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潛入
半晌後,陌楚書從前院走來,揚手朝眾人示意後,靈堂內啼哭聲又漸漸響起,一群人面向那口空空的棺木做著法事,彷彿剛才那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邁著有些緩慢的步子,陌楚書皺眉走進了內院,逕直朝著桑千雪的房間走去。站在房門前,看著緊閉的大門,他旋即輕聲道,「千雪,乾爹想進來和你聊幾句。」
屋內,桑千雪剛剛換好衣服,那張陌生的面容也換下,冷漠的雙瞳看向房門處,緩緩道,「進來吧!」
房中點著寧神的檀香,繚繞的香霧讓人倍感暖和,陌楚書走進屋中,逕直在桌邊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喝下,隨後才輕歎一聲,「千雪,為父這次可能真的要離開朝堂了。」
「是非之地,早些離開也是好事!」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桑千雪走到他身旁坐下,抬眼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沉聲道,「可是,你這個時候走,也不怕落人口實嗎?」
「哎!為父怎麼會不明白這些,不過剛才話已說出,自然是要辦到的。蕭意騰不是蕭景月,他的手段更毒辣,為父雖然也不怕他,可是為了你……咳咳,其實也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芊芊,為父就那麼一個女兒,刁蠻任性又不懂事,回想起梁子楚女兒的死相,為父就擔心不已。若是芊芊有個三長兩短,為父怎麼對得起她早去的娘親。這世上有許多不要命之人,有些人,始終是為父惹不起的。」眉頭皺起,此時的陌楚書再也沒了往常那副不以為意的模樣,眸底滿是愁雲。
蕭景月身陷牢獄,自然震懾了一部分人,像他這樣站在中立的立場上,定會成為眾人的眼中釘,恨不得拔掉為快。如今皇上一直昏迷,箇中原因他也能猜到一些,只是無人敢站出來罷了。三王爺和四王爺的這場爭鬥,總是會有個結果的,不管鹿死誰手,於他都沒有多大好處,反倒叫人擔心。朝堂風雲向來詭異,即便他坐在這丞相位置上,也控制不了動盪的局面,無法料想將來的後果,況且他僅有一女,更無任何可爭之處,不如早些退下為好。
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模樣,桑千雪不禁冷冷一笑,「陌家兩代忠良且久居高位,可最後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倒是乾爹你看得開想得通,若是換了旁人,怎麼也是捨不下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乾爹思慮如此周全穩妥,著實叫千雪佩服。」
「你這孩子,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打趣乾爹。」無奈一笑,他隨即打直了身體,長歎一聲,「位居丞相又怎樣,即便是貴為天子,還不是被人捏在手中,權勢這個東西,可以讓人變得可怕且又可悲。」
「話雖沒錯,可乾爹以為離開就能解決一切嗎?」薄唇勾起,她邪魅一笑,聲音極輕,「乾爹若是擔心芊芊,我倒是有個好法子。」
不疑有他,陌楚書隨即開口問道,「什麼法子?」話音剛落,便見桑千雪笑得揶揄,他頓覺上當,隨即聽她緩緩道,「乾爹要是怕她會跟那梁子楚的女兒一樣慘死街頭,不如現在就把她掐死,一了百了。」
「哎!」不曾氣惱,陌楚書無奈道,「乾爹現在就只能找你說說心裡話了,你還拿乾爹打趣,枉費我剛才為了你又是下跪又是求饒的。」怪只怪,他過分寵溺那個女兒,若是芊芊有桑千雪一半的聰明和穩重,他哪用得了操這份心。
沒有絲毫的愧疚,桑千雪笑聲未停,片刻後終是揚手拍了拍陌楚書的肩頭,輕聲道,「乾爹不用過分操心,凡事都有個解決的方法,既然你也說朝堂風雲變幻詭異,又怎能那麼早就下出定論,鹿死誰手還不知道,你慌忙的辭官做什麼?辭去丞相的職位很容易,可想要恢復就很難了。」
