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喀」在藏語中的意思為「天空」,在青藏高原生活著一種巨大的猛禽,名為「喜馬拉雅兀鷲」,禿頭裸頸,黃褐色毛髮般絨羽,可飛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輕鬆翻越珠穆朗瑪峰,是塵世中飛得最高的鳥類。
兀鷲尤喜腐屍,常成群結隊的守在山頂「天葬台」周圍,等候著啄食屍體。一般的兀鷲身長只有一米多,而這只「南喀」翼展卻足足丈許,且渾身毛色金黃,在陽光下如同「金雕」一般,為木裡大寺的鎮寺神獸。
嘟嘟連續跟蹤了兩天,雖然途中可以抓山鼠充飢,但依舊是疲憊不堪,牠在半空中圍著木裡大寺繞著圈,眼瞅著二丫跟隨著老喇嘛走進了大殿。
就在這時,突見寺中金光一閃直衝雲霄,待嘟嘟定睛瞧清楚時,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隻巨大的兀鷲居高臨下正朝自己惡狠狠的撲來。
媽呀,這下死定了,這種醜陋的東方喜馬拉雅高山兀鷲是吃腐肉和屍體的啊,怎麼衝著自己過來了?嘟嘟雙翅併攏筆直的栽了下去,只有盡快的躲到屋簷下才能安全,在空中鸚鵡絕不是兀鷲的對手。
就在嘟嘟驚恐萬分的急速迫降時,那只兇惡的兀鷲閃電般的轉瞬即至,探出兩隻如鋼鐵般有力的大爪剎那間便攫住了牠,然後翅膀傾斜著滑翔進入大殿,威武的站立在了仁波切的面前。
「嘶嘶哼哼。」南喀嗓子眼兒裡發出一連串的喉音,然後輕蔑的一腳,將渾身筋骨酸麻的藍紫金剛大鸚鵡踢到了活佛的面前。
「奇怪,此鳥竟然生有藍寶石般艷麗的羽毛,嘴巴像個大鐵鉤,絕非本地所產,定是外來物種。」仁波切打量著嘟嘟驚訝道。
真是少見多怪,嘟嘟心裡想。
「不錯,一定是那頭豬妖的同夥兒,前來窺探藍月亮谷的秘密,這些異類依舊賊心不死。」扎西老喇嘛分析說。
胡說八道,我本身就是藍月亮谷中出來的,嘟嘟強忍著沒有分辨。
「將其餵食給南喀算了。」扎西不屑的哼了聲。
嘟嘟一聽幾乎暈了過去,這個不要臉的老喇嘛,竟然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阿彌陀佛,」仁波切歎了口氣,「此鳥亦是一條生命,怎可隨意殺戮。」
這老和尚說得在理,嘟嘟心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仁波切目光望向了二丫,問扎西道:「這位小姑娘年紀輕輕面容卻酷似老婦,好像是中原罕見的『萌屍蛻變』。」
扎西點了點頭,說:「老衲也是這般懷疑,不知可有醫治之法?」
仁波切疑慮的瞅著他,似有難言之隱。
扎西老喇嘛明白其意思,於是說道:「她叫二丫,是有良的情人,並非豬妖一夥兒的異類。有良這小子與老衲有著一面之緣,且與藍月亮谷內的一位神醫相熟,也可算是『守護者』的對象吧。」
仁波切擺了下手,吩咐手下喇嘛搬來一隻大鐵籠子,將這只藍色怪鳥關了進去,防止其跑掉。
「來人,先帶這位小姑娘去禪房休息。」他吩咐說。
大殿內就剩下扎西老喇嘛一個人了,仁波切心情沉重的開口說道:「康巴藏區數百年來的平靜結束了,自從東巴木老司拿來那幅不詳的畫軸後,妖鬼屍怪紛至沓來,而且還具有朝廷的背景。這些還不足懼,但畫中出來的那位清朝皇帝可是一隻千年大魘,以我們的功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扎西嚴肅的望著仁波切,情況確實如此。
「這位名叫『二丫』的小姑娘來歷絕不簡單,老衲若是沒看走眼的話,她就是一隻幼魘。」
「幼魘?」扎西老喇嘛吃了一驚。
「中原每當改朝換代之際都會是一場浩劫,血腥殺戮、饑荒瘟疫接踵而來,死人無數,豈不聞有『九魔一魘』之說麼?老魘過後又有新魘誕生,遭罪的是只是無辜的百姓。」仁波切默默說道。
扎西聞言沉思半晌,面現疑惑之色:「自49年內戰結束之後,只有六十年代的大饑荒和文革期間死人較多,以二丫姑娘的年齡推算,她應該出生於七十年代中期,中原那時好像並未發生大的劫難啊。」
「扎西,」仁波切說,「『萌屍蛻變』乃是幼魘蛻變為成魘的一個必然發育過程,至於二丫此人來自哪裡又何必探究呢?總之,有因必有果,塵世之中,未知永遠大於已知。」
