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朱劍拖著帶傷的胳膊,神情疲憊的在一個水塘邊上停了下來。他的右邊胳膊此時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這一路上,他已經換了三卷紗布,每卷紗布纏在手臂上,要不了一會兒,就會被染成浸血的紅色布條。朱劍臉色煞白,嘴唇烏青,冷汗就跟綠豆一樣,佈滿了整張臉龐。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取出胳膊裡面的子彈,進行包紮止血的話,自己很有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這也虧得朱劍是經過殘酷訓練的特種兵,若不然,換成普通人的體質,在經過了這一番奔跑之後,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朱劍感覺自己就像是洩氣的皮球,渾身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快速的消散著。水塘裡邊的水還不算渾濁,他捧了一把清水潑灑在自己的臉上,冰涼的水漬接觸到他的肌膚,使他的肌膚驀地一陣緊縮,整個人立刻感覺精神了不少。
朱劍伸手解開那已經浸濕透了的血色紗布,露出了裡面已經紅腫發黑的傷口。叢林裡的氣候悶熱潮濕,傷口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是非常容易感染和擴散的。朱劍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傷口周圍的肌肉已經開始腐爛潰敗,流出黑色的黏液,好像是血水和膿水的混合物。
朱劍找來一截枯樹枝,放在嘴巴裡緊緊咬住,以免劇烈疼痛的時候咬斷舌頭。然後他取出叢林軍刀,掏出防風火機,在刀刃上反覆灼燒,將那刀刃燒的微紅髮燙。接著,他取出水壺,倒了一些清水在燒紅的刀刃上面,只聽滋滋聲響,繚繞白煙升騰而起,籠罩了他的面容。
半晌,朱劍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右臂平伸,左手持刀,顫巍巍的遞到傷口處。然後,朱劍的眼睛驀地一閉,手腕一翻,猛地將滾燙的刀尖插入了傷口裡面。
「嗚……」
朱劍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冷汗就像倒豆子一樣,嘩啦啦的蹦跳出來。深入骨髓的疼痛閃電般襲遍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劇烈地收縮,每一根汗毛都直立了起來,那種疼痛是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的。那一刻,朱劍幾乎就想丟掉軍刀,放棄這個痛苦的過程。不過,作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他的意志力還是非常頑強的。
軍刀只是短暫的頓了一頓,又迅速的切入了腐肉當中。他緊握著刀把的左手瘋狂的顫抖著,劇烈地疼痛令他的神經都不受自身的控制。軍刀切割著皮肉,發出嗤嗤聲響,更多的鮮血湧洩出來。他必須加快進度,不能再讓更多的鮮血流出來了。
「呃……」朱劍從喉頭深處發出野獸般的悶哼,軍刀在他的傷口處劃拉出了一個十字形的口子。扒開外面的皮肉,朱劍已經能夠看見那顆沒入肌肉的子彈。那顆子彈不算太深,還沒有傷及筋骨,若不然,這條胳膊此刻早已經廢掉了。
汗水就像瀑布一樣的流瀉下來,朱劍身下的地面都被汗水給浸濕透了。現在是他身子骨最為虛弱的時候,他必須趁著自己的意識還算清醒的時候,抓緊取出這顆子彈。
他輕輕地旋轉著刀尖,然後用刀尖挑著那顆子彈,一點一點向外挑。每挑一次,朱劍的身體都要狠狠地顫抖一下。終於,在他的身子顫抖了十數下之後,那顆子彈總算被挑了出來,叮地落在了地上。
「啊……」朱劍吐出那截木棍,歇斯底里的吼叫著。他的嘴角由於啃咬過猛,溢出了不少鮮血,在他張著嘴巴嘶吼的時候,血水就沿著嘴角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這短短的一刻鐘時間,朱劍感覺自己就像經歷了一個痛苦而漫長的人世輪迴。他用刀子將周圍的腐肉處理乾淨,防止發生感染和病變。然後從彈夾裡退出一顆子彈,撬開彈殼,將裡面的火藥均勻的灑在自己的傷口上,最後點燃防風火機,驀地一燃,一串火焰在他的胳膊上躥騰起來。
朱劍抱著右臂在地上疼得死去活來,他真的覺得這條胳膊已經不是屬於他的,彷彿只是一件多餘的東西。朱劍喘息著從地上爬起來,從背包裡摸出一顆消炎丸吞嚥了下去,然後取出特效金創藥塗抹在傷口處,最後再纏繞上紗布。
做完這一切之後,朱劍感覺自己完全虛脫了,渾身再也沒有半點力氣。他一頭栽倒在潮濕的泥地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睏倦,疲憊,虛弱……
朱劍好想就這樣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上一覺,管他天崩還是地裂。
不過他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他知道,在這片叢林裡面,時刻都潛伏著危機。如果他要真的閉上了眼睛,那他可能就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也許給成為叢林豹的晚餐,也許會被敵人給打死。
朱劍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突然,他猛地在水塘裡看見了一個倒映的人影。第一眼朱劍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細看去的時候,那個倒映的人影卻已經不見了。
「難道是我眼睛花了?」朱劍疑惑地抬起頭來。當他轉過身子的時候,他赫然發現一道人影就那樣悄無聲息的站在他的身後,如同鬼魅一樣。
「呀!」朱劍吃了一驚,嘩地跌坐在齊腰深的水塘裡面。
這人到底是人還是鬼?那個倒映的人影就是他嗎?他是怎樣來到自己身後的?為什麼自己會渾然不覺呢?