「你的意思?」眼中精光掠過,陌楚書立時有了底氣。
緩緩站起身,她斂住了笑意,精明的鳳眼中掠過一抹狠勁,「我不管朝堂風雲最終怎樣收場,可是我絕對不允許他有事。」纖細的手指緩緩收攏,頓了頓,她冷冷道,「乾爹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吧,反正這幾日朝堂也無事,正好樂得清閒。」
抬眼,看了看她那有些纖瘦的背影,陌楚書不再多話,「好,你的手傷未癒,要多多休息,為父就不打擾你了!」
……
很快便到正午。
皇上寢宮門外,一個瘦小的身影依舊跪在那裡,背脊挺直,眸光堅毅。得知蕭景月出事,她便衝進宮中要見皇上,黃公公將她攔在門外,並且聲稱皇上昏迷未醒,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一眾禁衛軍將欲要硬闖的她攔在了外邊,原本深得宮中諸位貴妃寵愛的她一時也孤立無援,無奈之下,她只得跪求覲見,不見到皇上就不肯離開。
跪了一天一夜,依舊沒見到皇上半點影子,宮女執事們都得到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更無人勸解她回去。得知蕭景月被關在天牢,她卻沒有桑千雪的本事,不能進去探望,無奈之下也只好繼續跪在這裡。
一天未進食,甚至連茶水也未沾,即便她素來體質不弱,卻也有些疲憊難忍。咬著牙,她暗暗嚥了嚥口水,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腦袋已有些暈眩。深吸一口氣,她冷眼看著在宮門前進進出出的宮娥太監,只得咬牙硬撐。片刻後,卻聞遠處走來的兩個宮女小聲議論道,「聽說三王妃已經自縊於家中,現在丞相府上下哭成一片,陌丞相更是悲痛欲絕。」
「真有此事?」一大早她便在這裡忙碌,還真不知宮外已經發生了如此大事。
眼中眸光一動,她隨即來了精神,側耳聽那小宮女肯定的說道,「錯不了。」
子時將至,黑夜如墨,籠罩著偌大的皇城,一片寂靜。
宮城外,一道身影快如閃電,趁著宮門守衛換班之時,利落的潛進,藉著夜色的掩護很快便深入皇宮,輕車熟路的找到守衛森嚴皇上寢宮。藏身於牆角,她冷冷看著跪在殿前險些暈倒的女子,眼中掠過一抹不耐。
這個女人竟然在這裡跪到現在,真是又蠢又固執。她在這裡跪著,無疑是讓人當傻子一樣的看,就算跪到下輩子恐怕也沒人肯搭理她。
冷嗤一聲,她旋即轉身,片刻後,一個長相清秀的宮女便出現在前往鳳央宮的路上。
鳳央宮中此時哪還有往日的氣氛,就連伺候的宮人都沒幾個,一片狼藉。自姚貴妃慘死後,皇上氣得暈倒,三王爺被抓緊天牢,七王爺卻守著這裡不讓任何人靠近,她的屍體自然也留在了這裡。
寂寥的大殿中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大門也未曾關上,唯有放著姚貴妃屍體的內閣還有兩個尚且膽大的宮女太監伺候著。各個房門前連宮燈也未點,喪燈更是不曾掛過一盞,這些都是七王爺的要求,他們自然不敢違背。
月影西斜,一道纖細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正朝著姚貴妃出事的大殿走去。抬腳踏進殿中,女子隨即四處打量著,那雙狹長的鳳眼中精明不減,目光炯炯。
角落處,幾許尚未被清理乾淨的殘紅立即叫她眸光聚斂,大步走上前,她蹲下身子伸手擦了擦那顏色詭異的血跡,心中漸漸明瞭。
看來,她猜想的果然不假,從一開始就有人在暗中迫害蕭景月,而這一切卻是因她而起。
從她嫁入王府起,太廟的毒氣,樹林中的毒陣,來王府偷襲他們的人,以及今日的陷害,都是因為有泫淵的人在暗中搗鬼。
緩緩起身,她看著這空曠的大殿秀眉微蹙,兩片殷紅的嘴唇輕輕牽動,語氣極冷,「聶火蓮,別叫我逮到你,否則絕不留情。」
理了理衣衫,她旋即斂去了眼中的殺氣,清了清嗓子便朝著內閣走去。門外,站著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隱約可聽見裡邊時不時傳來咳嗽聲,卻不是蕭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