙佶卻一再打破常規令自己的兩個兄弟擔任實職,且不斷高昇,擴大權力。
趙楷提舉皇城司,這是相當重要的實職差遣,其主要職責是拱衛皇城並偵察臣民動靜,說白了就是特務機關。其上台後,皇城司的權勢明顯增大,自此不隸台察,且不受殿前司節制,親從官的編制由四指揮增加到五指揮,員額由兩千七百七十名增加到二千九百七十名,勢力不斷壯大,實力逐漸增強,就是他這個太子也在皇城司的『護衛』之下,也就是說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趙楷的眼睛。
趙楷也利用自己的權勢勾結朝臣,數次挑戰他的太子之位。善於見風使舵者難免認為趙佶有廢趙桓、立趙楷為太子之意,某些好事者甚至在林靈素的所謂神霄府中,將趙楷尊奉為『長生帝君』。林靈素雖然一度深受尊重,但畢竟只是個方技之士,他居然敢說今夏京師大水臨城,是因為水自太子而得,好在他作惡多端,惹起民怨,終於被棄,沒鬧出什麼大事。
趙桓瞄了眼站在自己下首的王黼,滿眼都是怨恨,去年嫡長皇孫趙諶降生,這是有宋以來從未有過的喜事,破除了籠罩在大宋皇族百年關於繼承人的詛咒,趙佶當然也高興將趙諶封為崇國公、崇德軍節度使。可王黼這小子剛剛執掌中書便依據『家無二主,亦無二副』,『有適子無適孫』的古禮,向皇上進諫:「以皇子之禮封東宮子,則是便以東宮為人主矣。」趙佶猶豫了一下,王黼居然將東宮長史耿南仲叫到府上令他代東宮奏,要求辭掉趙諶的官職,於是趙諶於今年六月,降封高州防禦使。
而現在二弟趙檉更勝一籌,不但主政一方,搞得有聲有色,而且領兵大敗西夏,收復大片國土,逼的對方乞和,可謂文武雙全,在朝野中聲望如日中天,風頭已經蓋過了三弟趙楷,如今戰事一歇,必然回京,到時兩虎相爭,兩敗俱傷,得利的只有自己!
趙桓想到此,不由的期盼趙檉能早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