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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十四章 時局如棋(2) 文 / 淡墨青衫

    第十四章時局如棋(2)

    送走了匆忙離去的錢謚益,曾志國深吸口氣,覺得自己這一向以來,怕是事情做的有些兒不對。

    越是忍耐,就越是被人踩乎,越是退縮,敵人就步步緊逼。

    在揚州的時候,曾老子殺總兵連眼也不眨一下,到了現在,就這樣被人一步步牽著鼻子走?

    什麼玩意啊!

    曾志國在內心中咆哮著:什麼狗屁閹黨,什麼東林黨,弘光,史可法,馬士英,復社……老子不伺候了!

    在南京這些天,他越是周旋,就越知道南明這個官場有多爛,他越是想和光同塵,一心在鎮江做好事情,不要成為眾矢之的,就越是被人往死裡算計。他越是退讓,就越是讓人覺得軟弱可欺,可以拿來利用,如果再這樣下去,被別人玩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大明的武將,看似威風八面,一旦失勢,連最低等的文官也不如!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這些混蛋還是想著黨爭,還是要攪權,最好的也是如錢謙益那樣,一心只想過安穩日子,不願有任何的改變。

    還有人在朝中充當攪屎棍子,任何事都看不順眼,任何人都要咬一口。

    還有人為了黨爭不顧國事,動輒就辭職回鄉,反正他們是大地主大鄉紳,回家之後,一樣的錦衣玉食,一樣的威風八面。

    國家與民族,在他們眼裡連個屁也算不上!

    說大話的遠比做實事的多,搞內鬥的遠比抗外侮的多,貪污舞弊上行下效,結黨內鬥不顧國事,目光短淺不知大禍將至者,滿眼都是!

    他膩了……真的用膩了,這個爛到底的朝廷實在是伺候不起了……真沒辦法伺候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連建奴的邊也見不到,就非得被自己人玩死了。

    這樣忍耐下去,伊于胡底!

    打今天起,爺要走自己的路,還不讓別人說!

    很快,午門上的鼓響過了第三遍,與盧九德匆忙會面之後,曾志國就站到了趙之龍徐久隆劉孔昭等人的身後。

    文臣一班,武臣則站在勳臣一班,不可混雜。天色已經大亮,四周的景色也漸漸清晰起來,黃色的琉璃瓦頂,紅色的宮牆,白色的漢白玉階,御道,還有晨靄中漸漸顯露出來的內金水河,以及河上那漢白玉雕的五龍橋都顯露在眾人的眼前,在這樣的莊嚴景像面前,最膽大的英雄豪傑也會惶恐,再輕佻的人也會變的嚴肅,任是起居八座豪富一方的人物,在這天家氣象面前,也是如同草芥般的渺小低微。

    這座南京城內的宮殿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使用過,在弘光即位之後才又加以修繕,又重新煥發出了帝王之居的莊嚴氣象。

    在鼓聲響過三次之後,又是一陣悠長肅穆的鐘聲,在噹噹的鐘聲裡,參加朝會的官員們才真正緊張起來,很多人在檢查自己的梁冠與紗帽,看看衣服上是否有失儀的地方,剛剛還在低聲說笑話的官員也住了嘴,開始誠心正意的準備入宮。

    這當口,曾志國很有想像力很殺風景的想起了崇禎敲響景陽鍾後的淒慘光景……前事還不久,南明這兒,爛的比當初北京還厲害,這人啊……真是奇妙之極的動物啊。

    記吃不記打……說的不是狗麼……

    他忍住心底裡的鄙薄,老老實實的站在班次裡,不過那一米八幾的個頭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今天大朝會,朝野上下又都知道與曾志國到南京來有關……於是曾大帥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眾人矚目,要不是朝會就要開始,估摸著得有不少追星族過來與曾大帥攀談吧……

    就在這個當口,一個高個太監搖搖擺擺到了丹墀邊上,舉起手中的金漆黃絲龍頭淨鞭,「啪——啪——啪」的連甩三下。響亮而清脆的淨鞭沿著廣闊的矩形庭院傳遞開去,碰到宮牆,又呼嘯著反射回來,使得人的心神為之一凜。

    於是大家一起俯首躬身,向著奉天門的方向彎下腰去,等候著皇帝的駕臨。

    很快,在門庭裡就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四個翰林、科、道、中書官員擔任導駕,他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倒退著,從漆雕盤龍屏風後退了出來。接著,就是一群穿著繡著過肩蟒袍的太監簇擁著一頂棕轎,邁著緩慢的腳步從門後過來了。

    天還黑著就起身準備的皇帝明顯有些疲乏,弘光睜著沒神的兩眼,雷達一樣在跪倒在丹墀前的眾臣中掃射了一圈,在看到了明顯高出同僚一頭的曾志國後,這位年輕虛胖的皇帝滿足了好奇心,又把眼簾垂了下來。

