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應邀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依然是一身脂粉不施的素裝打扮。我獨自一人緩步踏進花廳,一眼就瞧立在掛畫前的那個滿身錦繡的身影。
他正負著手認真地賞壁上的春水青山圖,數月不見,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氣度也更為從容了,瞧他的神態,似乎還真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反而悠然自得的很。
「好久不見了,朱姑娘,別來無恙否?」
王憐花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含笑地看著我,目光中微微帶著一絲炙熱,更透露出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似是早忘了我從前對他的冷淡。
「托王公子的福,一切都還不錯!」我淡淡地一笑,走到他對面,隨意地做了個請坐的動作,自己卻先坐了下來。
我自然不會天真地去相信,他是真的有多想見我,也不需要他對我有絲毫的愛慕。
只是我心中雖然不已為然,臉面上卻沒有如往常般擺出一副嬌縱和愛理不理的模樣。
我這些日子的大概所為恐怕早已入了王憐花的眼中,再要去裝驕縱反而顯出我的刻意逃避,倒不如真像老八所說「兵來將擋」的好。
而且,這幾年來雖從未停止過對王憐花的調查,但真正的所得卻少的可憐,這樣長期下去,實在不利於以後的交手,還不如我自己親自接觸他,總能多得一些信息。
王憐花見我這次居然沒擺架子,反倒略怔了怔,但這也異樣也只是一閃即逝而已,快的幾乎讓人無從察覺,他微微撩起袍角跟著坐下,動作優雅之極,道:「多謝!」
我嘴角略勾。看了看他面前那杯顯然已冷卻的茶水,故意薄嗔道:「這兩個丫頭也太不懂事了,怎麼也不給王公子換杯熱茶?」
微微轉頭,方待呼喚,王憐花已忙道:「不要勞煩了,是在下自己說不必再換的。姑娘切莫著惱。」
我眼波微轉,從善如流,笑道:「王公子真是大量!」
王憐花微笑地注視著我。目光裡隱隱有綠光閃動,道:「自去歲中秋分別,轉眼竟已半年,姑娘的風采,又更甚了幾分!」
「——」我微笑不語,也不謙虛,也不自得,彷彿他絲毫未稱讚我一般。靜待下文。
王憐花頓了頓,繼續道:「在下原本打算過段時間去江南拜訪朱姑娘,不料今日竟在街上巧遇朱八兄弟,打聽之下方知朱姑娘竟也在鄭州城中,因此冒昧就前來拜訪。
卻不意擾了朱姑娘的午休,還請恕罪!」
我淡笑道:「王公子實在是太客氣了!」在我「午睡」之時,他明明一直在外等候,並未請任何人前來通報他的來訪。又如何談得上打擾我地午休?
「白姑娘,不是和你說過好幾回了嗎?這些事情讓別人做就好!」才聊兩句,突聽廳外有一個刻意壓低的男聲輕柔地說話,是上官修君。
「二公子,這些都是輕活,你就讓飛飛做吧!」這道更加嬌柔卻堅定的聲音,自然就是白飛飛了,只不過這明明是我的院子。
她怎麼卻過來了?想必是為了見王憐花——不,應該是讓王憐花見到她。
我心下瞭然,停口不語,微笑地看著門外,只見外面又是幾聲低語,小片刻後,一個白色的窈窕身影果然端著托盤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不是白飛飛又會是誰?
「朱姑娘。請用點心!」白飛飛低垂著頭。一如大戶人家訓練有素的下人,將兩盤精緻的點心無聲地放置在我正好伸手可及、但又不會太近之處。
我微微一笑。道:「多謝多謝,鸚歌和墨蘭這兩個小妮子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卻要煩勞白姑娘!」
白飛飛羞澀地一笑,道:「奴婢如今已是上官家中的人了,這些都是奴婢份內地事,小姐客氣了。」奴婢?呵呵,不見得吧,這樣的姿容和風情,誰能捨得將你當奴婢丫頭看待呢?
「誰說把你當奴婢了,我可不記得我曾說過這樣的話。」門外的上官修君聽到這句話,果然立時忍不住踏了進來,但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微窘地行禮道:「小姐,王公子,修君冒昧了!」
「你一知道我起來馬上就過來看我,足見你這做主人的細緻周到,有什麼冒昧的?」我微笑地幫他圓場,王憐花也自是客套了幾句。
唉——我記得修君雖然年少性子羞澀,行事卻一向不失穩重,如今怎麼一碰到白飛飛,竟這麼不冷靜起來了?
