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月色裡,有良癡癡凝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浩瀚的戈壁灘黃沙漫漫,古城黑咕隆咚的,像一隻身形巨大的怪獸默默的倒臥在黑暗中,莫高窟裡的石雕佛像在清涼的月光下,反射著淡淡的冷輝,在《敦煌夜魘圖》中,一切都如同死寂一般。
回想起那天在昌瑞山地下古墓,薛道禪仍在七色光罩內打坐,身形似乎消瘦了許多。當他見到有良抱著媚娘從容不迫的走入石室,就知道其已經通知到了古空禪師,於是眼神兒流露出會意的一笑。
「有良,你回來啦,」坐在椅子上的馮生站起身來問道,「主人吩咐的事情辦妥了麼?」
「嗯,已經通知了杜大姐,她會在九月初九之前做好一切準備,迎接主人破墓出關。」有良答道。
床上合衣躺著的董貴妃坐起身張嘴說了些什麼,但是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大概是擔心,你們走後的這些天裡,主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呼喚他也無反應,這種情況很不正常,以前從未發生過。」馮生解釋說。
「嘻嘻嘻嘻」薛道禪尖聲笑了起來,說道,「不正常就肯定有原因,薛某估計黃老魘單憑著一根噬嗑陽針修煉必然會走火入魔,此刻大概早已經心腦血管出問題半身不遂癱瘓在那兒了。」
「薛先生莫要胡說,主人說他憑藉著一千二百年的陰氣可以與陽針融合。」馮生道。
「哼,黃老魘太過自信,完全低估了遠古祝由鼻祖巫咸『噬嗑陽針』內蘊藏的老陽之氣,若無陰針相佑,想必他那點陰氣早已耗盡了。」
「噬嗑陰針?」有良聞言心中一驚,他們怎麼都知道了。
「是主人說的,當年巫咸的噬嗑針共有陰陽兩支,他手中的只是噬嗑陽針,還有一根陰針不知在哪兒。」馮生說。
要是黃老魘走火入魔就好了,這樣剷除他就容易得多,「能肯定主人是走火入魔了麼?」他問。
「當然,」薛道禪回答道,「這老傢伙多日來不吭不響,怎麼挖苦謾罵就是不言語,薛某敢打賭九月初九這一天,黃老魘不是破墓出關,而是入墓等死了。」
「哼,薛懷義你這個頭號大面首嘴巴不乾淨,老夫簡直是忍無可忍了。」金井口突然傳出黃老魘憤怒的呵斥聲。
眾人聞言俱是一愣,難道黃巢並沒有走火入魔?
董貴妃欣喜的一躍而起,又說了一連串話。
一道七色光暈從金井口緩緩湧出,但看上去明顯的黯淡了許多,有些色彩也殘缺不全。
「嘻嘻嘻嘻,果然是走火入魔了。」薛道禪大笑道。
光暈逐漸凝聚出一個人形,黃老魘仍舊是一身皇冠皇袍,但口眼有點歪斜,嘴角滴著口涎,右手佝僂著如同挎筐般,半邊身子肢體僵硬,如同一個中風病人。
「哼,老夫不過是暫時經絡岔了氣兒而已,只要將養些日子就會恢復的,你別高興得太早了。」黃老魘說道。
「主人,你不要緊吧?」馮生趕緊問道。
有良默默的望著黃老魘,心想若是趁此機會上前抓住其手腕,以「中陰吸屍**」攻擊他,會否成功呢?他暗自運氣至手臂,隨時準備出手。
「別再裝模作樣了,你我都清楚,但凡練功走火入魔都只會越來越重,現在是半邊經絡受損,但很快便會蔓延至全身,到時候陽火攻心便死定了。黃老魘縱有萬千抱負,到頭來仍是一具腐屍耳。」薛道禪一針見血的指出。
「那我們就走著瞧。」黃老魘歪著嘴巴嘿嘿兩聲,隨即身子原地快速的旋轉起來,漸漸化為斑駁的彩色光柱。
他這是要幹嘛?有良驚訝的望著光柱越來越大,已經將董貴妃和馮生捲了進去,未及多想便感覺到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驟然而至,自己不由自主的腳跟離地被裹入了旋轉的氣流中。他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眼前驀地一黑彷彿進入到了另一天地,「噗通」一聲摔落在了黃沙之上。
夜空中一輪明月高懸,清涼而皎潔,肺裡感覺不到古墓裡那種陰潮略帶霉味兒的氣息。定睛細看之下不覺大吃一驚,怎麼又回到了《敦煌夢魘圖》中?古城、莫高窟和戈壁灘歷歷在目,不過場景變換成了黑夜。
「喵嗚。」身邊的媚娘輕聲在呼喚著他。
「哈哈,薛道禪,隨老夫夜遊敦煌如何呀?」耳邊傳來黃老魘的桀桀笑聲。
