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門下省
將海事商行的事務交給侍硯,倒不是程晉州一時間頭腦發熱。他才13歲的年紀,手上並沒有什麼能用的人選,侍硯好歹跟著他一段時間,又有賣身契在手,說起來,也是忠誠度極高的人了。自古以來,皇帝喜用太監,往往不是太監優秀,而是太監就在身邊,故而更受信任。
何況,在程晉州看來,海事商行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情,大夏朝能夠交易的商會多了去,並不差他們一個。當然,對於侍硯來說,這是一個機會,只是他自己還不能完全的意識到罷了。
次日一早,程晉州帶著蒙大去了一趟城西碼頭,然後在租來的倉庫中喚出自主交易平台,購買100噸白糖放好,又悄悄的撤了回來,整個過程也只用了半天時間。這也算是他的一次嘗試,若是能夠控制貨源和渠道,具體的交易不參與卻也無妨。其實大多數貴族世家,他們的商業行為基本也是這般流程,只是做大之後,通常會讓負責人與主家脫離契約上的關係——大夏朝的規矩,除了做地主,貴族們不被允許從事其他的行當。程晉州以前尚未有機會接觸到程家的來錢方式,如今也只能慢慢琢磨。
侍硯不清楚程晉州的佈置,可他多少有些怵,一面猶猶豫豫的與海事商行接觸,一面又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自家三哥兒的態度。
小程同學理都不去理他,只是定下了時間和價格,就放手讓他去談,僅僅是有關星術士的事務就能讓他焦頭爛額,更何況弘文館仍有不少的事情。好在他已經成為了一星術士,教授們雖不至於巴結,卻也不會按照普通的學生來要求他,在這一點上,程大博士成功的再次獲得特權。
要說在學校獲得特權,似乎已經是程晉州的專利,故而儘管舒服許多,他卻是丁點的感謝都沒有。現在,他基本將星術士協會當作教室,每日裡按時報道讀書,同時驗看自己認證石中的貢獻點。
當然,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從4個貢獻點到8個貢獻點,程晉州等了1個月;從6個貢獻點到23個貢獻點,他又用去了一個月;但在接下來的一些日子裡,他每天都能獲得10個以上的貢獻點。去掉支出的52個貢獻點,程晉州手上赫然還有76個貢獻點。
坐在星術士協會寬大的座椅上,程晉州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二星術士的生活了。
「程先生早啊。」照例會有不認識的星術士向程晉州打招呼,像他這樣每天來協會資料館報道的星術士總有十數人,真的算起來,自然是以他的資格最老。
不過,現在名聲最大的卻是程晉州。
從外周半島到宮廷,有關幾何光學的爭論越來越多,儘管這些爭論不可避免的趨向了抽像化,從而使得引用成果的人越來越少,但從聲名上而言,不少星術士都是認可程晉州的工作的。
對於倨傲的先生們來說,這就已經非常難得的。
聽到問好的程晉州裝模作樣的回以一笑,偶爾回句「你好」,就會繼續低頭看書,與這些自詡精英,並且真的精英的先生們比起來,他總是感覺有種隔閡。另一方面,坐在星術士協會的資料館中,他心中常常有一種自豪感,或者說是自傲,這倒是讓他的表情更像是正常的星術士。
兩名星術士學徒推著吱吱唧唧的小車,將一本本書歸類在書架上。其中一人似乎掌握有重力術,只要揮舞一下左右手,就能讓書自動飛起降下,而且落點精準,顯是認真練過。協會的書架最高能有兩層樓的高度,若是沒有點技能,又不會飛的話,看書也有困難。
程晉州有些羨慕的抬抬眼,歸檔的書籍中,自然以幾何光學的數量最多,這是一個尚未建立權威的學科,不管手頭上是否有研究內容,大家仍然會關注一二。大家借閱的書籍中,有一半屬於光學方面新提交的成果報告。
不過,越是熱鬧的學說,越難保持旺盛的生命力,現在已經很少人在文章中引用光學推導的過程,隨著大家熟悉程度的增加與認可,直接使用結論已經足夠,程晉州現在增加的貢獻點,已經可能是許多日前寫的了。
小程同學自己新遞交的《光的新性質記錄》,被拷貝了副本,放在左側下層的欄內。想必其他的副本也在送往其他城市的路上,假如做到姜璜星術士的位置上,他們的新成果報告定然是第一時間通過星陣傳播,可也因為如此,他們的新成果往往都要斟酌再斟酌,速度上遠不能與新晉星術士們相比。
有起身看書的星術士,很快在書脊上發現了程晉州的名字,笑著說「恭喜」。程晉州起身抱抱拳,房間裡最多不過二三十人,頗為輕鬆。
