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一舞動魂
我淡然一笑,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不過,別說只是小住,就是你打算永久地扣留住我,我也要先為金無望爭取一線生機。
「好,就依王爺所定吧!不知這有小遊戲可有什麼規則?」
「好,朱姑娘果然性情爽直,不愧為女中豪傑!規則麼,只要姑娘不進入她們跳舞的圈子,不以內力或身體干擾碰觸她們即可。」快樂王大笑道,似已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是自然!」我面上依然帶笑,凝起精神,心中卻暗罵了一聲老狐狸精。
「姑娘可看好了!」快樂王目光微微一掃。
樂手們立刻彎腰後退,盤腿坐在外圍擺好樂器,二十名舞姬則妖嬈地彎著細腰,以曼妙的肢體和彩裙匯聚成一多華貴牡丹花的樣子,只待樂聲一起,便翩然作舞。
「咚——咚咚——咚——」
滿場寂靜中,突然率先響起有節奏地鼓聲,接而各種樂器開始緩緩相和,但終還是以鼓聲為主。
簇擁著的牡丹花團頓時聞聲散了開來,花瓣四散,彩裙旋轉,飄帶飛舞,頃刻間便變化了隊形,或行或列,或聚或合地開始婀娜的舞動起來,滿場頓時儘是翩飛的舞裙綵帶,令人眼花繚亂。
舞勢一展開,我就微微變了顏色,快樂王方才雖說此舞還在排練之中,但他若沒有把握又怎會拿到我面前來獻醜,所以此舞必不是普通的舞蹈,可沒想到竟然來自西域康國、跳舞時須快速不停地旋轉而得名的胡旋舞。
「潛鯨暗嗡笪海波,回風亂舞當空霰。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唐代文學家元稹曾以詩《胡旋女》形象地描寫了其舞之風姿,在唐代時一度極為盛行。這樣的舞蹈就算普通舞女跳來,其速已讓常人無法辯清其面和背。
更何況今日這群舞姬顯然都有一番功力,此刻施展開輕功一起旋轉,我能分清個人的面目已然不錯,哪裡還能再瞧清她們的眼神?分辨出誰是領舞者?
鼓聲在咚響,配樂在相和,眼前已成一團彩霧。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飛快旋跳的舞女,手心和背脊漸漸又開始冒出細汗來,胡旋舞因其舞蹈難度較大。
因而一般時間都較短,如果我不能在短時間內分辨出來,我被留下是小事,可金無望就危險了。可是,我又無法以內力去干擾鼓聲,更不能接觸她們地身體,該怎麼辦呢?
我正暗自緊張,而邊上的快樂王竟彷彿已瞧的入神。忍不住以指關節扣桌,忘而相和起來,最角也泛起了一絲笑意,與我的焦急形成鮮明的對比,似已料定了我會束手無策。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七七早已聽說過來自西域的胡旋舞極是迷人歡快,沒想到此番竟有幸一睹,實在要多謝王爺!」我突然側過頭向旁邊的快樂王一笑。
常言道,計從急出。
眼看著舞曲即將結束,還真讓我想到了一個可以試行的法子,如果我能用自己地舞蹈干涉她們的節奏和步伐,她們的隊形和舞姿一亂,我再密切地注視亂者的眼神投向,領舞的人自然就會暴露出來。
「難得朱姑娘也喜歡,本王也是第一次觀賞這類舞曲,確實覺得遠遠別於中原的曼妙軟舞啊!」快樂王饒有興致地道。
若不是他目光中的銳利異采,還真會令人以為他已沉醉到此舞當中。
「王爺,七七幼年時也曾粗粗地學過一點舞蹈的皮毛,只是已好久不曾碰觸了,此刻看著她們跳,心也有些癢癢,忍不住也想在台前舒展一下手腳,不知王爺也是否同意?」我笑吟吟地道。
咬重台前兩字。表示我不會加入到她們中間去,只在她們和石桌中間地空地上跟舞。
「朱姑娘若願意一展舞姿。本王正求之不得!」快樂王捋鬚笑道,飛彈面色祥和,甚至還似充滿真心的期待一般。
「多謝王爺!」我款款地走到舞姬前一丈處,欠身施了一禮,微微靜立著感受了一下樂曲的節奏後,突然水袖翻轉,開始徑直地合拍舞動起來,紅唇輕啟中,一曲被我臨時改動更改了一些節奏的《出塞曲》,便隨著我的舞姿、配合著羯鼓,在園林上空朗朗而起——
「請為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遺忘了地古老言語,
請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清香,誰說出塞歌地調子太悲涼,
