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死去
靜靜的坐在床邊,良久的直視,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許久,天色……真的不早了!
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她緊咬著唇,生怕自己下一瞬就會淚如泉湧。硬生生的抑制住心底叫囂著的痛楚,她終是不捨的鬆開手,從腰間取下那個一直被她視如珍寶的護身符,小心翼翼的繫在他的尾指上,輕聲呢喃道,「這個,我以後或許都用不上了,那裡的人是不需要有符保平安的,他們只是……」
只是活在修羅煉獄的魔鬼而已,不配擁有這些。
摸著腰間的另外一隻用盤龍墜包裹著的符,她卻極為不捨,看著眼前沉睡的他輕聲道,「就容許我自私一些,帶走這個吧。」
微微抬眼,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她終是緩緩起身,拖著艱難的步子走到了門外。離最後的時限還有一個時辰,時間真的不多了……
走吧,或許她的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立於門下,她停下腳步,下唇早已被自己咬破,心中的疼痛卻未曾減少半分,好像要將她活活撕裂一般。片刻,她緩緩轉頭看了一眼那床上的男子,隨後迫盡全力叫自己抬起步子,朝著門外走去。
那一刻,她似乎看見了那張陰沉邪魅的臉,還有他嘴角那抹得意的笑。
終究,她還是輸了。
終究,她還是無法做到看著他死去。
終究……
對不起,我就連最後的承諾都無法信守,對不起……
而你,不會死,也不要孤單的活著,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很好的活下去。
垂於腰際的手微微一動,那道房門終是緩緩關上,她心中最後的一絲掙扎也隨之消失殆盡。再沒有遲疑,她忽的提氣一縱躍出院外,朝著漸進漆黑的南面而去。
那抹在灰暗中顯得有些突兀的白,片刻間便隱去,一直也未曾再出現。
直到……
翌日,有人在房中發現沒了呼吸的王爺,以及除王爺外空無一人的房間,這才慌做了一大團,一個個全都嚇得驚慌失措。
王爺,或許自此就去了,他們最不想看見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離京城八十里外的小客棧內,住著三個從未見過的客人,而這間不大的客棧,也僅有這三位客人。
如今日頭正中,大約半個時辰前,他們來到這裡直接將這客棧包了下來,也不讓小二為他們準備什麼,如此一來掌櫃和店小二都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樂得清閒,各自到後院中做旁的事情去。
踩著有著殘舊的樓梯,一身青衣的男子緩緩走到樓上,伸手推向第一間客房的門。房門吱嘎一聲打開,陽光也隨之傾瀉而入,將那毫無人氣的屋子霎時照得極亮。
蜷縮在屋子的角落,忽的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光,桑千雪不禁微微抬頭,伸手擋住那刺眼的光,卻不肯去看那背光而站的男子。
一身月白的羅裙,外邊披著白色的斗篷,大大的裘皮帽子幾乎遮住了半個頭,那張精緻卻有些蒼白的臉也被她用手擋著,另外一隻手則緊緊的抱著雙腿,整個人縮在一角,眉頭微皺雙眼無神。此刻,恐怕是她這一生最落魄的模樣,就連那個冷漠的男人看了也覺得心中惱怒。
見她如此反感這強烈的光線,男子也不打算將門關上,反而上前兩步伸手將她用來擋住陽光的手拉開,順勢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冷聲呵斥道,「堂堂泫淵少主,竟然成了這副模樣,你真是讓本尊大開眼界。」
「你不守承諾。」低著頭,桑千雪依舊沒有看他,非但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說了那麼一句看似不著邊際的話。
