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小販們為了一天的收入,已經早早起來,趁著天還沒亮,就在準備著貨物。當最初的一縷陽光照射在大地上的時候,彭城的大街上,已經可以見到他們的身影。
打著呵欠,不習慣早期的張銘,此刻在何曼的陪同下,朝著衙門走了過去。沒有用轎子或者馬車,是因為距離不算遠,而且張銘覺得自己這個小身板最好還是多多鍛煉,不為上陣殺敵,也得為自己的某處的戰鬥力著想。
難得的,今天張銘沒有吃早飯就出來了。其實也沒辦法,張家剛剛搬遷,很多事情都沒有處理,今天早晨的早飯也沒有那麼多材料去做。不過這個時期的人習慣了沒有早飯,或者說習慣了差不多中午才吃早飯,所以買材料還是足夠時間的。只是張銘需要去衙門報道,所以打算到外面品味一番本土小吃。
而最佳的嚮導,自然是跟在張銘後面,以護衛身份自居的何曼了。作為地地道道的彭城人,他熟悉這裡的一切。高級的東西他或許不知道,但說到街邊小吃,對於常年混跡在彭城的他而言,還是可以分辨出那個好吃,那個應該快跑的。
說實在的,在這個早上沒有包子、饅頭和油條,餛飩、米粉、麵條之類後世飲食的現在,走來走去貌似都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好一點的就是加了蜂蜜的鍋餅,一種彷彿是平底鍋的無發酵麵包。因為加了蜂蜜的關係,所以甜甜的味道還算可以入口。
烤魚也不錯,新鮮到貨,至少一個時辰之前絕對的活蹦亂跳的。不過調味料只有鹽巴,最多加點醬油,所以味道並不是很好。但其新鮮而沒有任何有害物質的口感,還是可以接受的。
說實在的,這頓早飯吃得並不是很好,不過沒辦法,其實這年頭大家吃的都是這樣。食用的材料和調味料都匱乏,烹飪的辦法也只有蒸煮兩種。因為油料差不多都是動物油和豆油,所以沒有點家底的連想炸都做不到。
當然,張銘的嘴巴這段時間也養刁了不少,想當年自己為了趙若仙施捨的那一碗小米粥,都不知道感動了多久。可自從家裡有稻穀之後,小米粥這玩意他還這沒有再吃過。
來到衙門前,這裡有兩個個小吏見到張銘的到來,上前喝問:「幹什麼的?!」
張銘整了整行頭,說道:「我是今天來這裡上任的縣丞張銘,不知道陳縣長在嗎?」
兩個小吏稍微打量了一番,發現眼前的這位長得是比較高,可仔細一看根本就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心中暗暗想,對方是不是在說謊來著?
很多小說常見的誤會的場面沒有出現,因為陳圭剛好也是這個時候坐著馬車來到了縣衙。
見到張銘被兩個小吏阻擋在外,喝道:「怎麼回事?」
張銘見到是陳圭,轉身行李,說道:「縣長,屬下有禮了!」
陳圭見張銘給自己行李,笑了笑,所到:「張縣丞,你是第一天來任職,不會緊張吧?」
張銘笑了笑,說道:「這裡有大人在,我豈會緊張?」
陳圭笑了笑,走到兩個小吏面前,說道:「此乃我剛剛認命,接待老縣丞的新任縣丞張銘……嗯……」
回過頭來,問了一下:「張縣丞,可有字?」
張銘這才想起來,這年頭的人,有點背景的都會給自己取字。而且,有這個資格給別人的只能是兩種人,一是這個人的嫡系長輩;一個就是自己的老師了。
可問題是,張銘一沒有父母,二沒有老師,而且有,此刻也是沒有給他取過字。畢竟取字,一般都是行冠禮的時候才取的。
陳圭也是看了看張銘的頭部,才發現了問題,笑道:「都忘記張縣丞仍是弱冠,尚未行冠禮……哈哈……」
張銘笑了笑,心裡計較了一番,最後行了一禮,說道:「回縣長話,屬下年幼之時,父親曾留有一個表字『歸宗』。常常在屬下耳邊言及,讓屬下有一天能讓張氏回到先祖宗譜之中。」
陳圭一開始聽到『歸宗』這個表字的時候,有點覺得有趣,這年頭誰給自己取這個表字的?聽到後半句,卻是忍不住問了句:「不知令祖……」
張銘心中暗笑,果然問了!
於是慷然回答:「吾祖乃東方曼倩!」
陳圭咋聽,臉色為之一變,下意識說:「令祖居然是東方朔東方曼倩先生?!」
在他的意識裡面,東方朔不是已經羽化成仙,或者歸隱田園了嗎?怎麼還有子孫了,而且子孫怎麼姓張?
