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才斗
熊貓兒怔了怔,瞧了瞧那黃色牡丹,搔頭笑道:「這個嘛——唉,七七你怎地突然取笑起我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貓大哥就算是再在這洛陽花城中混上個十年八年,也仍不過是個俗物莽夫而已。
倘若你問的是王憐花那廝暗中藏了多少好酒,我指不定還能對上十之**——哈哈哈哈——只是這些花花草草在我瞧來,除了顏色大小好像有些不同,看起來實在都是一般的模樣,說的出來歷才怪呢?好妹子,你不如改問個問題好了。
你若要問這花與人哪個好看,這我倒一口就可以答出來!」
他邊說邊望著我,兩隻貓眼不住地眨呀眨,眾人頓時一陣哄笑,邊上的沈浪也不禁更是莞爾。
啊?這貓兒也會反過來消遣人了?
「我家牡丹雖嬌艷,但又怎及的上玉人的容顏?」
我正自好笑,卻聽王憐花不知何時又轉到我們身邊來,兩隻眼睛亮晶晶地掃過我和花叢中的白飛飛,轉向熊貓兒笑罵道:「你這隻貓兒,俗的又何止是視這些國色天香的牡丹於無物?我來問你,昨日趁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又將我家那壇珍藏多年的上好花彫老酒,給偷偷地吞下肚了?」
熊貓兒還未回答,只聽一旁的歐陽喜已笑道:「何止是偷吞,那模樣簡直就是牛飲。
我說王憐花,你既不幸被這只常年在外難得回來一趟的野貓給撞上,就自認倒霉吧!好在他也不是常來,下次你那好酒藏的深一些也就是了。」
「就怕藏的再深,碰上這只野貓,也一樣會被挖掘出來!」王憐花大笑道。
熊貓兒也大笑道:「說起好酒,我倒還真又聞到了一種。」
他索性裝模作樣地聳了聳鼻尖,四處聞嗅了一番。兩眼又賊溜溜地盯著王憐花,擠眉道:「如今人也到齊了,你那壇寶貝的牡丹花酒總可以拿出來了吧?」
「呃——」王憐花故意一呆,以手試額頭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冷汗,苦笑道,「我就知道這隻貓兒的鼻子比獵狗還靈,罷了罷了,瞧在今日有這許多貴客在此地份上。
就滿足你這只野貓一次吧!」
他輕輕一擊掌,立時有十幾位俏麗的少女托著鋪著絲綢的精美托盤,魚貫而入。
每隻托盤上都擺放了一隻潔白的玉壺和數只同樣潔白的小酒杯,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晶瑩的光澤,一望就知道這些酒壺和酒杯必定不是凡品。
王憐花似早已料到熊貓兒會提出這個要求來一般,竟早已準備好了。
少女們如蝴蝶般,腳步輕盈地穿過花叢。分散到每一桌面前,這才舉起纖纖玉手將酒杯翻開,再執起玉壺一一滿上,園中頓時充斥了一陣奇異的香氣——
每個人都不禁微微仰首,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覺地初嗅之,似酒味;再聞之,又似花香;復再感覺,只覺得是說不出的清香怡人。直令人心神俱醉。
在少女們「貴客請飲牡丹露」的嬌聲邀請中,每個人都不由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一杯。
只見酒液呈現出淡綠之色,襯上這白玉的酒杯,便宛如是神仙才能享用的瓊漿玉液一般,加之身在花叢之中,青翠綠葉扶嬌容,更分不清是酒香?花香?亦或是酒中有花。
花中帶酒,再難區分。
每個人的臉上不由地都動容起來,因這杯,也因這酒,更因這酒和杯的主人所給予的無邊享受……一時之間,人人只顧聞嗅酒香,竟無一人舉杯淺飲,便是連熊貓兒也未碰上一碰。
「王憐花。我且先來問你。這酒每人就一杯麼?」熊貓兒瞧了瞧自己地小酒杯,又瞧了瞧別人的小酒杯。蹙起了濃眉。
王憐花笑道:「牡丹露釀之不易,乃是取自最純淨的冬雪和最嬌嫩的牡丹花瓣,又以牡丹花瓣上的露水為引,釀製而成,總共才一小壇,今日已全部兌完了。
你若還想喝,且再等上一年。」
「唉——可惜了這樣地好酒,竟只有一杯,卻叫我如何喝得?你這廝憑地小氣,竟不多釀一壇?」熊貓兒搖頭歎道,眼睛卻直盯著酒杯,彷彿恨不得酒杯馬上變成酒壺,才好讓他爽飲一番。
「貓兄切莫再要埋怨了?」沈浪突然笑道,「你可知這一杯牡丹露又何止千萬金?倘若在下沒有猜錯,這牡丹露,用的非但是牡丹的花瓣,而且還是極品綠牡丹的花瓣。
那冬雪,也必不是普通地積雪,怕是梅花枝上的花雪,王兄,卻不只小弟有無猜錯?」
王憐花目光閃動,在沈浪臉上凝注了幾秒,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弟知音,唯沈兄一人耳!沈兄的見識端的是令人佩服,竟聞的出這牡丹露中還有梅花的味道,不錯,此露正是以極品綠牡丹佐以梅花雪釀製而成。」
「你這只野貓,現在該滿足了吧?」歐陽喜在一旁取笑道。
「我無話可說了——」熊貓兒舉著那隻小小的杯兒,歎了又歎,終於下定決心般,突然一飲而盡,閉上眼回味了半響,方才睜了開來,連叫美啊美啊——
瞧他那顯然是意猶未盡的讒樣,我忍不住抿嘴一笑,正準備把自己這杯索性給他算了,王憐花卻彷彿知道我地心意一般,向我舉杯道:「朱姑娘,美酒難得,可切莫浪費了,請!」
我微微一笑,只得也舉了舉杯,道了聲「請」掩起了水袖,先淺飲了一口,但覺入口滑嫩,入喉盈香,入脾清心,真真的盛似仙界的玉露,哪還像出自凡間?
