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她的傷痛
安靜的坐在桌旁,他一瞬不瞬的看著那攤開的符紙,眸中的傷痛一直為曾減去。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桌沿,透著內衣的指節已然泛白,堅實的楠木大桌上已經被壓出深深的掌印,他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刺啦』一聲響,一隻飛蛾飛過燈盞,立刻被灼熱的火苗吞噬了生命,僅留下快要燒焦的身子,落在了黃色的符紙上,猶然刺眼。
終是回了神,蕭景月看著那已經死去的飛蛾,眸光漸漸變冷。手指微動,那極小的飛蛾便頓時不知去向,他隨即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兩張符紙,將它們重新折疊,全都掛回了腰間。
緩緩起身,他看了看已經在暖爐旁睡著的米豆,那一臉冷漠終是散去不少,剛剛抬腳,還未走過去,他卻聞門外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聽見老王與林子飛正在低聲說著話。
「有什麼話進來說。」冷冷開口,他隨即又坐回了凳子上,看著推門而進的老王,沉聲道,「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回殿下,那些女人已經安排好了,阮香君也已送進了刑部,只是……」
「只是什麼?」緩緩抬眼,他冷聲問道。
「只是那林姑娘,說什麼也不走,一個走拖著病痛的身子跟到了王府門外,如今就捲縮在王府門外,無論我怎樣勸說都不肯離開。」十九個女人,一個已經下的大獄,還有十七個也被打發離去,卻只有林宛如,固執卻又有些可憐。
眉頭漸進皺緊,嘴角動了動,他卻未說什麼。想起那個女子的名字,想起他們相遇時的場景,想起她時常生病卻又咬牙硬撐極力隱忍的模樣,他不禁有些遲疑。
片刻後,他終是輕歎一聲,緩緩道,「那便由她進來,還是住在以前的院子裡,找兩個丫頭照看便是。」
「可是……」想到至今沒有找到的王妃,他不禁開口欲問,卻又趕緊止住了話語,有些猶豫。
「無須在意,既要照看她,也要看住她,我不想再看到一個阮香君。」
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王隨即點頭應下,「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深夜,抱著桑千雪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桑寒雲看著懷中臉頰酡紅眉頭皺緊的女子,一抹心疼之色不由從眼底浮起。圈緊手臂,他隨即將桑千雪抱緊,倏地提氣一縱,朝著東城別院奔去。
偌大的別院,僅有他們兩人,抱著昏昏沉沉的女子,他大步走進自己房中,旋即將她放在了床上。即便吹了一陣夜風,她身上還是有著淡淡的酒氣,看著她緊鎖眉頭的模樣,桑寒雲隨即輕輕為她蓋上被子,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一夜,許多人都徹夜未眠,唯有那醉酒的女子,獨自抱枕熟睡,將所有的事情通通拋開,一直睡到了翌日正午。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隨即將床上的女子驚醒。但見她動了動手指頭,緩緩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皮,抬手擋住那刺眼的光。
腦袋並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她隨即揉了揉眼睛,緩緩坐起身來,待她看清從門外走進來的人時,驀地楞在了那裡。
「爹?怎麼是你?」昨晚不是找葉璟喝酒去了嗎?她只記得自己喝得大醉倒頭就睡。不過,卻依稀記得夢中好像看見了爹,見到他來接自己,當時她還小有竊喜,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至少身邊還有那麼一個親人。
看來,那並不是夢,只是她喝多了有些迷糊,將它想做是夢。
將房門關上,桑寒雲隨即端著手中的解酒湯大步走到床前,柔聲道,「你這孩子,怎麼喝那麼多酒!」
似是在埋怨,可他眼中有的只是寵溺的愛意,沒有半點責備之意。將手中的醒酒湯遞過去,他隨即又道,「趕緊喝了吧。」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桑千雪趕緊接下,仰頭將一整晚醒酒湯喝得一滴不剩,隨即咧嘴傻笑,「謝謝爹,我以後……不會了。」也不知還會不會,不過她暫且先這麼說著。
接過空碗,桑寒雲淡淡瞥她一眼,無奈道,「每次你都這麼說,小時候還差點惹惱了師父,真是拿你沒辦法!」
「嘿嘿!」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桑千雪心中一暖,也暫時忘記了心中的不快,隨即撒嬌道,「師祖那麼疼爹和我,才不會發火呢!」
掀開被子,她徑直下了床,走到桑寒雲身邊伸手拽住了他,輕聲道,「爹,我以為你回雪山了?怎麼還在京城啊?」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得下。」伸手,他習慣性的想要去為桑千雪攏攏頭髮,可看著她這樣陌生的打扮,伸出的手驀地停在了空中,片刻後終是收回。兩年不見,當初他如此狠心將她的經脈鎖住,本以為再見面,她會恨他,會對他生出牴觸之意,卻不想她依舊如此依賴他,並且沒有絲毫怪他的意思。
如此,他的心便更疼!
