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你在哪裡
隨著那聲響亮的回答,不少人已然膽怯,只聽聞兵器掉落之聲不斷,這偌大的寢宮殿前,亦是混亂一片。逼宮亂黨,全部被擒住,這一場較量,終究是蕭景月贏了。
抬頭,看著漸進泛白的天際,蕭景月終是一聲喟歎,將那眼中的傷痛極力隱去。
……
十八年前,深秋傍晚,有兩個小男孩曾在這裡跑過,他們臉上有的僅是笑容,爛漫無比。
走在前邊的那個可愛男孩,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著身後屁顛屁顛跟著他的弟弟,笑得開心,「小四你快點,聽說父皇剛得到一匹進貢的寶貝,裡邊有我母妃最喜歡的東西,我要去求父皇送給我,我還拿去送給母妃。」
「三哥,我也想要那些東西,母妃也很喜歡啊!」嘟著嘴,那張小小的芙蓉面上滿是為難之色,片刻後,他終是咬牙堅定道,「不如這次,就讓父皇把那些東西給三哥吧,我等下一次。」
他把東西讓給了最疼愛他的三哥,想必母妃也不會介意。
「好啊,下次我一定給你!」停下腳步,男孩轉身拉起身後那隻小手,那張精雕玉琢的小臉在夕陽暖黃的光暈下是那麼的耀眼。
相視而笑的兩人,拉著手漸漸走遠,僅留下那爽朗的笑聲在殿前迴盪,直至,漸漸消失……
永遠也無法再回到過去!
偌大的寢宮中,僅有一個宮女還呆在裡邊,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邊。
埋著頭,她將門外的動靜聽得真切,狹長的鳳眼中卻有著極力隱忍的怒意。眉頭緊皺,她緩緩走到窗邊,聽著外邊那令她渾身一震的聲音,欲要推開窗戶的手也僵在了原處。
門外是他,她能確定。
驀地,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響起,她頓覺自己是個可笑的人。
猶豫片刻後,她終是收回手,輕輕撫上那還有些僵硬的傷臂,自嘲一笑,「桑千雪啊桑千雪,你自以為可以幫他,可人家卻早有安排,只有你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顧。」
真是個大傻瓜!
側頭,她看了看被她搬到角落處的四個宮女,終是無奈一歎,旋即理了理思緒,輕輕朝著門外走去。
走在諸多宮女身後,她見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她,立即繞過他們朝著側殿走去,這時門外圍著那麼多人,想必蕭宸與蕭雲巖也在,她從正門走。
即便,他在這裡,她也不想走出去,只想一個人離開。
剛剛閃身走進側殿,她卻在那幔帳後邊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心中一緊,立刻躲到了門後。閉氣半晌依舊不見床上的人有何反應,這才疑惑的抬腳,朝著那大床走去。
走到床邊,低頭看著那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子,她終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女人竟然睡得如此沉,外邊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也不曾被吵醒,想來定是跪得暈倒過去。此時,大家都剛才的事情嚇得魂不守舍,哪還有人想起她在這裡,難怪她一開始就沒看見她,也沒人提起她。
忽的想起,她也曾為了門外那個男子的安危緊張萬分,甚至一改往常的驕傲當眾跪在了這寢宮大門前。
這份情意倒是叫人感動,可惜……
又是一個自足多情的人罷了!
