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偏鋒奇兵
賽汗山東北面，鄧茂讓張同率軍先行半個時辰之後，這才率領主力大軍跟了上去。經過幾天前的那次戰鬥，鄧茂的損失也很慘重，不過在遣返了傷員之後，鄧茂並沒有停下腳步。按照朱祁鈺的安排，此時他應該繼續北上。這鄧茂也非等閒之人，在明白了阻擊他的蒙古軍隊就五萬人之後，立即下令大軍出發，按照朱祁鈺部署的線路，一路向著靈濟泉的方向奔去，而且一路上沒有做太多的停留！
「將軍，我們這一路急行，蒙古大軍就在西面，如果他們突然襲來的話，我們怎麼辦？」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贊成鄧茂的這一決定，畢竟他們這路軍隊是幾乎沒有後勤補給的，現在深入草原，如果真跟蒙古人打了起來，他們的情況會變得異常糟糕。
「怕什麼？蒙古人恐怕此時也在考慮同一問題吧！」鄧茂大笑了起來，「你看過陛下那邊送來的消息嗎？」
那名年輕軍官搖了搖頭。
「陛下那邊已經與也先遭遇了，雖然雙方還沒有打起來，不過雙方主力都在那邊，一打起來，必然是最後的決戰！之前，阻擊我們的那股蒙古軍隊也最多只是偏鋒而已。他們也必然接到了消息，此時應該正在率軍趕過去吧！」
「那我們為何不向西行，前去協助陛下他們呢？」
鄧茂看了那名軍官一眼，說道：「陛下手裡有二十多萬主力，你認為，我們是過去產生的作用大，還是單獨行動，殺入蒙古腹地的作用大？」
「這……」
「陛下絕對有辦法對付也先的主力，不然不會派遣我們這路偏鋒殺往蒙古腹地！」鄧茂長吸了口氣，「你明白陛下派我們深入蒙古腹地的原因嗎？」
「末將不知！」
「很簡單，我們的任務，就是去打擊蒙古人的基礎！」鄧茂冷笑了起來，「經過之前一仗，蒙古人必然認為我們只是一路偏鋒，實力不足以對他們構成威脅，因此不會將重點放在我們這邊。現在，陛下主動做誘餌，將蒙古大軍吸引在了賽音山達附近，就是在給我們創造機會，讓我們率軍深入敵後。這一招，就叫釜底抽薪！只要我這一路大軍打垮了蒙古人的根基，在前線作戰的蒙古將士必然無心再戰，到時，蒙古大軍將不戰自敗！所以，我們的行動相當關鍵，此時即使向西趕去增援皇上的大軍，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此，我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乎蘭乎失溫，在蒙古人的老家裡點上一把火，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將軍英明！」
鄧茂笑了一下，說道：「讓部隊加快速度，今晚必須到達靈濟泉！」
當晚，鄧茂率領的六萬餘兵卒在靈濟泉紮營。這裡方圓數百里之內的唯一一口泉水，而所有路經此地的人馬都需要在此安營紮寨，補充飲水。以往這個時候，大批生活在大漠以南的牧民都會經此北上，只是今年，在明軍發動進攻之後，得到消息的牧民都繞得遠遠的，根本就不敢靠近。特別是在鄧茂上次襲擊了蒙古牧民營地之後，周圍的其他蒙古牧民更是躲得遠遠的，生怕遭遇了這支明軍。
當天晚上，鄧茂就下領，在帶上足夠的飲水之後，所有人準備五日的乾糧。第二天一早，讓軍卒們草草吃了點造反，天剛亮，鄧茂又率軍出發了。這次，他沒有完全按照朱祁鈺的意思，沿著兀良哈部的邊境向北推進，而是取了一條更近的道路，沿廣武鎮方向，朝著乎蘭乎失溫的方向直接殺了過去。
如果換在以往，鄧茂這一路軍隊要想穿越大漠，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不過，這次鄧茂手下無論騎兵，還是其他士兵，都配備了戰馬，所以六萬多人馬數天之內就能穿越大漠，到達飲馬河附近！