「是,」扎西單手合十,問道,「仁波切的意思是除掉她麼?」
「有因必有果,但還必須要有緣,同因不同緣則不同果,因緣和合而生,因緣散盡而滅。二丫雖是一隻未成年幼魘,既然來到了木裡大寺便是善緣,老衲竭盡全力若是能夠消除其魘性,使其變為一名正常人,便是結出了不同的果,善莫大焉。」
「哈哈,老衲慚愧,」扎西老喇嘛心中釋然了,遂問道,「仁波切如何來應付『萌屍蛻變』呢?「
「一世班禪的罡洞。」仁波切答道。
扎西老喇嘛聞言心中一凜,木裡大寺供奉著一根古老的「罡洞」,藏語叫「岡令」,俗稱「鬼號」,據說已有數百年的歷史了。這根罡洞的來歷非同小可,乃是宗喀巴大弟子一世班禪的貼身法器,每逢月圓之夜,它都會自行發出低沉蒼涼的吟嘯之聲,是康巴藏區格魯派的鎮寺之寶。
「仁波切,二丫姑娘如果承受不住『罡洞』的驅魔音,豈不要了她的命?」扎西老喇嘛擔心的說道,畢竟二丫是自己帶來木裡大寺的,又是有良的情人,萬一死了可有些過意不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幼魘成功蛻變,否則將會後患無窮,事不宜遲,今晚子時就請出『罡洞』來驅魔。」仁波切正色道。
鐵籠子裡的嘟嘟聽到了他們之間談話,心裡犯了嘀咕,原來這個二丫並非是奸細,寒生和小主人已經前往中原尋找血靈芝了,為其醫治「屍蛻症」。如果真像老喇嘛說的那樣,她萬一承受不住「罡洞」的法力就這麼死了,豈不前功盡棄?不行,得設法阻止才是。
嘟嘟博覽群書,記憶力超群,知道「罡洞」這種法器是用高僧喇嘛的小腿骨製成,也叫做「人骨笛」,如果是一世班禪克珠傑.格勒巴桑的法器,那肯定是相當厲害的。
就在這時,忽聞大殿門口傳來有氣無力的話音:「仁波切,哦,還有扎西老喇嘛也在啊」一位白臉磕張的中年人垂頭喪氣的走入了殿中。
「莫局長,您又來啦。」仁波切嘴裡敷衍著。
莫局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您這是怎麼了?」仁波切詫異的問。
「唉,」莫局長長歎一聲說道,「明明是順治皇帝嘛,非說是精神病,你們兩位都看見他確實是從畫裡跑出來的吧?」
仁波切點點頭:「親眼目睹,不會有錯。」
「可就沒有一個人肯相信我的話,連**的軍醫都判定他是主觀妄想型精神病,這下可好,部裡的文司長產生了看法,我這個宗教局長可能要在這兒干到退休嘍。」莫局長牢騷滿腹,嘴裡一個勁兒的嘟囔著。
有小喇嘛端過茶水來,莫局長抬眼望見了鐵籠子裡的嘟嘟,不由得驚訝道:「咦,你們從哪兒弄來了這只純種的藍紫金剛大鸚鵡?」
「莫局長認得這只怪鳥?」
「當然,這是產自巴西的金剛鸚鵡,生活在亞馬遜的熱帶雨林之中,是世界上個頭最大的鸚鵡,聰明頑皮,擅長交際。」
「擅長交際?」
「知道成語『鸚鵡學舌』麼?牠最善於學習人類的語言,而且能誇誇其談。」莫局長賣弄著自己的知識,這幫藏區喇嘛孤陋寡聞,純粹是土老冒。
「莫莫局長好。」籠子裡的大鸚鵡突然發出清晰的人語來。
「聽聽聽,牠簡直太聰明了,竟然能瞧出眉眼高低!」莫局長驚訝的叫了起來。
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聞言亦愕然不已。
「莫局長,我,我餓了。」嘟嘟繼續說道。
「哈哈哈,」莫局長一掃沉悶萎靡的情緒,趕緊吩咐說,「快給牠弄點吃的來。」
不一會兒,小喇嘛從伙房端來了一碗米飯和兩樣素菜,小心翼翼的塞進了籠子裡,這是寺中僧人們吃的晚餐。
嘟嘟拿爪子扒拉了兩下,嘴裡不滿意的說道:「都,都是青菜,這是在喂雞麼?」
莫局長拍手大笑:「太頑皮啦,仁波切,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這只活寶?」
「是從天上捉來的。」
「那好,我要了。」莫局長滿意的說道。
「這」扎西老喇嘛遲疑著,「這只怪鳥的來歷有些可疑。」
莫局長把臉一板:「藍紫金剛大鸚鵡是世界瀕危物種,木裡大寺是宗教活動場所,怎麼能飼養聯合國公約都規定保護的動物呢?」
「是1922年『華盛頓公約』列明的一級保育類鸚鵡。」嘟嘟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