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張大飛那句「隨便找個人問路」還真是啟發了他的聰敏兒子張小寶。
沒多久,透過隱約的月光,我看到張小寶騎著馬,帶著一位步履闌珊的老頭,正往我這邊走過來。
我噓了一聲,向張大飛打了個招呼道:「我御駕親征的事情不想讓天下人都知道,待會記得暗示小寶,別透露了我這神聖的身份。」
張大飛點頭示意明白。
小寶騎著他的那匹戰馬,踢踏踢踏的走了過來。而他後面的那個老頭,看起來像是很不情願的樣子,十分懶散的跟著他。
見到小寶漸漸走近,張大飛突然車開嗓子大聲嚷道:「小寶,快過來給咱老大請安。」
小寶聽到這句話後,臉上一開始有些驚訝的表情。但一轉眼的功夫,他就領悟到了其中的意思。於是他帶著那個老頭,走到我的大轎子跟前,輕聲說了句:「小寶參見老大。」這聲音糯得連我的骨頭都差點酥掉。
我揮手示意他先下去。然後再用一種和藹可親的態度問那位老頭:「老先生貴姓啊?」
之所以先問了他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只是因為這是搞好人際關係的第一步。如果我一上去就問說:「老頭,老子問你,高麗在哪?」
諸如此類的話,會引起別人很大的反感。自然給你指路也會往錯的一邊。
那老頭看起來六十來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粗糙的衣袍。月光灑在他猶如刀刻的臉龐,歲月的磨礪似乎已經一字一言的書寫在了他的臉上。
老頭一副很淡定的樣子,我很驚訝為什麼他面對這千軍萬馬竟然一點緊張感都沒有。他緩緩的張口,用一種相當低沉的聲音說道:「姓布。」
我聽後,又故意跟他套近乎般的說:「布可是好姓啊。衣食住行中,衣排在了第一位。布即是衣,看來老先生肯定是一位衣食無憂的人。」我剛把這話說完,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言。明擺著眼前這位老頭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身材蕭條,很明顯的是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我竟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他衣食無憂。
場面突然間陷入了尷尬的狀態。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我又張口問道:「那老先生名什麼?」
老頭用一種十分傲慢的態度看著我,繼續用他那種獨有的低沉嗓音答道:「要查老子戶口嗎?老子名帕思。」
帕思?我一聽怎麼覺得眼前這老頭的名字有些像西洋人的名字。再一想,將他的姓氏加上去後,便是布帕思。難不成這老頭是個不怕死的角色?
我繼續佯裝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問:「我們做生意的,哪敢查戶口啊。因為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所以想煩請老人家幫我們指個去高麗國的路。我們一行人等去高麗國做生意而已。」
老人此時嘴角輕輕往上一揚道:「做生意?我看你是在做人口販賣的生意吧。這千軍萬馬的,說是去搶生意還差不多。果真是睜眼說瞎話。」
而此時,一旁的張大飛看起來再也忍不住這位老頭對我的調戲了。他一臉憤怒的朝老頭叫囂道:「你個死老頭,真是不知好歹。我們皇上如此平易近人的待你,你非但不領情,還竟然當眾調戲咱們聖上。看來你真是不想活了。」
張大飛說完後,我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想讓那老頭見識一下當今的聖上是多麼的寬宏大量。
我靜等著眼前這位老頭用一種老淚縱橫的態度來向我跪下道歉。然後我再平易近人的將他扶起,這樣也能讓四周的兵士以及幾位臨行太監肅然起敬。想想一切都在我的套路之中,就等老頭來道歉了。
但事實往往出乎我的意料。那老頭依舊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冷靜的說道:「都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我的名字叫布帕思。你們這種威逼利誘對我來說是絲毫沒有效果的。」
見到這個老頭如此淡定,我倒覺得有些不自然,反而我倒有些緊張起來。我問他:「難道你知道了我是皇上後,一點都沒有驚訝感嗎?」
老頭低頭噓了口氣,道:「我是老,不是瞎。這浩浩蕩蕩幾十萬軍馬。再加上這頂黃色大轎子,就算是低能,也能猜想到裡面坐的便是當今聖上。都是些明擺的事情,我有什麼好驚訝的。」
我被老頭的這一番答話一時間給悶住了。
而一旁的張大飛連忙來幫我解開這個窘境。他大聲喝到:「你個死老頭。高麗國侵犯邊疆,使得邊疆百姓民不聊生。我們皇上體恤民間的悲苦。所以特地御駕親征去打跑那些高麗國敵人。你倒好,不能為我們帶路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跟我們至高無上的皇上頂嘴。信不信我一斧把你給砍了?」
老頭依舊笑笑,「在這個當下的環境,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如果將軍將我一斧砍了的話,說不定還真是讓我解脫了這個苦海。再說了,你們信誓旦旦的說要去攻打高麗國。卻不知道高麗國的人無處不在。就連你們朝廷裡都有高麗國的人。」
我一聽大驚失色,難道朝廷裡面有內奸與叛徒不成。
於是我真心誠意的問他:「朝廷裡也有高麗國的人?老先生此話怎講?」
老者捋了下那幾根稀稀落落的鬍鬚,緩緩說道:「高麗國只是在邊疆騷擾百姓,最多也就是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但朝廷裡那些人遠遠比高麗國的人要厲害。他們可以打著冠冕堂皇的旗幟,剝削百姓的血汗,弄得整個國家都是民不聊生。兩者一對比的話,我相信皇上應該知道孰輕孰重了吧?」
我點了下頭,沒想到這種山野地方的人說出來的道理,竟然是這樣驚天動地的。原來我真正的敵人不是外族的騷擾,而是內在的蛀蟲。
頓時我覺得眼前的這位老頭應該是個不出世的高人,剛想再問他討教幾招治國方案。卻沒想到,那老頭此時仰天大笑,旁若無人的走開了。只一轉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這個黑暗的夜色中。
而一旁的張大飛陷入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望了望他,問道:「怎麼,張將軍,你也聽懂他話裡的意思了?」
張大飛搖了搖頭,突然間他一拍大腿說道:「我想起來了,上次就是這個老頭給我指的路,結果我順著方向,他娘的就跑到沙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