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堯說:「沐正,你並不瞭解我,你知道麼?」
「怎麼可能!」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了。
「不可能?」年柏堯嗤之以鼻,「如果不可能,那麼,為什麼你給的一切,並非是我想要的呢?」
沐正沉默。
「我要的是成功嗎?」他又問。
沐正:「……」
「我要的從來不是成功。我想要的是家庭的完美,夫妻鶼鰈情深!」他說,聲音提高:「你以為你瞭解我,事實上,你一點都不瞭解!」
沐正:「……」
她的目光直直的,就這麼看著年柏堯。
「你做的一切,都自以為的,為了我好,可事實上,卻不是我想要的!」年柏堯說:「這樣子,我會感動嗎?」
「年柏堯你……」沐正看著年柏堯的目光,很陌生。彷彿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她從來沒認識過一般。
「我也從來沒有認為你當時離開我,是因為你世故,虛榮,現實!我甚至知道,當初你離開我之後,直到第十一天的時候,你才徹底的離開!因為當你轉身離開的時候,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後!!!」
「什麼?!」沐正大驚失色,看著年柏堯,搖頭,「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可能的!沐正不相信。
他們當時的感情那麼深厚,若是他知道,他怎麼可能不拉住自己呢?!
可是,這個時候,年柏堯笑了笑,說:「那天下著小雨,但是你並沒有打傘,你披著一件白色的雨衣,裡面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針織衫,白色的牛仔褲,戴著漁夫帽,身後有保鏢的跟隨!當你離開我們居住的公寓,你跑過了三條街,上了路邊的一輛賓利……賓利很快就開走了,你沒有回頭,所以你永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當時,跟在你的身後,當你的車子飛越過人群,而我……」
說到這裡,年柏堯突然間沉默了。現場轉變成了他用一雙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住了沐正。
沐正有些的驚慌失措,她說:「你怎麼了,你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一定是出事了,如果他沒有出事,會拉住自己的。沐正堅信。
年柏堯勾唇一笑,「後面飛馳而來的一輛貨車,把我撞到了。」
「……!!!」沐正驚訝得大張嘴巴,抱住了頭。
「正中頭部,我在醫院昏迷了整整半年……」他淡淡的說道,彷彿,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都是旁人不痛不癢的八卦。
空間,彷彿是停頓了好幾秒。直到沐正突然反應過來,不知道是緊張年柏堯,還是無意識的行為,她不顧腿上,整個人從床上爬下來,但是,腿還沒接觸到地面,就因為劇烈的疼痛,她悲鳴出聲,整個人朝著地板撲過去。
當然,她並沒有真正的摔到地面上去,因為年柏堯抱住了她。
他動作溫柔的彎腰將她抱回床上。
安頓好她,他並沒有直起身體,而後伸手,撩開了他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
沐正近距離的觀察,才發現,在年柏堯髮絲的中間,有一條蜿蜒粗陋的疤痕,疤痕很長,從頭頂,一直蔓延到了後腦。它平時都由髮絲掩蓋,如今暴露出來,才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展示夠了,年柏堯才站起身,「我前後做了三次開顱手術,才保住了命!」
沐正的臉色因為疼痛而蒼白,眸中卻帶著濃厚的痛苦神色,她看著年柏堯,「抱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會把年柏堯害得這麼慘,真的不知道。
命運,當真是跟他們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如果當時,她的命沒撿回來,而他也死在了車輪之下,這樣,他們是不是到底都帶著遺憾呢?
沐正哭了,哭得眼睛紅紅的。
年柏堯搖了搖頭,「你為了我好,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離開了我;而我,為了追回你,也發生了意外。所以正,容許我說句自私的話,我們誰也不欠誰。我們已經錯過了,回不到最初了!是我變心了!」
「不對!」沐正含淚叫道:「就算我錯了,我當初不該一聲不吭的離開。可是年柏堯,你怎麼可以變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並沒有叫我等你,不是麼?」年柏堯絕情道。
沐正咬唇,悲愴出聲,「那個時候的我,那種情況,我以為我活不了了啊!」
「所以,我也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他說:「我這輩子,從小到大,失去了太多的東西。所以我學會了,對失去的東西,不再戀戀不捨。你拋下了我,離開了,那麼,我自動把你歸類於『已經失去』的那一欄內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就會選擇新的。」
「我不需要多刻骨銘心的感情,對於我來說柴米油鹽比起驚天動地更能吸引我!」年柏堯說著,用一副『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嚴重的刺痛了沐正。
她說:「所以,我是你的驚天動地,而顧希城是你的柴米油鹽,對嗎?」
年柏堯不語。
「你真的覺得我不夠瞭解你嗎?」沐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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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年柏堯搖頭,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道:「我要回去了。我來,只是告訴你,問題出在我的身上,你以後不要再找顧希城的麻煩。在我愛上她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