「皇上,您這是把妾身帶到哪兒來了?」董貴妃在問。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愛妃放心,任何人都找不到這裡。」黃老魘話語之中明顯有些氣喘。
有良站起身來望去,薛道禪就在不遠的地方站立著,他仰臉眺望夜空,原本籠罩在他身上的七色光罩已經不見了。
「黃老魘,《敦煌夢魘圖》不是已經焚燬了麼,怎麼又進來了虛空?」薛道禪疑惑不解的問道。
月光下,黃老魘由董貴妃攙扶著蹣跚走下沙丘,馮生默默的跟隨其後。
「不錯,那幅『夢魘圖』確實已經自毀,但這幅『夜魘圖』還在,哼,沒想到吧?」黃老魘答道。
「哦,原來張道陵竟然繪製了兩張圖」薛道禪聞言驚訝不已。
「主人,為什麼把我們都帶到這虛空裡來?」有良心中忿忿不平。
黃老魘嘿嘿兩聲:「老夫眼下半邊經絡受損,那衡山老和尚若是來了是個大麻煩,留你們在古墓中難保不洩漏出去,還是留在一起較為安全。」
薛道禪冷笑道:「你以為古空禪師就發現不了這幅『夜魘圖』麼?」
「即便是發現了,有你們幾位人質在此,老和尚就不至於毀畫。」
這黃老魘挺狡猾的,的確薛道禪和自己在畫中,古空禪師必然投鼠忌器,楚大師難說,但虛風道長和二丫一定不會讓人毀畫的。原本還想用「中因吸屍**」偷襲黃老魘,如今身在虛空功力全失,有力也使不上了,只有再次設法找到此圖開啟的通道,利用「鬼門十三針」出去,但不知在這幅畫中是否還管用,有良尋思著。
薛道禪悵然道:「一旦進入虛空,走火入魔便不會繼續發展,躲在《敦煌夜魘圖》裡既有足夠的時間琢磨破解陽針反噬之法,又躲避了古空禪師的追殺,黃老魘啊,果真是機關算盡。」
「哈哈,過獎了,」黃老魘說罷在董貴妃的攙扶下朝古城走去。
「有良,慚愧啊,薛某竟然不知有張道陵的這幅『夜魘圖』,否則便可及早提防了。上次的《敦煌夢魘圖》是以『鬼門十三針』開啟的,估計這幅圖也是如此,看來我們還得去莫高窟找找看。」薛道禪無奈的說道。
「可是上次已經把螢光手電的電池耗盡,要是能事先預料到就會買新電池了,即便通道還在十六窟的《飛天仕女圖》中,看不到張道陵全身的穴道也無從下針啊。」有良發愁道。
「是啊,沒有螢光手電就照射不出來張道陵的影像,這條路是行不通了,還有最後一個方法,但也不一能奏效。」薛道禪說。
「什麼方法?」有良趕緊問。
「蟬蛻,」薛道禪苦笑道,「讓巫蟬去尋找虛空通道,若是此圖也是只進不出的單向虛空通道,那我們就真的被困住了。」
有良想了想,問道:「黃老魘看似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莫非他有什麼法子能夠從畫裡出去?」
薛道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錯,這傢伙功於心計,既然無所顧忌的入畫,想必是有絕對的把握出得去,難道張道陵還預留了其他的開啟方法?」
兩人琢磨了半天,還是猜不透這黃老魘會以何種方式出畫。
「有良,帶我到古城『西域之門』瞧瞧。」薛道禪吩咐說。
月色下,兩人向黑暗中的城門樓走去,遠遠的望見馮生站在城門外面望風。
「不要過來,主人正在臨幸。」馮生趕緊擺擺手,示意他倆止步。
「什麼『臨幸』?」有良不解。
「嘻嘻嘻嘻」薛道禪不懷好意的尖笑起來,沒有作答,但腳步卻未停下來。
馮生張開雙臂攔住他們,被薛道禪粗暴的伸手推開,口中哼道:「這黃老魘身殘志堅,這個時候還不忘尋歡作樂。」
幽暗的城門洞角落裡傳出尷尬之聲,有良的陰眼瞧見地上有兩個**的人體相擁纏綿在一起,扒在上面的高大身軀正是黃老魘,肌肉發達但明顯的一側肢體僵硬不便,壓在身下的董貴妃則嬌喘不已香汗淋漓。
「喵喵,嗚」媚娘輕柔的叫著,有點像是要發「媚功」的前兆。
薛道禪不理不睬徑直走過兩人的身邊,有良歉意的扭過頭去隨後跟上,驀地渾身氣血上湧,腿腳不由自主的邁向黃老魘,想控制都很難。此刻,他明白了這是「噬嗑陰針」遇見陽針時的自然反應,但以前卻從未有過如此劇烈的感覺。
「唉,年輕人氣血旺盛,走吧,這有什麼好看的。」薛道禪硬是把有良拽離了城門洞。
「大膽!要是在從前,你們兩人幾個腦袋都不夠砍。」黃老魘發怒道。
「嘻嘻,」薛道禪聞言一樂,「黃老魘,別忘了這裡是虛空,大家功力全失嚇唬不到誰了,不過你要當心『回馬瘋』哦。」
走出去很遠,還依稀聽得到黃老魘發狂的「嘿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