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默默的從懷裡掏出絹帛血書遞給曾大。
「這是什麼?」曾大驚訝道。
「這是你先祖曾靜留下的血書。」
曾大詫異的接過絹帛展開一看,暗紅色的蠅頭小楷字清秀工整,不過他卻不識文言文,於是將血書交給了畢大夫。
「雍正十三年冬,郴州直隸衡州府安仁曾靜刺血遺書」畢大夫念道,不由得臉色大變,急忙接著讀完全部血書。
「曾大,這真的是你家先祖曾靜的遺書啊。」畢大夫愕然說。
半響,曾大才喃喃自語道:「不是講當年先祖是被乾隆皇帝處死的嗎?」
「這封血書說得很明白,曾靜以替乾隆尋找藥王墓為借口避過劫難,然後隱匿到了什麼『巫咸國』去了,所以傳說中的凌遲處死應該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畢大夫解釋著。
「那曾家莊怎麼會一下子家破人散了呢?」
畢大夫沉思道:「我想一定是朝廷找不到曾靜,就認為他藏匿起來了,所以才牽連到曾家族人。」
「叔叔,巫咸國是在很遠的地方嗎?」這時,曾家小女孩問道。
「是啊,」畢大夫接過話茬,困惑不解的說,「傳說中的『巫咸國』是上古時代的事兒,距今已有五千年了,雍正朝到現在也不過只有兩百五十多年而已,曾靜怎麼可能這,這完全沒有任何科學道理呀。」
屋裡其他人目光也都疑惑的看著有良,若不是他剛才露了手神奇的「鬼門十三針」,大概早把其當做癡子趕出家門了。
「那不是真實的『巫咸國』,而是當年藥王孫思邈布下的一個風水謎局,裡面大都是些幻象,但其中也隱藏著某些真實的東西,具體的俺也說不上來。總之,在那裡遇見了曾靜的遺體和血書,依照遺言火化並將他的骨灰帶來這裡。」有良盡可能的給予解釋。
「骨灰在哪兒?」曾大問。
有良解開腰間繫著的麂皮袋,撂在了桌子上。
畢大夫打開袋口瞧了瞧:「不錯,這是人的骨灰。」
曾大目光誠懇的望著有良,默默的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
有良坦然的對視著他,堅定的點了點頭。
「孩兒他娘,點燭上香,恭迎老祖宗回家。」曾大不再懷疑,淚流滿面的大聲吩咐著婆娘。
堂屋的供桌上點燃了蠟燭和香,盛有曾靜骨灰的麂皮袋和絹帛血書高高的供奉在上,曾家三口人跪拜於地,口中祈禱恭迎先祖回家,場面催人淚下。
有良掏出牛皮信封,點出一萬兩千元錢擱在桌子上,然後轉身默默的離去。那是曾靜的錢,理應交還給他的後人,餘下的兩千多就算是自己的辛苦費吧,總得要坐車趕路和吃飯。
衡山南起「雁陣驚寒,聲斷之浦」的回雁峰,北至「霜葉紅於二月花」的岳麓山,七十二峰逶迤八百餘里,向來是中原南北禪宗和道教的聖地。
祥光峰下的藏經殿,原名「小般若禪林」,始建於南朝陳光大二年,為南嶽開山祖師慧思和尚創建,隱於幽谷深處,四周古木參天,十分雅靜。
大殿前有一塊「靈田」,秋夜常見如燭磷火,可寶寶發飆:總裁,你出局了/14933/以照見老林古殿的輪廓,政府說那是螢火蟲聚集而發光,可廟裡的僧人都知道,那是地下屍氣所致。
是夜,明月高懸,清涼似水。大殿下,一老僧坐在石桌前飲茶,對面的中年人儀表堂堂,穿一套藏青色中山裝,領口緊扣,舉止穩重優雅。
「古空住持,朱元璋所賜貴寺的《大藏經》殘本我已經悉數讀完,不日即將下山,五月十八是張道陵聖誕,道教南北兩派將齊聚青城山辯經,這是十年一次的盛會理應去湊湊熱鬧。大師,今晚月色空明,想仍與大師接著辯經如何?」中年男人說道。
「薛施主,老僧慚愧,這兩年來你我辯經已達數十次,再辯下去恐陷入執著妄念。」古空禪師微微一笑,欲擺手作罷。
「大師差異,當今世上大凡老和尚都自稱『老僧』,豈不知有悖佛理。『僧』字乃是梵音『僧伽』的簡稱,僧伽的本意是眾,中原以三人為眾,佛教則以四人為眾。四個比丘以上的團體稱為僧團,四個比丘以上的會議叫做僧羯磨。一個比丘乃至三個比丘,皆不得稱之為『僧伽』,只能謂之『沙門』,若叫做『僧人』,意為僧伽的人,還勉強說得過去。大師自稱『老僧』意思是老僧伽,這就錯了,一個出家人是無法代表僧伽的。還有,一些出家人在書信文章中為了自我謙虛,往往自稱『小僧』,這簡直是玷污僧寶,你自己可以謙下,豈能代表所有的僧伽全體向人謙下呢?」薛先生咄咄逼人,絲毫不留情面。
