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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二十章 會議 文 / 淡墨青衫

    第二十章會議

    大明弘光二年秋,曾志國斬鎮海將軍鄭鴻逵,副將鄭彩,陣前斬副將以上鄭兵將佐一百三十一人,俘獲兼併鄭兵四千三百二十五人。同時,燒掉鄭家的大小海船七十二艘,得紅夷大炮四門,各式小炮近一千餘門,除此之外,尚有金一萬多兩,銀三十餘萬兩,糧四十餘萬擔,各式鎧甲一千餘具,刀槍盾牌數千。

    吃掉這麼一個大軍鎮,雖然大損自己一方陣營的實力,卻也是讓鎮江鎮吃了一個飽。

    搶來的紅夷大炮已經被安放在了鎮江的城頭,歷史上清軍打下揚州後以木筏渡江,用放在木筏上的大炮轟了四炮,打壞了鎮江城臨江的城樓,結果舉城嘩然,大家一起很堅決乾脆的投降了。

    現在放上這幾門炮,或許也昭示著鎮江鎮的未來與歷史記錄上的不同吧。

    消息傳出,與鎮江城近在咫尺的南京當然就緊張起來。消息一傳出來,南京城面對鎮江的幾個城門就關閉了,舉城戒嚴,巡城御史與錦衣校尉還有京營兵一起巡街,京營門還上了城,日夜不停的巡城。同時,馬士英以內閣首輔的身份召齊城中大臣並勳臣一起會議,商討時局。

    可憐京營兵加上操江水師的兵有二十來萬,鎮江鎮剛剛屠了鄭鴻逵,滿南京城就已經騷動起來。

    到了約定時間,與會的十幾個大臣一起趕到了用來做會議地址的清議堂內。這個五開間的公廳建築平時很少起用,也只有遇到這樣的大事時,才會在堂內正中擺上半圓形的椅子,讓這些公卿大臣環列而坐,一起商討國事。

    弘光皇帝說是大明現在的主人,然而其實一切朝政運作,甚至是關係到國政的大事,還是由這些列席坐椅中的大員勳戚們決定,皇帝不過是唱諾畫押罷了。大明兩百多年下來,太祖與成祖皇帝的膜烈雄風已經不再,太祖的子孫們其實已經決定不了這個國家的命運了。

    坐在首席的當然是太子太師內閣首輔大學士馬士英,為了今天的會議,馬士英早就從城外調了三千名貴州兵進城,就駐在城內的清涼山上,今天會議,他又調了二百貴州兵圍在清議堂外,堂內堂外刀槍分明,鎧甲耀眼,這一次不像是大臣會議,倒像是一場軍事政變。

    在馬士英的兩側,分別是次輔王鐸、禮部尚書錢謙益、兵部尚書阮大鋮、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沾,另外一側,則是南京守備忻城伯趙之龍、大學士蔡奕琛、刑部尚書高悼、吏部尚書張捷等重臣。

    雖然排成兩側坐了十幾個人,諾大的堂內還是顯的稀稀拉拉空空蕩蕩,頗有點淒涼的感覺,讓人覺得心情特別沉重。

    就在馬士英的對面,卻是坐了一個沒有穿官袍的老者,年紀大約六十左右,已經是鬚髮皆白,一身青袍直綴,頭戴軟巾垂帶,腰間只用皂絛為帶,腰上穿的,卻是一雙布鞋。

    這一身打扮倒也奇怪,縉紳不是縉紳,生員不似生員,卻也不是平民百姓,不過這老者一臉的剛愎,雖然對著滿堂的重臣,雙眼居然是半瞇不睜的樣子,並不把眼前這些掌握著大明朝局的大臣和勳臣看在眼裡。

    馬士英卻是懶得理會別人,倒是阮大鋮的神情有些緊張,不停的瞟著四周,看一眼那老者,再看一眼馬士英,然後再偷看一眼環繞在清議堂四周的貴州兵,看到外面甲胃嚴整,刀槍林立,這才彷彿放下心來。

    「敢問諸位老先生對此有何高見?我學生現在是彷徨無計了。」

    堂中難堪的沉默了半天,馬士英終於開口,他一嘴的貴州官話,平時說話總有點含糊不清,現在說起來仍然是晦澀難懂,不過,現在卻是沒有人挑他語音上的毛病了。

    趙之龍身為南京守備,可以說二十萬京營兵在他手中,劉孔昭掌握操江,也是與趙之龍一黨。眼前諸人,唯有趙之龍與馬士英是真正手握兵權的,馬士英話音一落,趙之龍便道:「唯今之計,只有安撫曾帥並鎮江鎮的軍心為上。北兵近在江北,要是留都附近先亂起來,怕是親者痛,仇者快。」

    這話雖然說的軟弱,不過倒也算是為大局著想。雖然暫且沒有人附合,不過錢謙益已經在下首點頭,面露讚賞之色。

    左副都御史楊維垣卻道:「曾某擅殺國家鎮守大將,兼併旁鎮兵馬,如不懲治,國朝三百年天下,江南又是太祖皇帝定鼎之地,難道就由得這逆賊如此橫行不法,江南民心何附?我輩臣子,又有何面目見太祖皇帝英靈於地下!」