大軍連進三日，已經深入大漠了，而前方的張同也不時送來消息。張同率領的五千騎兵一路上都沒有耽擱著干他們的副業——搶劫。這是鄧茂給他下達的任務，掃蕩沿路發現的所有蒙古牧民營地，然後將俘虜的蒙古人全都押回來。而這張同也是兢兢業業，在幹好了「副業」的情況下，還一點都不耽擱行軍的速度，甚至數度超額完成了任務，不得不半路停下來休息一陣，好讓鄧茂率領的主力能趕上來！
第四日，鄧茂在讓部隊休整一夜之後，再次率領大軍上路了。按照計劃，他們將在這一日到達飲馬河。而這裡是蒙古牧民活動的主要地點，特別是在春季之後，大量牧民會聚到此，讓熬過一冬的牲畜在此長膘。大軍出發還不到半個時辰，張同又派人送來了消息。
「鄧將軍，那邊大概有五萬左右的牧民，另外還有一部分蒙古軍隊，規模在五千人左右，張將軍詢問，要不要他們立即進攻！」
鄧茂笑了起來。「這張同還算是長了點腦袋，知道硬打不一定佔得了便宜，這次還知道請示我！現在張將軍的先鋒在哪？」
「前方五十里地外，我們已經派出遊騎去查探四周了！」
「好，立即去告訴張同，讓他繞到蒙古牧民營地北面去，我親率大軍從南面進攻，他的任務是在北面擋住逃跑的蒙古牧民，另外阻擋有可能出現的蒙古軍隊！」
「是！」前來送信的校尉軍官立即上馬而去。
「將軍，這附近蒙古牧民眾多，如果我們貿然襲擊的話，恐怕要引來麻煩！」
「怕什麼？蒙古主力都集中到了也先的手裡，剩下的也不過殘兵敗將而已！」鄧茂冷笑了一下，「命騎兵先行，步兵與火槍兵快速跟上來，不得耽擱！」
一萬多騎兵組織了起來，跟著鄧茂迅速向北趕去。當然，鄧茂並不冒失，此時他也明白，只有在這邊把火點起來，才能讓蒙古人自亂陣角，而這要遠比直接去支持朱祁鈺那邊的戰鬥更有效！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數萬蒙古老小婦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防備，而那五千蒙古騎兵，也只不過是臨時組織起來的一些老小！其中，絕大部分人的年紀在四十五歲以上，或者是十五歲以下，其戰鬥力根本就擋不住明軍精銳騎兵！當然，這些人也是臨時組織起來的，鄧茂襲擊牧民營地，而朱祁鈺率軍出現在賽音山達的消息已經讓各個蒙古部落進展了起來。
戰鬥只持續了兩個時辰不到，五千蒙古騎兵被完全擊潰，鄧茂並沒有派人追擊，而是迅速的將剩下的五萬多牧民控制了起來，一些逃跑的牧民也被張同的騎兵趕了回來。顯然，鄧茂要做的，就是給蒙古人製造恐慌，要所有蒙古人都知道，一頭惡狼已經闖入了他們的家園，而且正在肆意破壞！
「將軍，這些馬牛羊怎麼處理？」
「留下一部分，讓兄弟們飽餐一頓，另外的，派兩千步卒押送回去！」鄧茂心裡大喜，這次搶劫的收穫，要比以往所有加起來的都要多。
「那這些人呢？」
看了眼被集中起來的那些牧民，鄧茂也皺起了眉毛，如果是在南面的話，要將他們送入關內並不難，可這裡已經是在距離邊關很遙遠的地方了，押送的話，必然是個大麻煩！
「都殺了吧，帶著是麻煩，如果要押送，那更麻煩！」張同可是沒有一點同情心的，雖然這些人都是老小婦孺，他也不將他們當作人看。
鄧茂橫了張同一眼，說道：「陛下說過，不得亂殺一名蒙古百姓，看來，我們遇到了個麻煩！」
「難道派人把他們押回去？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多了，如果以後都這麼做的話，那我們還怎麼打？」張同很是無辜，他提出的也確實是個問題。
鄧茂為難了，他考慮到的也是這一點。當他環顧一下四周之後，突然笑了起來。「張同，讓我們的人都在此地集中，去那邊的樹林砍伐一批樹木，我們在此建營！」
「不會吧，在此地落營？」
「當然不是，快去辦，要很多的樹木，在這裡建一座大營！」鄧茂拍了下張同的肩膀，「既然無法將這些人都送回去，那將他們都看管起來還不是難事。而且今後我們抓到的蒙古牧民都可以送到這裡來，那不方便多了？」
張同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們得留多少人在此地守護？」
