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雄師
正在閱兵的曾志國當然不知道死神與他擦肩而過。
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會在意。既然走上這條路,性命什麼的隨時都有可能交待。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泡在論壇裡打發時光的無用廢柴了。
不誇張的說,不但是他的性命,還有江南千萬人的性命,華夏由盛轉衰的最關鍵的轉折點,中國翻身的契機,甚至是未來世界幾百年後的大格局,全部繫於他一身。
這樣的重任之下,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理會幾個小小刺客,哪怕是這些刺客都是名門之後,代表著江南士紳對他的態度。
那又如何?長刀皮靴之下,他能很輕鬆的把那些人和這些人所代表的勢力化成霽粉。
這就足夠!
接到曾志國來校閱的消息後,陳昱與華遠山一起帶隊,他們兩人的團部就在鎮子的兩頭,相隔兩里不到,聯絡起來極為方便。
在曾志國趕路的這一點時間裡,兩人的團部已經分別下令,把駐守在鎮子附近的所有將士都召集了回來。
隊列訓練在天雄軍中一向抓的很緊,當曾志國趕過來的時候,六千左右的天雄軍將士正高舉著矛戟,目光正視前方,身上穿著沉重的鐵甲,這些將士們卻是紋絲不動,猶如一顆顆鐵釘一般。
不可否認,曾志國有點惡趣味。他的壓力很大,如果不給自己找點開心,恐怕早就抑鬱難開了。
「諸位兄弟好。」曾志國在馬上揮手,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大帥好!」數千人一起直著嗓子叫喊,每個戰兵都是聲嘶力竭,臉上青筋暴露,各人都是把自己的丹田之氣提到極限,然後從嗓子裡叫了出來。
這麼大的一股聲浪,別說鎮子裡所有的百姓都躲了起來,就是那些貓兒狗兒也全部老老實實,沒有敢出聲的。
「大家辛苦了!」
「為大帥效死!」
又是一聲問候,這一次,驚起了一群停在樹梢上的烏鴉,在撲天蓋地打雷一般的吼叫聲中,這些扁毛畜生嘎嘎叫著飛走了。
身為抄襲者的曾志國沒有一點兒羞愧的表情,他騎在馬上,左顧右盼,倒也有點雄姿英發的感覺。
六千人排成的方陣很長很長,整個小鎮不過幾條小街,一條主街,幾乎全部排滿了持矛列戟的甲士,每個百人隊都有一面小旗,然後是各千人隊的隊旗,接著是團旗,旗幟全部用大紅底色,然後加上自己小隊或總隊特有的標識。
明軍指揮幾乎各有一套旗語,這種東西還是戚繼光當年匯總編成,在戚繼光之前可憐兩百多萬的明軍連一套標準的旗識都沒有。軍事學的落後,已經是令人髮指了。
曾志國的天雄軍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旗識,不與別部明軍相同。曾志國不是內行,不過幾個葡萄牙人和耶蘇會的人都通曉旗語,在他們的幫助下,天雄軍的旗語比明軍更簡捷好用,已經在全軍中推廣下來。
在鎮子的中心廣場上,華遠山與陳昱這兩個參將已經躬身等候。在他們身後是兩桿一丈二高的參將旗,諾大的紅旗分別寫著「驃騎」「破軍」字樣的大字。明軍將旗,原本是寫上將領的姓氏,這一條在天雄軍中是改掉了。團旗便是團號,團號團旗,便是代表整個團的榮譽。
在此軍旗之下,任何人不能有損於它的光輝。
這一套理論,在曾志國的灌輸下,幾乎每個戰兵都是耳熟能詳,出來。
兩桿參將旗間,則是天雄軍的軍旗。大紅色的綢緞製成的旗面,丈六高的長桿尖頭是用銅頭鍍金,陽光下熠熠生輝,甚是好看。
準備升上去的是一面大旗,旗幟正中,用金線繡的蒼鷹盤恆於上,歪頭斜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這桿軍旗,正是曾志國精心設計,漂亮,張揚,有一種說不出來睥睨天下的雄勁強悍之感。駐軍在大營時,照例天天由各團出三百人的儀仗隊來負責清晨時升旗,升旗時,鼓號齊鳴,所有的戰兵向軍旗行注目禮。
這面旗,代表的是天雄軍,也是曾志國本人。自從有這一面旗幟時起,他就下定決心,要讓每一個新兵都在這樣的潛移默化裡,把天雄軍的軍旗視若瑰寶,同時也對他曾某人有效死之心。