朱劍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男子,給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男子臉上所戴著的銀色面具。從外形上來看,他的輪廓還是比較鮮明,如果這身行頭去拍電影的話,一定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你是什麼人?」朱劍問。他並沒有立刻從水塘裡站起身來,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清楚地知道,這人肯定是一個敵人,而且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他的左手已經握住了叢林軍刀的刀把,他在積攢著力量,試圖對這個敵人發起致命的一擊。
「取你性命的人!」殺神的口吻異常冰冷,沙啞中又帶著一點飄渺,彷彿這句話根本不是從活人的嘴巴裡說出來的。銀色面具遮住了殺神的面容,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也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你會說中文?」朱劍問。
殺神並沒有回答朱劍的問題,而是指著朱劍說道:「中國的特種兵,你的勇敢讓我欽佩!」
朱劍心中一驚:「莫非這人早就在暗中注意我了?他目睹了我取子彈的全部過程?那他為什麼不在我取子彈的時候跳出來幹掉我呢?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受傷之後對周圍事物的反應變得很遲鈍了嗎?為什麼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存在?」
朱劍面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殺神彷彿能夠看穿朱劍的心思,他說:「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不在你取子彈的時候殺了你?」
朱劍驀地一怔:「好厲害的傢伙,居然連我心中是怎麼想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對啊,你怎麼不在我取子彈的時候殺了我呢?」朱劍反問道。
「哼!」殺神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對付你這種角色,你認為我有什麼必要偷襲你呢?」
「你說什麼?!」朱劍的瞳孔裡騰地躥起了怒火,他可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超一流特種兵,現在卻被這個混蛋如此輕視,自尊心和榮辱感令朱劍力量大增,彷彿受傷的右臂也沒有那麼疼痛了。
「站起來!我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殺神冷冷說道。雖然他早就可以一槍擊斃朱劍,不過他更喜歡的是那種看著對手被自己打得不堪一擊的快感。就像花貓戲弄老鼠一樣,戲弄的快感更甚過於直接吃掉老鼠的快感。說到底,殺神想要毀滅的不是對手的**,而是對手的精神,對手的靈魂,對手的尊嚴。
「我讓你一隻右手!呃……看你倒死不活的樣子,我再讓你一條右腿!」殺神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朱劍眼睛裡迸射出來的怒火。
「去你媽的!」朱劍怒罵一聲,猛地從水塘裡躥起老高,左手緊握著叢林軍刀,朝著殺神的胸口狠狠刺去。雪亮的刀刃反射出一抹懾人的寒光,剛剛映射在殺神的眼睛上。殺神眼睛微閉,像是早就料到朱劍會有此一招,足下一滑,側身躲避開去。刀鋒貼著他的胳膊唰地劃了過去,卻未能傷著他。
按理說,躲閃之後,殺神會用右手肘狠砸朱劍的手腕,不過殺神這傢伙確實夠狂妄,說過讓朱劍一手一腳,他就說話算話。他沒有用手臂進攻,而是提起左腿膝蓋,從側面撞向朱劍的腰際。
朱劍的右半邊身子本就麻木不堪,如何躲得過殺神這記膝頂,只見朱劍像彈力球一樣的蹦了開去,在水塘裡面翻滾了兩圈,滿臉都是稀泥。
嘩啦!
殺神猛地一跺腳,踩起老高的水花,在水花飛濺起來,遮住朱劍視線的一瞬間。他迅速地向前移動了一步,左腳如同出洞靈蛇一樣,倏地穿過了飛濺的水花,啪地抽中了朱劍的下巴。朱劍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水塘裡面。
殺神不屑地打量著滿臉污血的朱劍,伸出左手豎起大拇指,然後翻轉手腕,拇指朝下,意味著「鄙視」。
朱劍好歹也是一名超一流的特種兵,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當下又氣又急,緊握叢林軍刀,再一次向著殺神撲了過去。
「算了!讓我送你一程吧!」殺神冷笑著說。
此時朱劍在殺神的眼裡,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刀法凌亂,身前大穴曝露。在普通人看來,發狂的朱劍興許像是一頭兇猛的老虎,但在殺神的眼裡看來,朱劍不過是一隻紅眼的兔子,擊殺他簡直是輕而易舉。
朱劍明明看見殺神就在自己的面前,當他滿心以為自己這一刀會刺入殺神身體的時候,殺神竟然倏地一下繞到了他的身後,左手一下子就扣住了朱劍握刀的手腕。不等朱劍反應過來,殺神扳轉朱劍的手腕,令朱劍噗地一下將軍刀插進了自己的腰腹。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