青衣男人當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隨即鬆開了她的手腕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急不緩道,「本尊何時做過失信之事?不過,本尊也沒有答應過你會馬上救他,只要你跟我回了泫淵,接任尊主之位,本尊自然會留下他的命。你放心,本尊對他那條命沒什麼興趣,他暫時也死不了,不過將來會不會死,就要看你如何抉擇了。」
冷冷一笑,桑千雪終是抬起頭來,狹長的鳳眼中只有一抹凌厲的殺氣,直直的盯著他的背影,她一字一句道,「何必說這些廢話,你不是一直掌控著天下人,也掌控著我嗎,你想要什麼只需要一句話,不必看別人如何抉擇。不過……我們不回泫淵,我要一路朝北。」
再往北走,就是綿延無際的雪山,那裡有她此生最親之人。
聽聞她再一次要駁他的意,男子倏地捏緊拳頭,深邃的雙眼中頓時浮起一抹駭人的怒意,「他雖然不會死,可時間也不多了,你要考慮清楚。」
「難道我回去見爹一面也不行嗎?我只是看他一眼,隨後就和你回泫淵,僅此而已。」
「哼!」一聲冷笑,男子不再與她多說,隨即冷聲道,「好,本尊不妨與你同去,順便問候一下你那位天下第一的爹,感謝他為本尊培養出如此合適的繼位人選。」
冷笑過後,他便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抬腳大步走出了屋外。聶火蓮站在門口,見他出來立刻迎了上去,低著頭恭敬道,「尊主,真的要和她一同上雪山嗎?屬下看她是想耍花樣。」
好不容易,終於能將桑千雪帶回泫淵,她不想再出任何差錯。
可,她剛說罷,卻聽得頭頂一道極陰沉的聲音,「本尊的事你還是少管為妙,你若是不想去,本尊可以將你留在京城。」
永遠的留在那裡,直至屍骨都化為灰燼。
感覺到那股駭人的殺氣,聶火蓮立即警覺,戰戰兢兢的應下後,慌忙讓開路目送他離開。直至那道黑色的身影走遠,她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眼中還有驚怕過後的餘悸,久久不去。
從羌城離開,一路向著北邊而去,路的盡頭便是那一片茫茫無際的雪山。
這裡,人煙極少,山巔上更是許多人遙望不及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攀到那高聳的雪峰頂上,哪怕只是走進這片銀裝素裹的世界,也極難忍受這刺骨的寒風和常年不升的溫度。
山下,偶有幾顆松柏,樹枝上雖然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條,可依舊還有少許蔥綠,再往上看便沒了這樣的植物,儼然是茫茫一片白雪,沒有絲毫的雜色,甚至連一個腳印都看不見。
三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山腳,聶火蓮的紅,青衣男人的邪魅,在這雪地上都顯得十分突兀,唯有桑千雪一身雪白,連靴子都沒有沾染任何污漬,與這白茫茫的雪山好似能融為一體一般。
時值正午,這裡的太陽才剛剛升起,金色的陽光與這片雪白相互映襯著,使之看起來更加奪目,卻又刺得人雙眼生疼。生平第一次來雪山,聶火蓮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色,更難適應這片素白之色,一陣打量後頓時警覺的閉上雙眼,酸疼的眼中早已溢出淚水,慌得她連忙抬手拭眼,還用手遮住雙眼,生怕被這一片片寒芒將眼睛給刺瞎。
微微側目,桑千雪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嘴角牽起冷冷一笑,走在最前邊,她看也不看身後的兩人,逕直朝著上山的路走去。相比他們的不適應,桑千雪卻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處,唯一有變化的便是那雙明亮的雙眸,原本黑色的瞳竟然在那一瞬變為了雪瞳,與這片雪地相差無幾。
如此,她便能睜大雙眼在這茫茫無際的雪地中自由行走,毫無阻礙。
冰冷刺骨的風穿過那些不算高的松柏,直直的打在三人身上,饒是三人都披了斗篷刻衣擺依舊被風刮得凌亂翻飛。踩在這片雪地上,桑千雪忽的提氣一縱,幾個閃身便到了閃腰上的一個隱秘處,將身後的兩人甩掉。
站在閃腰處這片凹陷的地方,她慢吞吞的掀開斗篷的帽子,雪色的瞳孔中有著令人懼怕的寒意,冷冷的看著那道很快就追上來的火紅色身影,嘴角掛起駭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