「除了騎兵之外，所有的人都留下！」鄧茂策馬來到了旁邊的小土包上，「這附近是蒙古牧民的集中地點，肯定還有不少的營地。你我分頭去對付他們，抓到的人，全都送到這裡來。只要我們這股火點起來了，蒙古人不得不急，到時候，我們就在此打敗蒙古軍隊！」
張同一愣，立即笑了起來。鄧茂這麼做，顯然是要逼蒙古人來打他們，而這也正好合了張同的想法，光是搶劫，不幹點正業，也讓這個猛將有點骨頭發癢了！
「我給你六千騎兵，我自率六千騎兵，其他人都留在這裡！切忌，陛下下過死命令，不得濫殺蒙古百姓，如果你敢亂來，我親手砍了你的腦袋！」
「放心吧，我還不是那種不服從命令的人！」
見張同說得懇切，鄧茂也不再擔心了。兩人商量了一番聯絡方式，進軍路線之後，就各領六千騎兵出發了。留下的五萬多人馬則在原地修建營寨，並且將俘獲的蒙古牧民都安置了起來。對於這些已經急弛了數天的兵卒來說，能夠停下來，也讓他們高興了一陣，畢竟，是人都需要休息！
鄧茂率軍向西行，從飲馬河到塔密兒河之間都是蒙古人的主要牧場，每年這個時候各地的蒙古人都會趕過來放牧牲畜。這一路，鄧茂的六千騎兵如入無人之境，蒙古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明軍會來得這麼快！就算是蒙古的騎兵，也難以在數天之內從大漠以南趕到這裡來！另外，也先將蒙古各部的輕壯年都抽調走了，各部落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哪有能力抵擋這支虎狼之師。不出數日，有近十萬蒙古牧民被鄧茂所俘獲，全都押到了飲馬河畔的營寨裡。而大量的牲畜根本來不及南運，也只能再擴大營寨的範圍，派軍卒看管好這些牲畜！
張同這邊也一點都不慢，或者說，他甚至比鄧茂還要做得乾脆一點！每到一處，張同根本就不會給蒙古人機會，立即率軍殺了進去，如遇反抗者，全都砍死！幾次下來，鄧茂也發覺不對勁了，立即派了員校尉軍官過去，讓張同首先迫降，如不降，再進攻不遲！當然，這張同也算是個猛人，沒用到五天，他的軍隊就已經在肯特汗山以南的所有蒙古牧民營地光顧了一番，送回了十多萬蒙古牧民，以及上百萬頭的牲畜！
這兩路明軍騎兵的行動立即在蒙古牧民之間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很多還沒有趕到乎蘭乎失溫附近的蒙古牧民都停了下來，可是，整個大草原水草最豐盛的就是鄧茂與張同活動的地區，如果無法在春季讓牲畜養足膘，讓牲畜產仔的話，那麼這一年，甚至明年的生活都沒有了著落！
接著，這一消息被飛快的傳了出去，只不過，首先接到消息的不是也先，而是正率軍向西趕去的伯顏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在收到也先那邊的消息之後，立即明白，明軍主力在西邊，而且是朱祁鈺親自率領！這下，伯顏帖木兒嚇了一跳，這朱祁鈺詭計多端，如果也先中計的話，那十多萬蒙古精銳將全軍覆沒，蒙古也就將被徹底的打敗了！伯顏帖木兒根本就沒有敢多耽擱，立即率軍西行，前去增援也先！
大軍走到半路，消息就傳了過來。伯顏帖木兒更是大吃一驚，那支明軍偏鋒竟然能夠這麼快就殺到了飲馬河邊，雖然這只有數萬人而已，可是，他們面對的全都是毫無抵抗能力的老弱婦孺，正的打起來，那些牧民哪是如狼似虎的明軍的對手？
伯顏帖木兒猶豫了，此刻，處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會猶豫！他應該是去增援也先，還是回師救火？還有，這一消息應該通知也先嗎？這時候，伯顏帖木兒收到了也先那邊發來的新消息，同時，也做出了一個最為大膽的，在別人看來，都不應該會是他做出的決定——攔截所有南下報信的牧民，率軍北上，返回大草原，對付鄧茂的那支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