如果你不愛聽,那是因為歌中沒有你的渴望,
而我們總是要一唱再唱,像這草原千里閃著金光,
像這風沙呼嘯過大漠,像這黃河岸哪陰山旁,
英雄騎馬壯,騎馬榮歸故鄉——英雄騎馬壯,騎馬榮歸故鄉——」
我沒有使用絲毫的內力提高聲音,也未曾在袍袖舞動、裙裾翩然中施以任何掌力,只是純粹地把自己融入了這首曲調當中。
山風獵獵,山河雄偉,好似我此刻就站在偉大的長城之上,遙望著塞外,被足下大好的風光引出一片昂然激情,才情不自禁,迎在大風隨性而舞一般,時快時慢,時激情澎湃,時低沉婉轉——卻又在水袖翻飛中,有意無意地注視著快樂王,藉著迴旋之時以流轉的目光拂過眾舞姬。
塞外、河山、縱馬、榮歸故鄉——這樣的歌、這樣的詞,我相信用在今天這個時刻、唱在這個人面前,必能勾起他心中地夢想和希望。
而且,我自信我隨性而起的舞姿必定比她們任何一個都要來得吸引人。只要快樂王的神情一變,善察言觀色的舞姬陣腳必亂,而我的機會就來了。
果然,快樂王的目光漸漸暗沉陰深起來,那扣節的手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停了下來,邊上的鼓樂彷彿被我這一唱一舞更加帶動起高昂地情緒,而原本歡快飛旋地舞姬也在我意料之中的緩慢了下來。
甚至還有兩個舞姬先後亂了步伐,有一個甚至還不小心衝撞到了旁人,舞隊頓顯有點凌亂。
我口中歌聲不止,袖未停轉,但目光卻如閃電般迅速地掃過那兩個舞姬地眼神,果見她們先是看了一眼威嚴的快樂王,而後才慌張地看向斜對面一個長著典型瓜子臉的少女。
只見那少女迅速地瞪了一眼,高舉在頭頂的纖纖手指極快地做了幾個手勢。立時有五名舞姬搶身旋轉而上。迅速地遮擋住那兩個失措的舞姬,將她們圈在其中。
只是破綻既已出,再彌補又有何用?而我地目的既然已經達到,當然無須再跳舞給快樂王看了。
我嫣然一笑,在一個漂亮的半旋中陡然收手,然後面不紅氣不喘地緩步回座,優雅地輕抿了一口美酒。
「朱姑娘果然是多才多藝,不僅歌喉賽如百靈。
婉轉繞樑,就連舞姿也如此優美動人、超絕人間哪!本王今日可實在是大飽眼福耳福啦!」快樂王拊掌大笑著,道,「來來來,本王敬朱姑娘一杯。」
「區區薄技。讓王爺見笑了。」心中既已有成竹,我第一次拋下成見,欣然地與他舉杯同飲。
「想必朱姑娘已猜出哪一位是領舞者了。」快樂王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目中閃過一絲陰騭。面上卻還在朗笑。
他話音才落,那些原本還在飛旋的舞姬們頓時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匍匐在地,起中有兩個少女更是嬌軀顫抖個不停,顯然正陷入極度惶恐之中。
「她。」我連看也沒看一眼,揚手一指,立時有位少女爬出列來駭然地拚命磕頭領罪。
快樂王面色不禁微微一沉,卻又不好當著我的面發作。
大手一揮,舞姬和樂手頓時紛紛如潮水般退卻,轉眼間園中又只剩我和快樂王,以及除了跳舞一直站在我身後兩步處的修遠,還有那些服侍左右的少女們。
「王爺,七七能猜出領舞者也是僥倖,還望王爺莫要怪罪她們才是!」看著那些少女有序中含著倉皇的神情迅速退下,我不由地升了一絲憐惜之意。
快樂王微微一怔。突然洒然一笑。道:「姑娘莫非以為本王會懲罰她們嗎?哈哈哈,本王可不是那心胸狹窄之人!而況方才本王已經言道她們日前還在編排期。
未盡純熟,偶有失誤也是難免地嘛!只是有擾姑娘清目,本王實在有些愧疚。」
「王爺您太客氣了。」我的記憶裡,快樂王好像可沒這麼好說話,不過此刻我當然不能表現出來,我端正大方地坐著,嘴角含著微笑,淡然地看著已換了一副神情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幫我倒酒,她面上雖然恭敬,眼底卻快速地閃過似是嫉恨又似是放鬆的神色。
她嫉恨,自然是因為我方纔的歌舞,而放鬆,卻是因為我已贏了此舉,不會「小住」下來與她們爭寵了。
沒有自我個性必須依附著男人生活地女人,真是可憐!她們又怎會明白,這個她們連討好巴結都來不及的男人,對我而言,卻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毒蠍毒蛇。
「既然七七已猜出領舞者是誰,那金無望——」我也不和他再兜圈子。