坐下來後,程晉州就將認證石插入金屬槽中,偷偷等著看其中的數字變化。其實這樣做並沒有多少意義,除了程晉州這種人以外,誰能早上看到一篇論文,下午轉手就再寫一篇,但在心裡,他免不了又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楊氏雙縫干涉,它之所以著名,是因為這是個很簡單又很清晰的實驗,它很好的證明了光的干涉的存在,從而間接的證明了光的波動性,在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實驗主導了整個科學社會對光學的認知。如果再等待一段時間,程晉州相信,僅憑這個實驗,自己就能混到一個二星術士的頭銜,雖然可能需要一些年的積攢。
可是現在,他也難以估量人們會有多少的認同。
一整天的時間裡,《光的新性質記錄》的副本就在星術士們的手中傳閱著,由於內容不多,當有想看的星術士找不到書的時候,還可以請協會的星術士學徒重新謄抄一份,到了晚間的時候,書架上竟然出現了十幾本之多。
當然,貢獻點是不會因此而增加的。
到了晚飯時間,程晉州踱著步子走出來。侍硯低著頭心不在焉的等著,聽到腳步聲才猛的蹦起來,維持著綠茶臉問好。
「事情怎麼樣了?」程晉州自己上了馬車隔著簾子說話,頗有架勢。
「我見的是商行的二掌櫃,很順利,就按照您談的價格,每噸60兩銀子,只看什麼時候交貨,用飛票和庫平銀支付都可以。」雖然事情的確順利,侍硯心情卻一點都不見得輕鬆。跟在程晉州身邊做書僮,不管辛苦與否,都不用擔心什麼的。若是被放了出去又有不同,再加上他又擔心自家主子不喜,心急上火是免不了的。
而且,6000兩銀子這麼大的數目,完全出乎侍硯的預料。這筆錢差不多可以買300畝的普通坡地,土地貧瘠些的莊子,總共也就是幾百畝地罷了,想到這筆錢要從自己手裡經過,侍硯嘴裡的撩泡就更多了。
程晉州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交易能談下來是早有預料的。雖然海商們能從更遠的地方運回稍便宜些的糖,可要說純度和甜度,肯定是不能和他交易來的白糖相提並論的,儘管他買的已經是最廉價的四等品。
在他看來,甚至再提高一些價格,海事商行也會同意,只是意義不大罷了——糖基本是作為高級品存在於大夏朝,市場的容量有限,要提高價格,最終勢必要減少供應量,這顯然是本末倒置。他已經在賺取超額利潤,不可能為了多得到六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的利潤,而降低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出貨量。
其實只要看看從殖民時代過來的資本家們就知道了,他們在出售鐘錶、鴉片等等獨有物資的時候,何嘗不知道降低出貨量而提高售價的?如果說清末的中國市場還有競爭,那麼東印度公司在南洋的經營就是完全的壟斷,即使如此,他們在提高售價與提高銷售量之間還要無限搖擺,不斷權衡。幾乎擁有無限供應的程晉州,自然沒有興趣讓白糖成為糖類市場上的奢侈品。
如此思量著,他卻是先問侍硯道:「如果給你定價權,你覺得這些糖能賣多少錢?」
侍硯心裡一驚,小聲道:「也許一噸能賣65兩銀子,我再去和他們談。」
「不用,但你的工作,就是多賣錢,少花錢。糖的價格就這麼定吧,找個日子交割了。」程晉州想想道:「到時候用飛票交易。數額比較大,帶著蒙二一起去吧。」
飛票需要通過政府才能兌換,類似銀行支票而非本票的存在,算是多一重保障。
侍硯低聲應了下來。
程晉州又問道:「上次讓你看的麻布,種類價格如何?」
「夏京的商人們都不分麻的類型,每匹400文上下,不過一些較大的商家,如果是直接從產地收來的麻布的話,品種基本是一定的。您想要的苧麻數量好像並不多,這裡用的最多的是黃麻,直接從北面運過來,有好幾家人在專營。」
「定2萬匹麻布。」程晉州吩咐了一句就不在說話,自己躲在馬車裡得意。
6000兩銀子可以買3萬匹麻布,正好能換6000星元,而這些錢又能買到1200噸的白糖,折騰一次,就有12倍的利潤,假如貿易量不受限制的話,他很快就能積攢出一大筆家業。
正幻想間,得得的馬蹄聲自身後想起,蒙大呼喝了一聲,對方即喊道:「程晉州,我是沈聰。」
「停車,放他過來。」程晉州有種不好的預感。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程晉州剛挑開簾子,沈聰就已經衝到了跟前,猛的一收韁繩,跳下馬來,沉聲道:「我才收到的消息,下午的時候,由刑部侍郎建議,門下省定於三天後,重新決定去紹南調查的人選和主導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