如果各團出外,按規定只能立旗桿,代表全軍和曾志國的這面大旗是不能升起了。今天曾志國前來校閱,在六千人熾熱的目光中,這一面大旗在旗手的操控下冉冉升起,天公做美,風也不大不小,碩大的紅旗飄揚在半空中,舒緩而又霸氣十足,便是曾志國自己在仰臉看時,心頭也是一陣感動。
「末將華遠山,見過大帥!」
「末將陳昱,見過大帥!」
在鎮子中心,兩個穿著漂亮精緻的山文鎧,頭頂掛了天鵝翎頭盔,身後繫著大紅斗篷,腰間佩著鑲銀烏木刀鞘腰刀的兩個將軍一起俯身,向著曾志國敬禮問好。
「好,兩位請起。」
這兩個將軍都並不是曾志國的嫡系出身,陳昱出身是山東士族,祖父輩還做過戚繼光的幕僚,家學淵博,若不是清軍南下,山東轉眼易手,陳昱又很看不上那些擾民有方,抗敵無門的江北四鎮的話,曾志國想得到這樣一個文武雙全出身世家的部下是絕無可能的。
自從投了天雄軍後,陳昱雖然帶著幾個家丁,不過還是一樣從小兵做起,天雄軍中畢竟識字的人太少,而且如陳昱這樣文武雙全的更少,幾個月將,此人就從小兵一路攀升上來,等天雄軍設立十團分派參將的時候,這個完全是外系出身也不是准揚人的外地人居然做上了參將,這也算是不小的異數。
至於華遠山,則是山東過來的悍匪,在淮揚一帶打家劫舍,悍勇凶殘,清兵南下,此人避到江南,看看朝廷無用,便帶著自己百來號兄弟投了天雄軍。幾個月下來,憑著自身的悍勇和多年為匪征戰和統帶部下的經驗,也是一路做到了參將。
這兩人都是山東人,平時也很親近,誅心來說,算是淮揚鎮中的山東小山頭。曾志國倒不以為意,不但不打壓,反而有意的交待下去,凡有行動需要彼此照應配合的,便由著這兩個山東佬一起行動,百無禁忌!
大帥這麼著信任,陳昱與華遠山的忠忱之心反而又足了三分,此時看到曾志國風塵僕僕模樣,一張臉上滿是塵土,鬍子也是亂七八糟,似乎還沾上了湯湯水水之類,可想而知,大帥這十來天下來,估計是吃了不少苦頭。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有點不好意思。曾帥如此辛苦,自己卻巴巴的請大帥來校閱,這真是有點兒不識好歹的意思。
當下由陳昱上前,笑道:「大帥一路來辛苦,不如先進去洗個臉,喝口熱茶,歇過勁兒來,再來校閱,如何?」
「不必。」曾志國知道眼前兩人的心思,他一路行來,並不是為了貪圖享受的。當下擺一擺手,道:「現在就校閱,我倒要看看,你們這陣子把兵練的如何了。」
他目視華遠山,道:「華瘋子,聽說你把戰兵學字的時間都給擠了,用來練兵。你仔細點,本帥不理會你,不過軍法部會找你的麻煩。再說,今天若是戰陣不齊,操練不精,你就更加的倒霉!」
華遠山性子粗直,在曾志國面前倒也沒有什麼拘束,當下樂呵呵一笑,道:「大帥,這陣子咱們破軍團也打了好些場,弟兄們以前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這陣子算是磨練了一下,大帥放心,今日校閱,破軍團絕不會讓大帥失望。」
曾志國呆著臉道:「這樣最好,不過戰兵識字是本帥的既定之策,你再敢在其中搗亂,就讓你卸了軍職,到參軍部去。」
這個威脅當真是叫了華遠山的命一般,當下他也慘白了臉,立刻囁嚅著躲到陳昱身後,再也不敢吱聲。
陳昱掌不住一笑,先是回頭取笑了華遠山幾句,然後又向曾志國笑道:「大帥放心,驃騎團裡這三四個月下來,識得幾百字能背出千家詩三字經的也不少了,回頭就給破軍團派幾十人過去,總得把這件事好好辦下來。」
曾志國笑道:「這樣最好。不過,這識字的書本委實有點不合時宜,等我回到鎮江後,再來想辦法。」
他們正自說笑,各團的千夫長與三百人長、百人長們已經分別帶隊,每三百人一個小型的方陣,各兵鎧甲齊整,隊列肅然,軍旗招展,鼓聲高亢,在整齊的鼓點之下,每個方陣都排列整齊,矛戟高舉,一個個方陣如同一座座移動著的鋼鐵堡壘,向著曾志國所在的方向緩步而來。
鼓點轟隆隆的敲擊不停,鼓點聲中,戰兵們身上的鐵甲甲葉嘩嘩作響,到得曾志國身後,便是轉移目視,同時步履更加深重,手中長矛鐵戟也是猛然上舉。同時,在列長們的示意下,方陣時而爭促,時而緩慢,矛手與戟手們的位置也在行進中按照命令變換,無論是哪一種動作,都是整齊劃一,沒有一點倉促慌亂。
整齊劃一的方陣沒有一點瑕疵可言,隊列行軍想保持齊整極為困難,而每三百人的方陣不論如何變化陣形還能保持不亂,在曾志國眼前,三個月前還是不折不扣新兵的破軍與驃騎兩團,已經隱隱然有種百戰雄師的味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