    「諸臣行禮!」

    一聲洪亮的臚唱聲悠然響起,皇帝已經升座,站在皇帝身後的一個錦衣校尉提著羊角燈,有節奏的一提一舉,而文武百官與勳臣們就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羊角燈的起落,一起抬頭起身,然後再次跪下,接著又再起來,然後又一次跪下。

    如此三次之後,算是禮成了。

    曾志國還是頭一回這樣的拜人,就算是當年在家拜祖宗時,也就是一跪叩幾個頭算完,今次宮禁一行,他不覺對創造這一種禮儀的人佩服萬分……華夏的祖先們,真是有想像力啊。

    巍峨的宮牆與象徵著皇權的黃色琉璃瓦,加上華美莊嚴的宮殿,還有數不清的大漢將軍與校尉,還有天子獨有的太監,再加上淨鞭鼓聲鐘聲……然後就是接連不停的叩拜……等一這套禮儀全搞完了,皇帝已經由人成神,儼然當真是真龍在世,天子降臨了。

    這一次朝會的目的性很強,在禮儀完成之後,弘光就直接先開口把曾志國叫了出來,溫言勉勵了幾句,然後又宣佈了早就準備好的加賞:賜曾志國提督禁旅、封忠孝伯、賜尚方劍准便宜行事,賜討虜大將軍印……等宣旨的太監讀到賞紅日笠帽並賜天鵝翎之後,這一連串的賞賜終於結束了……」

    「臣曾志國,叩謝天恩!」

    這一串的賞賜雖然是難得的厚賜,不過以當時明朝鎮將的地位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厚賞了。

    鎮守在蕪湖的黃得功因為忠心和戰略地位的重要,已經在幾個月前就封了國公了。曾志國只是封伯,還是因為他的資歷實在是太淺了,不能一下子把好處全給他一個人。

    「愛卿請起。」弘光沙啞著嗓子先讓曾志國起來,然後又向他問道:「卿提督鎮江,可有什麼難處?」

    按照剛剛與盧九德的討價還價,曾志國立刻答道:「臣提督鎮江,唯願為聖下死守門戶,今額兵三萬,糧餉雖然發下,然而武備不足,臣部披甲不到一半,大刀盾牌等物也少,更缺火器,伏請聖下開恩劃給。」

    弘光道:「如此,工部有何說話?」

    工部尚書何應瑞上前道:「南京原本少火器,工部也少匠人,火器實難調撥。刀牌槍戟盔甲等物,可由武庫調出。」

    「好。」折騰到現在,弘光也沒甚力氣再讓兵部來回話了,直接令道:「工部與光祿封再調銀十萬兩,米二十萬石。再賜鎮江鎮鐵甲並刀槍等物,由兵部明白回奏。」

    「是,臣遵旨。」

    國庫雖緊,何應瑞對調給鎮江錢糧卻沒有牴觸心理,就在幾個月前,由他與光祿寺一起調船,給大明平西伯送去了二十萬石糧食,後來知道平西伯成了平西王后,這個工部尚書極為憤怒……給鎮江鎮送去,總比再給平西王送去要好的多。

    「愛卿還有什麼要奏?」

    弘光對曾志國的印象很好……於是又開口向曾志國詢問道:「還有所奏,一併說來。」

    「是。」曾志國緊張的思索了一下,終於咬牙道:「臣提督在外,願請事權歸一,鎮江其餘諸鎮,請聖下下令錢糧等物一律歸臣調撥。」

    「好,如卿所請。」

    弘光朝初,為了邀買四鎮,連地方的銀庫和糧庫都交給四鎮,還允許四鎮自行籌餉,與跋扈的四鎮相比,曾志國的這一點小要求當真算不得什麼。

    況且,史可法也在鎮江,曾志國如有異動,首先就要過史可法的那一關。與四鎮相比,曾志國的勢力也要小很多。

    「聖下,臣還有話要說。」

    得到了很多好處之後,曾志國按理應該退下了,不過他又一次張口,弘光雖然詫異,還是點頭道:「愛卿可暢所欲言。」

    「臣以為,建奴現在無力渡江,唯一可慮之處,只在九江。建奴偽英親王阿濟格雄兵十萬,虎視九江,左營雖有十總兵二十餘萬兵,實不堪戰。左良玉禍國有方,禦敵無術,自崇禎十二年後,左營遇敵即潰,無一戰之力。九江存亡實在可慮,臣願移鎮九江,為聖下守此土!」

    雖然朝會嚴肅,在曾志國發言之後,還是有不少大臣忍耐不住變色,甚至有人交頭結耳,竊竊私語。

    「這……」弘光根本就沒有這種急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呆滯了片刻後,弘光終於躲躲閃閃的答道:「左營亦是國家臂膀,卿不可妄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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