待得一杯飲盡,回味再三,再睜開眼時,卻見眾人臉上也俱是同樣的陶醉神色。
王憐花的臉上,雖然已頗為自持,終也忍不住露出微微的得意之色,一雙鳳眼卻又向我望了過來,彷彿在等我評價。
「王公子的手筆,果然是不同凡響,這樣的花露,只怕也只有王公子這樣地人才釀地出來!」我衷心地稱讚道,若換了我,即便有這個條件,我也不會有這樣的興致。
不過,這法子倒可以請教來,以後讓乾爹去嘗試一下。
「王公子地妙處又何止與此,」邊上忽然有人笑道,「今日我等有幸,恰逢盛會,王公子何不以今日之景作一副牡丹美女圖,也好讓我等再領會一下王公子的丹青妙筆?」
王憐花一聲朗笑,邊上早有少女清理出一張石桌出來,研磨調顏料、鋪紙伺候,我假裝要和貓兒、李長青等人寒暄聊天,不露痕跡地往後退了退,更離牡丹花叢數步之遙,站到一邊。
卻見花憐花執筆默立,眼神凝注在幾盆牡丹和猶自站在牡丹叢中的白飛飛身上,嘴角漸漸浮出一絲笑意,忽然開始揮毫,雙手急速地調換畫筆和沾磨,竟在片刻之間就完成了一副牡丹美人圖。
待墨跡稍乾,四位少女便各執一端,將畫立起。
卻見畫中一改牡丹的雍容富貴之姿,反著重了花葉的柔美之處,牡丹如仙子一般的綽約儀態躍然紙上。
而花叢中,一位白衣烏髮的少女,正俏生生又是似嬌怯怯地站立著,如春水般溫柔的眼波裡,閃動著麋鹿般羞澀的光芒,只一眼就將人的心神都勾了過去。
眾人見王憐花竟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將牡丹花和白飛飛的神態細細地勾勒而出,不由地更是讚不絕口,凝視地如癡如醉,一時之間竟不再注意到刻意地躲避到一邊的我。
見眾人的注意都被那副畫暫時地吸引過去,我不禁悄悄地鬆了口氣,隨意地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準備繼續當一個旁觀者,想從中多少看出一些端倪來,目光巡視處,卻見本乖乖地站立在一邊的鸚歌和墨蘭,正神秘兮兮地低聲嬉笑著,目光不住地在沈浪和王憐花之間打轉,似又在私下評論些什麼。
我頓時覺得一陣無力,恨不得裝作不認識這兩個丫頭。幸好兩個被打量的當事人,都裝出了一副渾然不覺的神色,猶自在討論詩畫。
只聽王憐花笑道:「小弟方纔已斗膽獻醜了,不知沈兄可否為小弟的拙畫,提賜幾句應時應景的詩詞,好彌補小弟不足之處呢?」
卻聽沈浪微微一笑,也不推遲:「小弟乃一介江湖浪子,如何能同王兄的文采相比,只要王兄不怕小弟褻瀆了王兄的大作,小弟便借花獻佛了!」
眾人聞聽,自又是一番鼓動,邊上早有一位少女沾了墨汁,將毫筆恭敬奉上,沈浪微笑著道了聲「多謝」,伸手接過,走到畫前,我不禁也起了幾分好奇,凝目望去,卻不知他要提什麼詩句?其書法是否也如其人般瀟灑靈秀?
只見沈浪抬起手腕,袍袖微動,筆走龍蛇,瞬間已成。旁邊立時有人吟道:「花期不賞東風面,原來意等玉人香,遠山未掃妝已成,已羞紫金與姚黃。」
「好詩好詩!」眾人細細一咀嚼,聯想起這幾盆牡丹本是過了花期才開,畫中美女又果然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飾,再看畫中牡丹果然有姚黃和紫金兩種不同花種,不由地更是大聲歎絕。
「好一句花期不賞東風面,原來意等玉人香!」王憐花撫掌大笑,目光分別凝視著我和白飛飛,「真是妙呀,沈兄竟比小弟還知寒舍這幾株牡丹的真意,定要等到美人來才願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