嘴角掛著幾許冷笑,她看了一眼那依舊沉睡的女子,隨即翻窗而出,避開了諸多忙於應付亂黨的禁衛軍和侍衛,站到了寢宮的一角。
靜靜的站在那裡,她任由清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緩緩抬眼,朝著那穩坐在馬背上的男子望去。數以百計的禁衛軍提著燈籠將偌大的寢宮正門圍住,他與蕭雲巖端坐上方一動不動,看著場中那些掙扎之人,那狹長的雙眼中似是沒有半點波濤。一身月白色裘皮斗篷在這暖黃的光暈下愈發讓人覺得暖和,晨風拂過,那裹住他脖子的雪狐圍脖隨風輕擺,將他原本就俊美的容顏襯得更加邪魅無雙。
那神情,仿若他們初見時一般的桀驁不馴,眉眼間那渾然天成的霸氣更是叫人為之震懾,卻叫那站在角落的女子皺起了眉頭。
觸及那張看似熟悉卻又感到陌生的臉,桑千雪心中好似被什麼緊緊揪住一般,窒息難忍。慌忙的低下頭去,她旋即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這漸進明亮的宮殿中。
他曾背著她走在上山的小路上,說,「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
可是,僅僅幾日的功夫,他卻食言。回想他那日出門進宮時的神情,回想他當時眼底那掩飾不住的喜色,她恍然大悟。
這一切,不過都是他事先設下的局,只等著所有由他掌控的人跳進去,然後再叫他一一剿滅,一個不留。
也不知,那封用血寫下的休書,是否也是這個局中的一部分。
以前,她定然不會相信,可就在剛才那一瞬,心中那份堅定似在慢慢動搖,讓她找不到答案。
……
辰時三刻時,這偌大的皇宮終於恢復了寧靜,即便許多人心中仍有餘悸,可動盪終究是過去,他們也重新各歸各位,著手自己的本職。
在蕭意騰因反抗不成欲求死之時,卻被刀疤男子一掌打暈帶到了天牢,那些亂黨也全都交由刑部與皇城守衛看管,而皇上卻已然無法支撐,倒在了石階之上。
寢宮內外霎時忙做一團,太醫院的所有的人全都守在了寢宮外,整整忙了半個時辰,終是將皇上救醒。
殿外,蕭景月與蕭雲巖一直守著,直到小宮女從裡邊出來,說是皇上單獨傳喚三王爺,蕭景月才將一身斗篷解下,單獨進了內室。
屋中燃著怡人的龍涎香,縈繞起一層薄薄的煙霧,為這寬闊的屋子平添幾分暖意。蕭景月徑直走到八角暖白玉龍床邊,面向床上平躺的男子屈膝跪下,恭敬道,「父皇傳喚兒臣,不知所謂何事?」
「起來吧!」聲音有些沙啞,床上的男子努力坐起身來,看著床前的兒子,緩緩一笑,「景月,過來坐到床邊。」
「是。」沒有絲毫的遲疑,蕭景月應聲坐下,看著男子那張不似先前蒼白的臉,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父皇可感覺好些?」
「暫時無礙,你不必擔心。」他暫時是沒事,可蕭意騰的事卻叫他憂心忡忡,一聲喟歎,他隨即緩緩道,「今日,若不是你力挽狂瀾,恐怕……」
「父皇,這是兒臣該做之事,父皇不必放在心上,至於四弟,兒臣覺得還是等父皇好些了再去決定怎麼處置。」
無奈,男子只得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其實,是朕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的母妃。」此時,蕭意騰所說的每一句話依舊在他耳邊迴盪,想起多年往事,他那漸進陷下的眼窩已然浮起水霧,眼眶微紅,「朕最對不起的便是你的母妃,朕也辜負這宮中所有的女子,更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緩緩低下頭,蕭景月不去接話,放在床邊的手卻不自覺的握緊,眼底劃過一抹悲慼之色。
「不知道宸兒現在怎樣?朕想去看看姚貴妃。」
倏地,那原本就不曾舒展的眉頭又一次皺緊,蕭景月抬眼,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容顏,一臉正色道,「姚貴妃不是兒臣殺的。」
那日,若是她沒有詭異自殘,他恐怕也下不了手。
輕輕點頭,男子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朕知道,朕也從未懷疑過你。」稍稍移動了一下身子,他欲要掀開被子,手碰到枕頭邊緣,卻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
迅速抽回了手,他隨即皺眉推開枕頭,看到的卻是個玉白色瓷瓶,僅有他半隻手掌大小的瓷瓶,上邊寫著一行娟秀小字……清晨服用,可暫緩病痛。
通體白透的瓷瓶,靜靜的放在那裡,那瓶塞上一條繫著細細的紅繩。看著那熟悉的藥瓶,蕭景月心中驀地一緊,眼中掠過一抹異訝,旋即伸手將它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