修君侷促地笑了笑,才走到一旁坐下,道:「小姐休息的可好。」他明明問地是我,但目光卻不是時地飄向白飛飛。
只見白飛飛暈染雙頰,托著托盤又轉到王憐花處,同樣將點心體貼地放好,輕聲道:「王公子,請慢用!」她見幾上茶已冷,猶豫了一下,索性將茶杯收了起來,走到偏廳去換熱茶。
她真是個聰明人,這院落既然已劃給我,茶水自然會有,因此才端這點心來。
而此刻她明明是借奉點心之際前來誘惑王憐花,卻又始終不曾抬首,只以聲音和身段引人,手段端的是高明之極。
王憐花的面上果然已露出一絲異色,目光也不禁在她因低頭而微露的一截雪白如玉的脖頸上逗留了一下,但隨即便收回了目光,卻向我瞧了過來。
我神色不變,假裝未曾察覺他地目光,望著修君答道:「嗯,挺好的,修君佈置的房間很和我意,只是王公子卻在外面苦等了。」
王憐花笑道:「只要姑娘休息的好,在下便是再等一會又有何防?何況春眠惹睏意,莊公夢周蝶,這樣地季節確易令人微倦,在下平日在家無事時,也常小憩一會的。」
他彬彬有禮地自動為我解釋,我只是微笑。王憐花表面的功夫,確實做的極是到位。
只見他頓了頓,見我沒有接話的意思,直接開門見山地道:「不知姑娘是否聽說過洛陽地牡丹花會?」
我點頭道:「自然是聽說過的,洛陽的牡丹花冠絕天下,聽說每當清明和谷雨前後,便是牡丹花開地盛期,屆時四方來賓。
莫不紛紛趕去洛陽,才子雲集、佳人會聚,賞花賦詩,潑墨賽藝,其景其情都十分地狀觀!」
王憐花笑道:「正是如此,自大周武皇謫貶牡丹花自洛陽後,洛陽的花會向來是中原地區最為熱鬧的花會,去年。
朱兄就以一首『傾國佳人賦』在花會上一舉奪魁,一時間廣為傳誦,成為美談。」
「王公子的文才也不差啊,別的且不提,單就那副《一點嬌紅叢中笑》。
就震驚了整個洛陽呢!」上官修君插口道,「聽說這副名畫後來以五千兩銀子地高價,被一位來自京城的高官拍的,而王公子卻將其所得全部捐助給受桃花汛之苦地災民。
其德其行,修君實在佩服。」
王憐花微笑道:「上官兄過譽了,在下也何嘗不佩服兩位上官兄地才情,其實在下此番前來,名義上是想請上官兄前去洛陽賞花,實則卻是想藉著牡丹和兩位上官兄交個朋友。
不料,朱姑娘竟也在此,在下實在是喜不自甚。」
他目光又轉向我道:「舍下如同洛陽每戶人家一般。平日裡也栽種了幾株牡丹,往年繁花如錦,也曾參與花會盛事。
不料今春卻只長葉花苞全無,直到花期已過仍不見絲毫動靜。家母還曾黯然神傷了一翻。
在下也以為今春開花必然無望,沒想到前幾日突然開始冒出花蕾,這幾日就將開放,而且觀其花苞竟遠大於往年,頗為奇特。因此想邀姑娘和兩位上官兄同去洛陽觀賞。
不知道朱姑娘是否肯賞薄面。」
「牡丹花?」只聽正將熱茶換上、準備躬身退去的白飛飛一聲低呼,欣喜地抬起頭來。
嬌顏上浮露出無限神往,但彷彿又馬上記起自己地身份一般,復又垂下頭去,後退了幾步,但她這嚮往的神情自然早已落在上官修君地眼裡。
我心中暗歎,白飛飛的手段果然高明,她不用再多說一個字,就已讓修君明白她也很想去洛陽觀賞牡丹花,而修君,自然會滿足他這個心願,那麼此次的洛陽之行裡,就絕少不了她了。
這下子可好,大家全湊到一塊去了!
「竟真有此等奇事麼?那我倒也要湊個熱鬧了!」
我笑容不變,你故意借鸚歌她們之口告訴我,熊貓兒等人也在你處,我還能不去麼?就算我推辭不去,你必定也還會用其它法子的,我又何必那麼不識趣,再則,難道你以為我一味地避讓與你,反是怕了你不成?
「如此甚好,去年在下至杭州遊玩,蒙姑娘一家盛情款待,一直以未能還禮為憾,姑娘既肯賞臉,那自是在好不過,在下這就前去準備,明日一早再來接幾位如何?」
王憐花起身告辭,含笑的目光在大廳之上掃了一遍,將立在一角等候呼喚地白飛飛也收入眼底,又轉向上官修君,道:「朱姑娘既然已同意,想必令兄也不會在拒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