    這個楊維坦是個不折不扣的閹黨,與阮大鋮一樣是當年逆案中人,自阮大鋮起用之後,他也投靠了馬士英,平時專與東林做對,在江南各地名聲極臭,不曾想到,他居然跳出來說出這樣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來。

    有了楊維垣打頭,其餘一群地位稍低些的大臣就一起接口說話,這些多半是東林中人,雖然與閹黨持同一立場有些彆扭,卻也是顧不得了。

    堂中開始如同亂了一鍋粥一樣的鬧了起來,眾人各持一詞,分成幾派,有錢謙益這樣持重的,其實也就是主張什麼也不做,也有趙之龍這樣主張宣撫安慰,以定軍心的,自然,也有東林一派,主張立刻詔告天下,剝奪罷免曾志國一切官職,明令各鎮總兵立刻進兵征討的強硬派。

    大家吵成一團,到了最後,左都御史唐濟史開口道:「我等爭執無益,還是請閣老大人一言而決吧。」

    他這樣說話平時必定會有人覺得他諂媚,不過到了現在這種局勢,除了馬士英外,似乎也沒有人可以一言而決,所以唐濟世所言,倒也沒有人覺得逆耳難聽。

    眾人把目光一起投向馬士英,馬士英卻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道:「劉老先生也在這裡,何妨先聽聽他的意思?」

    原來那一身古怪打扮的卻是當今不折不扣的清流領袖前左都御史劉宗周,想想他在弘光朝初立時,並不稱自己的官職,只是以草莽孤臣自稱,有過這種怪異前科的人,現在穿一身布衣來參加會議,想想也不算什麼出格了。

    不過,劉宗周與在座中許多人都有仇隙,特別是去年朝會時,劉宗周公然彈劾馬士英與阮大鋮兩人,聲稱不去此二人,江左必定不保,大明必亡,後來弘光沒有聽從他的意見,此人便索性辭職,回家閒住了。

    前一陣子劉宗周被一群弟子接到了南京,沒想到,他居然會參加這種閹黨份子也在座的大臣會議。

    劉宗周微微一征,他可能也想不到馬士英會讓他說話吧。今天這一場會議,劉宗周原本極不欲參加,倒是黃宗羲等人知道要召開重臣會議,眾人泣請他參加,一定要在會議中堅持討伐曾志國,不能讓這種逆賊就這麼攪亂天下。

    到了現在,他當然明白馬士英一黨的意思了。鎮江與南京相隔太近,曾志國手裡還有三萬鎮兵,這倒還好,三萬人倒不很多,京營兵也號稱有二十萬之眾。不過,京營是什麼貨色,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號稱二十萬之眾,這只是名冊上的數字,一營兩千人,怕是有二百人就算不錯,而身值壯年,能披甲執兵上陣的,又是十不存一。說是二十萬人,怕是連曾志國部下的四營兵都打不過吧。

    南京防務,除了這幾個勳臣手中的京營兵外,就是操江總督劉孔昭手下的兵還能打一下,然後,就是馬士英的貴州兵了。

    如果京營真有二十萬精銳,倒也什麼話也不必說,當初左兵犯境進逼南京,南京城內也不必驚惶失措了。

    如果不是黃得功與京營合作,就憑阮大鋮等人到陣前,怕是只有被人抓住剝皮的份吧。

    實力對比不平衡,對方是有精銳戰兵和揚州一役成就勇名的名將,吞併鄭家之後,實力又是大漲,現在想讓南京出兵去討伐他,這幾乎就是笑話了。

    別的不說,朝中諸臣和京營諸將,有誰敢直面曾志國的帥旗?

    建奴百戰百姓,揚州城下卻沒有討得了太多便宜,曾志國的戰功已經被誇大十分,當初陣斬圖賴的一事已經傳遍天下,誰不知道曾帥勇不可擋?

    今日之事,劉宗周沒來之前就已經瞭然於胸,不過看到在場的人如此模樣,還是不禁有些心酸。

    他是老臣,歷經幾朝皇帝,沒有想到,大明天下到了今日,連一個跋扈的武將也沒有辦法去懲治了。

    雖然馬士英發話,劉宗周卻是一動不動的坐著,半天過後,連一向城府很深的馬士英都面露心焦之色時,劉宗周才站起身來道:「事關重大,學生只是一介草民,能以列席就已經是僭越了,還是由閣老大人定奪吧。」

    只說了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劉宗周就站起身來,拱一拱手道:「告辭。」,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向門外走去。

    「哼,他還真把自己當草莽孤臣了!」馬士英陰沉著臉冷哼一聲,然後道:「曾帥已經有信來,福建兵不聽節制,他是提督軍門,不得不如此行事。我已經斥責過他,不能如此孟浪行事,曾帥也自稱死罪,願意來留都待罪。然而,北兵在側,還是讓曾帥留在鎮江,以觀後效吧。」

    馬士英說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便大步往外走,到了門口,他突然回頭冷笑道:「彼輩不要打錯了主意才是,曾某雖然只是個武夫,我看他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大家要想平安,就不要多事,由著曾帥為我們看守門戶,不是很好麼,嗯?」

    身為一國執宰,馬士英突然如此說話,在座諸人都是驚的目瞪口呆,馬士英卻是理也不理,出門之後,幾百貴州兵簇擁著他,就這麼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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