古空禪師淡淡一笑:「古往今來的禪宗祖師也都自稱『老僧』。」
「話雖如此,但那不是佛制。」薛先生強辯道。
「薛施主,哈哈,老僧差點又上當了,今晚只品茗不辯經,你打算何時下山遠行?」
「薛某在等一位客人。」
「哦,薛施主上山已有兩年,從未見你與外人來往啊,客人何時到?」古空禪師聞言不免有些詫異。
「他已經來了,就在那邊的『無礙林中』。」
古空禪師抬起頭朝林子裡望去,果然見一人影立於樹下,這是當年無礙和尚得豆兒佛衣缽而命名的古樹林。
「既然到了,何不過來一同飲茶?」薛先生高聲叫道。
樹下那人聞言走了過來,此人正是有良,離開溪洞村後,他便依老刺蝟所言一路趕來衡山。曾靜人雖死但卻傳給了自己「噬嗑陰針」,恩同師父一般,他的後人有難豈能置之不管?
待他找到祥光峰下的藏經殿時天已經黑了,見一老僧與人飲茶交談,便等在樹下沒有貿然打擾,靜靜傾聽著他倆的談話,不知道老刺蝟所說的那位高人是否就是眼前這位鬚髮皆白的老和尚。
「哦,原來是個年輕人,請坐下飲茶吧。」古空禪師一指石凳。
「打擾了,俺叫有良。」有良上前恭恭敬敬的對著古空禪師行禮,但凡佛門高僧單憑瑞像就認得出來。
待有良坐下後,薛先生端詳著他,口中慢條斯理的問道:「你就是那個在溪洞用『鬼門十三針』治病的癲狂小子麼?」
有良聞言一愣,方才明白過來中年男子才是那位「高人」,此刻他的陰眼中,隱約瞧見這人月光下週身覆蓋著一層殷紅如血的紅芒。
「是俺。」有良答道。
「我姓薛,是雜誌社的自由撰稿人,你這小子是青城山常道觀天師道門下麼?」薛先生問。
「不是。」
「『鬼門十三針』創於東漢張道陵之手,由於針法過於霸道,為歷代朝廷所禁,至清末民初世上已鮮見,49年全國解放後就完全銷聲匿跡了。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祖傳。」有良不想提及柳十三。
這時古空禪師站起身來:「二位施主慢慢飲茶敘舊無妨,老僧要去歇息了。」說罷轉身離去。
明月高懸,夜空如洗,蟬鳴蟲嘶已近不聞,萬籟俱寂。
「你的膽量不小,竟敢獨自一人夜上衡山,言而有信也算是難得。說說吧,老刺蝟七年冬眠期未滿,你出手毀了牠的道行,要知道,世間並非為人類所獨佔,其他的生物也一樣享有生存與修煉的權利,小小年紀就用如此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一隻小刺蝟,是何道理?」薛先生淡淡說道。
「曾大是曾家的唯一勞動力,老刺蝟附身導致他一直癱瘓在床,老婆孩子生活十分艱難,總不能為著自己修行方便而去破壞別人的生活呀,所以這才趕牠走的。」有良閉口不提曾靜的事兒,以免節外生枝,在江湖上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薛先生聞言沉默不語,許久,緩緩開口說道:「你講的也不無道理,但『鬼門十三針』實在是太過霸道,動輒毀去人家千百年辛苦修來的道行,薛某不能任其繼續在世上流傳,應當做一了斷。你叫有良是吧?」
「是。」
「有良,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儘管說出來,我會盡力替你去完成的。」
「你是想要殺俺麼?」有良愕然道,渾身從上到下頓覺一陣寒意。
「道理已經無須再重複了,說吧,身後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兒?譬如父母親人等等。」
「俺沒有親人,是個孤兒。」有良的陰眼死死盯著薛先生,心中盤算著何時出手去抓對方的身體,一股腦兒吸乾他的元氣。
但他根本沒有把握能贏得了薛先生,因為覆蓋在其身上的那層血色紅芒從來都不曾見過。有良自己還不知道,自從吸入「噬嗑陰針」入體後,他的陰眼已然提高了一個層次,可以看到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