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爹搖搖頭,解釋說:「不會的,屍體的口鼻內都填了上等的辰州砂,胸腹還以辰州符鎮住,屍變不了。」
「羅老爹,您知道總共有多少種屍變嗎?」有良好奇的問。
俗話說「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羅老爹啃著香氣四溢的烤雞,因此也就話多了。
「據說有十八種屍變,不過我走了幾十年的腳,也只見過兩三種而已。」
「都有哪十八種?」有良來了興趣。
「嗯,有血屍、蔭屍、肉屍、皮屍、汗屍、毛屍、醒屍、石屍、殭屍、玉屍、行屍、詐屍、走屍、甲屍、斗屍、菜屍、綿屍、和木屍,總共一十八種屍變。」羅老爹掐著手指頭一一數來。
這些屍變,有良只見過兩種,就是斗屍關教授和玉屍杜大姐,想不到塵世間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兒。
「人死了怎麼才能發生屍變呢?」
「這個麼,」羅老爹想了想,說道,「每一種屍變都是有著不同的機緣巧合,總之需要多種條件碰巧遇在一起才有可能,十分的罕見。就拿我們沅陵走腳村來說,有的人趕了一輩子屍,也不一定就能見到一具屍變。」
「你是沅陵的?」有良聞言心中一動,柳十三說二丫他們正是在那兒失去蹤跡的。
「嗯,沅陵深山裡面的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自古以來,村裡的男人都是從事『走腳』這一行當,『走腳村』的名字也就是這麼來的。」
「你們現在是準備去哪兒?」有良問。
「返沅陵,送『喜神』回家,她老家是大合坪鄉的,在深圳打工時出的事兒。唉,也挺可憐的,小姑娘只有十五歲,比我兒子的年齡還小呢。」羅老爹歎息道。
「深圳很遠吧,你們不是要走很長的時間?」有良聽薛道禪說過,那是一個新建設的特區,令人眼花繚亂的花花世界。
「不是的,這丫頭長得模樣挺俊,在深圳一家酒店裡當服務員,被一個有錢的老闆給糟蹋了,還扒光了衣服照相威脅要她接客。孩子連夜逃跑回家,車到漵浦感覺沒臉再見家人,一時想不開就上吊了,要不是留下一封遺書,這些事兒就無人知曉了,唉,什麼世道。」
「可以根據遺書去抓那個壞蛋啊。」有良氣憤道。
「沒用的,漵浦縣的公安說人都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況且又是自殺,現在講究的是證據,後來我們爺倆趕去漵浦走腳接她回家,只有在故鄉,這孩子才能得到安息。」
「那壞老闆叫什麼名字?」有良想有朝一日要是讓俺碰上,非得把他先吸乾再凍成一個大冰坨不可。
「都在那份遺書裡寫著呢,遺書讓漵浦縣公安局扣下了,說是必須封存在卷宗裡結案。」
聊著聊著,山雞也都吃完了,羅老爹站起身來道謝,準備繼續趕路。
「俺可以跟你們一起走麼?」有良突然問。
「小兄弟,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羅老爹不解。
「俺是想去找一個朋友,聽說她去了沅陵。」
「沅陵什麼地方?」
「俺也不知道,她失蹤了。」
「啊,有這等事兒?」羅老爹似有不信。
「她叫二丫,是個女孩兒。」有良只得實說。
「是你對象吧?」
「嗯。」有良臉一紅。
「好吧,我們一起走,越往裡面去都是深山老林,你一個外鄉人很容易迷路出不來的。」羅老爹爽快的答應了。
此刻,媚娘已經將牠的那只山雞啃光,最後嚥下雞腦袋並從牙縫裡擠出堅硬的奇門詭女:解密地理驚悚傳奇/10438/雞喙吐掉,打了兩個飽嗝拍拍脹鼓鼓的肚皮,顯得格外舒坦,看得羅老爹直髮傻。
有良重新把媚娘抱回到竹簍裡背起,熄滅了篝火,然後與羅老爹父子一同上路。
半夜時分,山坳裡出現了一個小村莊,黑燈瞎火的,人們都已睡熟。
羅老爹在前面敲響了陰鑼,口中喊道:「陰人上路,生人迴避嘍」
按規矩,趕屍是不能進村的,於是他們沿著村外繞道而行。
路旁有一座半人多高的小土地廟,羅老爹掏出一把冥幣紙錢拋撒出去,凡是死屍途經一方土地,都需要交買路錢通融才行。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聲,小土地廟後猛然間竄出幾條野狗,其中那只體型巨大的黑色惡犬瞬間便撲倒了女屍,張開血盆大口便咬。
月光下,女屍身後的羅柱子瞅得真切,手腕一抖便將打狗棍直接捅進了狗嘴裡,哪知惡犬力氣極大,叼住棍子猛地一拽,令其頓失重心摔倒在地,但他瞬間撲在了女屍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那死去的女孩兒。