他知道桑千雪的脾氣,知道她喜歡將明明在意的東西裝作若無其事,就如……王府中的那個男人!
對他,她應該是有著怨恨的,卻也要這般佯裝不在意!
見桑寒雲收回了手,桑千雪微微一愣,隨即輕笑兩聲,「爹,你怎麼心事重重的?」
「我哪有什麼心事?」淡然一笑,他轉頭看著她帶著笑意的臉,緩緩道,「倒是你,心中一定有什麼不快,不然怎麼既不回丞相府,也不回王府,一個人跑出去喝得酩酊大醉!。」
心事被說中,桑千雪隨即止住了笑意,緩緩垂下眼簾,聲音低了下來,「爹,你一直都在監視我呢!」
「我怎麼會監視你,我只是擔心你。」從小,他便與桑千雪生活在一起,整整十四年,他怎會不瞭解她,又怎會不在意她?
在他心中,她便是他此生的至愛,是他傾其生命也要保護的人,是他最親的親人。
「我不知道你與那蕭景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你現在很不開心,如若你不開心,我也無法安心。」
簡短的一句,卻讓桑千雪再也無法鎮定,收回了挽住他胳膊的手,她旋即低下頭,眼眶已然泛紅。時隔兩年,桑寒雲對她依舊沒有半分的改變,這個把她的一切永遠放在最重要位置的男人,她喊了十四年的爹,她到底該怎樣面對!
而蕭景月,她又該如何面對!
沉默半晌,她終是沉聲道,「爹,勞煩你過來一點。」靠近一點,借一個胸膛給她,可以任由她放聲大哭,任由她宣洩心中的傷痛。
她桑千雪,一生的哭泣全都因為這兩個男人。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她哭泣,就連那手段狠毒的邪魅男人也不能叫她屈服半分。
沒有回答,桑寒雲卻上前兩步,將眼前的女子攬入進懷中。兩人之間的默契彷彿天成,下一瞬,但聞幾聲抽泣響起,把頭埋進他懷中的桑千雪,已然落淚一片。
「爹……你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我?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要叫我一個人孤獨的離開?為何……你們都是如此?」驀地,心中所有的疑惑與傷痛全部湧出,叫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河水一般宣洩。
這個問題,像噩夢一般的纏繞著她,許久,許久……
經過前世的痛苦記憶,她已然在心中建起一道牆,看似堅硬卻又脆弱的牆。她從不讓別人隨意走進那道心牆,可但凡走進去的人,她便不想再次失去。一如前世,她看著母親離去,而父親卻變得冷漠寡言,對她不管不顧,任由她自生自滅。
那時的她,一直咬牙堅持著,作為桑氏集團將來唯一的繼承人,桑烈的獨女,她知道自己將來要面對許多,除了獨立和努力,她沒有別的選擇。沒有了母親的呵護和父親的疼愛,她就像只找不到家的幼獸,每每在孤獨與恐慌中徘徊,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幫助,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捲縮在角落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