快樂王詭秘地一笑,道:「本王一向一言九鼎,朱姑娘放心,本王這就命人把他帶來。」只見他突然沉聲道,「還不快去!」他身後的古木中立刻掠起一條輕煙似地高瘦人影,往園外翻牆而去,此人必定就是片刻不離快樂王左右的獨孤傷了。
過不到片刻,獨孤傷已提了一個人回來,往方才舞姬們跳舞的空地上一放,同時還俯在快樂王耳邊密語了幾句後,又向我望了一眼而後立刻快速地再度離開。
此時我的注意力早被有些茫然地站在場中、微垂著頭的灰衣男子給吸引了去,這個灰衣男子正是幾個時辰前剛離開的金無望無疑。
我連忙起身走了過去,眼睛打量著他的身上有無受傷,口中則欣喜地叫道:「金大哥?」
金無望聽到我的聲音,並沒有馬上抬起頭來,反而直直地站立不動,緩緩地道:「朱姑娘,你又何必為只有幾面之緣地金某以身冒險?」話語之間,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枯澀闇然。
聽得他那與平時全然不同的聲音,我意一動,又低叫了聲:「金大哥你——」
「我如今不過已是廢人一個!枉費了朱姑娘的一番苦心了。」金無望終於抬起頭來,醜陋的面龐上也不知是慘淡還是木然,聲音冰冷地彷彿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在說和自己全然無關的人一般。
廢人?我不顧男女之別,突然扣住他的脈搏——頓時大受打擊地後退了一步,憤怒地咬起了下唇,幾乎忍不住要立刻回身和快樂王評理,可還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好個快樂王,好個四肢健全!你雖沒有凌虐他的**,可你卻毀了武人最寶貴地東西,沒有了武功這豈不是比斬了他地右臂還要難受?還要殘忍?
「多承王爺厚愛相邀,王爺既已放過金大哥,那七七就向王爺告辭了。」我冷冷地道。
「嗌,朱姑娘既難得來一趟快活林,四周的美景還位來得及欣賞,又何必急著回去呢?本王已吩咐廚下準備幾道姑娘愛吃地地道杭州菜,姑娘可莫要讓本王失望啊?」快樂王彷彿未覺我的冷淡,反而一副好客主人的樣子,只是虛假的殷情之中顯然暗藏著威脅。
「多謝王爺美意,既然如此,七七就討擾了。」我咬牙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要金無望還在快活林中一時,我就會被牽制住無法動彈,眼前當務之急,必須先送走金無望,可是送走之後又該怎麼辦呢?天下雖大,可當一身傲氣已隨武功的消失而去的他還能去何處?
想起原著中他離開快樂王之後的去向,我目光一閃,我何不也讓他去那裡?
我精神微微一振,鬆開緊合的牙齒,轉向快樂王淡淡地道:「不過,七七出門時,於姐姐曾有幾句話托我帶給金大哥,不知我能否和金大哥先私下聊幾句?」
「這個自然沒問題,姑娘請隨意!」快樂王往園林一角微微一瞟,那一角處頓時飛身而起數道人影,離園而去,顯然是讓我們去那邊放心地談話。
我簡短地道了聲謝,拉起金無望的手往那邊走去,他既然已答應,就一定不會再在四周埋下暗耳,這點我確是可以放心。
金無望的手寬大而冰涼,步履被動而虛浮,宛如他此時的心境。
「金大哥,有一個法子,能證明你不但不是廢人,而且還是貴人!」我小心地凝神檢查了一下周遍幾丈之內,確實無人,旁邊又有修遠守著,便開口道。
金無望的眼中陡然地燃起一絲火花。以他的性子,這個時候沒有比能讓他看到自己不是個廢人的希望更能打動他的心了。
「金大哥,接下來,你不用出聲,只需點頭或搖頭即可。」我想了一下,事關重大,為保萬全,還是用傳音入密之法比較好。
我可沒忘記快樂王騎下還有個擅長追蹤竊聽的小精靈。
「金大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想不想為自己和於姐姐復仇?」
金無望眼神頓時暗沉深邃,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
那就好,只要你這點的鬥志沒滅,就好說話,我欣慰地一笑:「那我問你,你以前既然曾是快樂王身邊最依重的助手之一,那你一定知道在如今在塞外老巢,還有誰最喜歡和快樂王作對,他的最大的敵人又是誰?」
金無望沒有說話,眼睛卻眨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