前面的羅老爹大驚失色,舉起打狗棍正要念「啞狗咒」來驅趕惡犬。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嗖」的從有良身後的背簍裡竄出,聽得「嗤嗤嗤」連續幾下,月色中血光飛濺,媚娘的利爪早已將那幾隻兇惡的野狗喉嚨切斷,橫屍於地下。
羅老爹看得簡直是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山村裡又傳來一連串的狗吠聲,由遠而近。
「快走,狗群一來就麻煩了,」羅老爹匆匆拽起柱子,口中急促說道,並念動巫咒大喝一聲「起!」
月下女屍重新站立起來,跟在了杜老大的身後落荒而去。
黎明前,他倆終於趕到了沅水渡口附近的一家「死屍客店」裡住下。
「虧得沒讓野狗咬爛了屍首。」羅老爹檢查了下女屍,心有餘悸的說道。
「羅老爹,為什麼狗專挑死人咬?」有良問。
「屍體身上會散發出一種奇特的氣味兒,人聞不著可狗的鼻子卻能嗅到,怨力越大的氣味兒越濃。」
「哦,是這樣。」有良明白了。
「柱子,你先去趟渡口,告訴崔艄公,說今晚有陰人過河,回來再吃飯睡覺吧。」杜老大吩咐說。
柱子應聲走出了客棧,湘西的擺渡船向來只要走腳人打了招呼都會在夜裡等候著,以方便客死他鄉的亡魂能夠早一點回家與親人團聚。
此刻渡船剛剛靠岸,崔艄公認得羅柱子,擺了擺手招呼他過去。
「崔老伯,爹讓我告訴你今晚有陰人要過河。」柱子憂鬱的說道。
「放心吧,我會等著的,」崔艄公笑呵呵的答道,望著柱子悶悶不樂的背影,「這孩子是怎麼了?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入夜,他們帶著屍體又上路了,渡船果然準時守候在沅水河邊,如今政府破除迷信,取締走腳這一行當,所以只能偷偷的接活。
「羅老爹,好久不見啦。」崔艄公打著招呼。
「現在能通公路的地方都用汽車拉屍,走腳的活兒越來越少,看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趟了。」羅老爹說。
「還是讓柱子去廣東那邊打工吧,早點學門手藝也好混口飯吃。」
羅老爹點點頭:「這次趕腳回來,柱子說先去辦邊境通行證,然後就去深圳特區找活幹。」
「這位客人面生的很,不是咱本地人吧?」崔艄公望見有良略顯驚訝。
「他是來沅陵尋親的,路上遇見搭個伴兒。」羅老爹回答。
渡船離岸,朝著對面撐去,冷月無聲,唯有竹篙入水時的輕微嘩啦聲。
「今天的喜神是哪兒的?」崔艄公是個愛說話的人,嘴裡不閒著,在沅水撐了一輩子的渡船,可謂是見多識廣。
「大合坪鄉,女孩才十五歲,作孽啊。」羅老爹又說了一遍那段悲慘的故事。
「世上總有不平之事,我們草民又能如何呢。」崔艄公聞言也是歎息不已。
有良藉著月光,就近仔細的看了看死者的面容,發現這女孩長得十分清秀,閉著雙眼眉宇間似有難解的憂愁,頸下可以看見一道青色的勒痕。
他無意之中瞥了一眼,發現柱子坐在船幫上在暗自垂淚。
大合坪鄉位於沅陵縣北部,距縣城八十多公里的深山之中,羅老爹仍是晝伏夜行,趕屍走的腳程不快,又是夜裡攀山道,因此數日後的凌晨才終於趕到了目的地。
這是群山環抱的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靜悄悄的,唯有村東頭的一戶人家亮著燈,那可能就是女孩兒的家了。
「陰人回家,生人迴避嘍」羅老爹敲著小陰鑼進村,月明星稀,有的農戶隨即掌燈開門拴狗,並指著東面亮燈的人家。
進到院子裡,果然大門敞開著,堂屋中間擺放著一副簡陋的新棺木,也沒有油漆,像是倉促打造的。
「噹」羅老爹一聲陰鑼,開口喊道,「喜神到家嘍。」
屋裡顫顫巍巍的走出一個拄著枴杖的中年漢子,見到女兒回家忍不住的失聲嗚咽起來,此刻內屋也傳來撕心裂肺的慟哭聲,村民們逐漸聚攏來到門口。
羅老爹直接趕著女屍進了堂屋,將其立於門後,然後說道:「所有人都請迴避,我們要替『喜神』更衣了。」
有良也隨著大家站在院子裡,人們紛紛議論著吳家的丫頭如何如何聰明能幹和懂事孝順,這麼好的孩子竟然如此短命,老天實在不公等等。
「羅老爹,孩兒他娘聽到鳳嬌出事兒就犯了病,躺在床上起不來。」中年漢子捧出一疊新做的斂衣,愁眉苦臉的說道。
羅老爹接過來點點頭:「大家出去吧。」
湘西人都懂得規矩,走腳老司為「喜神」更衣之時是絕對不允許他人旁觀和窺視的,否則極易引起「驚屍」。
吳鳳嬌是自縊身亡的屬於橫死,因而不能穿壽衣,家裡準備的是蔥白色的棉布新衣,舊時的斂衣都是不用扣子而是栓小布帶,諧音「帶子」表示後繼有人。
羅老爹閂好門,摘去女屍頭戴的棕葉斗笠,剝下白袍,把她放倒在木板上,父子倆打來清水開始為其清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