張銘裝著有點苦笑的模樣,說道:「家祖塵緣未了,所以留下了幾個子孫之後,方離開了人間。而先祖因違反了家規,而被逐出宗譜,改回原姓張姓,遷居幽州!」
多餘的不用說了,趙家的會幫他說完的。
而陳圭那麼一聽,覺得也有理,心中暗道:難怪要說『歸宗』了。
一會,笑道:「那麼,預祝張縣丞有一天,能夠回歸宗族了!」
張銘點頭應是,並多謝陳圭的祝福。
稍後,在陳圭的指引下,張銘來到了衙門之內,進去了偏房之中。這裡,就是他今後的辦公室了。
或許是上一任比較愛清潔,又或許是昨天陳圭已經吩咐下人來這裡清掃過的關係,這裡顯得很乾淨簡潔。一張案幾,一個書櫃,一個小墊子就是主要辦公的所需品。
角落有一張竹榻,或許是方便通宵工作的縣丞休息的吧?當然,縣丞平時犯懶了,在上面偷懶一下也不錯,張銘不禁惡意地猜想到。
其實也沒猜錯,如果這個縣丞不過是縣令手中的傀儡,平時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的做,每天能做的無非就是看看書,然後躺在榻上休息一番,差不多夠點了就下班,也就是這樣過日子了。
而張銘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獻技有方,所以陳圭顯然不把張銘當成一個什麼都不用做的擺設,而是將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丟給了他。其實由此可以可以看出,這個所謂的看重,貌似也沒有多少。
看了看遞交上來的事項,大部分都是經濟糾紛。
比如某a在某酒樓吃了一頓飯,吃完之後拉肚子,告店家做了不衛生的食物給他。而店家說如果不衛生你怎麼吃完了才拉肚子?分明就是你想訛詐!雙方私下調停不行,只能牽扯到了府衙之中。
張銘覺得,只要隨便在兩個地方找來大夫,看看某a是不是真的吃壞了肚子不就搞定了?如果是真的,那麼某酒店就賠點,如果不是按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了唄!
可身邊的何曼看了上面某a的名字和某酒樓的名字之後,在旁邊說了句:「主公,這個案件不簡單!」
陳誠有點驚訝,問道:「如何看出?」
何曼指了指某a,說道:「這個人是彭城的混子輩的老人了,潑灑不說,橫行霸道也是很常見的。只是此人的姐姐是下邳曹家族人的小妾,所以才可以橫下去。要是沒有曹家幫他撐腰,他早就該死了!」
再指了指某酒樓,說道:「這家酒樓是下邳糜家的產業,在彭城住久了,這種小道消息我還是知道的。」
最後手指在某a和某酒樓兩個名字之間遊走了一番,說道:「某a他雖然姐姐是曹家族人的小妾,但糜家的產業他還是不敢隨便招惹的。所以如果他是真的肚子疼了還好說,如果不是,那麼顯然是曹家用他當先鋒,開始挑釁糜家了!」
張銘有點好奇,問道:「曹家挑釁糜家的目的是什麼?」
何曼有點苦笑,說道:「主公,這種事情隨便想想都知道的,你就不能稍微想一下嘛!」
張銘有點歉意,說道:「抱歉,習慣了。你都說了那麼多了,我就習慣性地想要聽下去而已!」
然後心裡想了想:曹家挑釁糜家有什麼好處?曹家是武將世家,和黃忠差不多,只是黃家傻,不會經商,所以沒錢。曹家卻狠辣,前一代祖先曹猛開始就侵佔了徐州的產鹽區。到了這一代的家主曹盛,已經幾乎壟斷了徐州和周圍州郡的私鹽貿易。因此,他們家很有錢,慢慢抵抗了其他世家的打壓之後,發展成為了繼陳家、糜家之後的第三大世家!
曹家挑釁糜家,是地位太低了,想要獲得更高的地位?於是,開始搶地盤了?很像,因為如果某a肚子痛的事情傳出去,那麼那個酒樓的生意一定會變差。而且某a又是一個潑皮,如果事後整天上門找茬,最終的結果就是糜家的這家酒樓,只怕要轉賣了。
到時候,曹家派一個投靠他的世家去接收,那麼糜家只怕也只能咬著牙賣了。畢竟買家不是曹家,糜家總不能說賣酒樓,卻在別人出價的情況下,又不賣了吧?
對於一個商人世家而言,失信無疑是具有毀滅性打擊的東西了。
恩恩,是這樣了!一定就是這樣!
抬頭,問道:「曹家想要搶地盤?」
何曼笑了笑,說道:「大概是吧,曹家和糜家本來就不對付,一個是武夫一個是商人,地位本來相近卻都看不起對方。一個說對方是暴發戶,一方面回罵他是強盜。只是糜家資產一直豐厚,所以曹家要惹也不太敢惹就是了!」
張銘不由得問了句:「那麼今天他們怎麼就開始了呢?」
何曼撓了撓頭,說道:「這個不清楚,得問問一些小夥伴或者知道小道消息的人才行!」
張銘點了點頭,說道:「出去幫忙找他們問一下!話說,最近你的頭腦靈活了許多啊!要是以前,只怕你還想不到這些!」
何曼朝著張銘深深鞠了一躬,說道:「一切多得老師細心教導,否則學生也不能有如今的成就!」
這一拜,是師禮。雖然張銘沒有正式收著二十四個童子作為學生,但此刻何曼在告訴張銘,他已經當張銘是他的老師了。
這個時代,老師就是父母一輩的存在,天地君親師,這個僅次於父母的存在,是每一個學生必須要尊敬,而且要孝順的。
這個時代可以有屬下背叛主公的存在,但絕對沒有學生背叛老師的存在。除非他不想在大漢混了,否則背叛老師這個污點會陪著他一輩子,走到哪裡都是人人喊打的份。
由此可見,何曼這一禮,其意義是多麼的重大。
張銘心裡微微激動,表面卻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我無需這般客氣,快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何曼起身,笑道:「是的!老師!」然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看著手中的竹簡,張銘不禁暗道:沒想到啊!區區那麼一件隨便都可以處理的東西,裡面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彎彎道道。
陳圭啊陳圭,你到底是看重我,還是不看重我呢?
想到這裡,張銘心中又是一番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