年柏堯的話語間,都是對顧希城的維護。
這讓沐正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咬唇看著他,「如果不是我怎麼求你你都不來看我,你覺得我會這樣的方式逼你來嗎?」
「所以我來了!」他聲音維持冷漠,「只是我來了又如何呢?你不過就是告訴了我一個我已經猜到了的秘密!既然我都猜到了,我也沒有來找你,你就應該知道,過去的,對我來說,就該永遠的埋葬了!」
這一刻的年柏堯是冷血無情的,句句話刺得沐正鮮血淋漓。
她死勁的咬著唇,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那些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努力的將它們吞了回去,最後只化成了簡單的一句話,「年柏堯,你有一天,會後悔今天這樣對我的!」
年柏堯不動聲色。
「為了你,我沐正付出過什麼,付出了多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年柏堯跪在我面前懺悔!!!」她咬牙道。
你以為你現在知道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嗎?!不是!!!真正的真相,你根本就不知道!!!沐正心想。
年柏堯卻還是波瀾不驚,他說:「有一天,你徹底的放下了,那麼,即使讓我下跪又如何?」
說完,轉身離開。
沐正再也控制不住的撈過了床頭櫃上的花瓶,狠狠的朝著年柏堯砸了過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年柏堯並沒有躲閃,而是承受了這一擊。
當花瓶碎裂落地,年柏堯摀住自己的後腦,緩緩的轉過身來,看向沐正,「你解氣了沒有?」
沐正:「……」
「十年前,當我撿回一條命,在醫院渡過漫長修養時光的時候。我便下定了決定,不再尋找你!我也曾經無數次的告訴過自己,你離開了,你說了『對不起』,我們就兩清了,我應該徹底忘記你!可是……」頓了下,他說:「當我腦袋上的傷痕結疤,痛癢難耐的時候,我還是會非常非常的恨你!一直恨你……直到我遇見顧希城,重新愛上顧希城,對於那份恨,我才徹底的釋然!」
說完,年柏堯對沐正一笑,才真正的轉身離開。
那一刻,沐正看見了從年柏堯指縫中流出的鮮血,已經低落到了他雪白的領口之上。
「柏堯!!!」沐正驚慌失措的要從床上爬過來。
然而年柏堯已經打開了房門,就站在房外的沐致遠看到這一幕,立即衝來過來,攔住了沐正:「大小姐,你千萬不能亂動……」
「柏堯!!!」她喊道。
可是年柏堯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沐正又急又惱!!!
……
進入電梯,年柏堯靠在了牆壁上,掏出手機,「初雲,現在趕緊來沐小姐所在的醫院,快……不要告訴希城!」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沿著牆壁滑了下來,在強勢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
我是華麗麗的分割線——
一整個晚上,顧希城都在等年柏堯。
但是他一直沒回來,手機也打不通,她不知不覺的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小白已經起來了,而冬瓜也在一邊咬著她的褲管。
一人一狗都餓了。
小白的看護是不負責三餐的,所以顧希城只能急急忙忙的準備了一頓簡易早餐,冬瓜的早餐也實在是沒心情刨皮了,摸了摸冬瓜的腦袋,誘哄著它,讓它心情不美麗,如同嚼蠟的吞下了兩根胡蘿蔔,黃瓜它嫌棄得看都沒看。
今天早上顧希城要去《青衣》劇組接鳳夕歌,臨走之前,再次給年柏堯打了一個電話,發現還是關機的時候,她轉而給易初雲去了一個電話,易初雲說年先生一切正常,已經抵達公司了。
得到這個消息,不管怎麼樣,顧希城還是鬆了一口氣,因為至少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了。至於其餘的事情,等見面再說吧。
之後,顧希城就駕車去了《青衣》劇組,路上才打開了自己以前用的那隻手機,開機後起碼有五分鐘,不停的吵,不停的吵。
在一個紅綠燈口等紅燈的時候,顧希城才掃了一眼手機,裡面的未接電話有小陳,林曼妮之類公司員工的,也有千羽寒的,當然也少不得鳳夕歌的,他的聯繫都來自昨天,而其中還不乏葉夫人蘇萊的。
所以在這幾天裡,蘇萊也找過她。
是為了沐正的事情吧!
她與蘇萊雖然聊得來,但是沐正到底才是家人啊!孰輕孰重,顧希城有自知之明。
劇組安紮在城郊臨時搭建起來的影視城中,四周都是巨大的幕布,外人難探內部究竟,唯一的出入口,也有警衛森嚴把關。
顧希城也沒多想,車子直接就開到了入口,被警衛攔下要通行證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停職留薪了,通行證什麼的自然也是沒有的,所以揚了一抹微笑道:「我是顧希城,今天鳳夕歌殺青,我
我是來接鳳夕歌的!」
警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翻了翻值班日誌,與邊上另一個警衛道:「來接鳳夕歌的應該是他的經紀人,那個經常來的郭總監,我們都見過的吧!」
最後確定果然是郭婧瑜後,對顧希城的臉色再也不和藹了。
顧希城知道自己已經今非昔比,準備倒車,想掉頭找車位停的時候,發現後面已經停了一輛車了。
看到車牌,顧希城疲憊的閉了閉眼睛,是郭婧瑜的車。
她吐了一口氣,直接往邊上打了方向盤,把車停到了邊上,熄火下車。
此時,郭婧瑜的車,也正好停到了她的邊上,車窗降下,「顧總監,好久不見啊!」
「也不算很久吧!」顧希城道,算起來也不過是三四天罷了。
「也是啊!」郭婧瑜神色間滿是得意,用惷光燦爛來形容她此刻的樣子,絲毫不過分,她說:「因為最近接手了顧總監的工作。哎,本來就一個人當三個人用了,如今簡直是一個人被當成四個人來用,實在太忙,太想念顧總監趕緊回來幫我分擔了,所以,還真得矯情的說句,對顧總監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郭婧瑜擺明暗諷顧希城工作量不如她足。
顧希城皮笑肉不笑,「呵呵……郭總監真會說話。」
郭婧瑜指了指入口,「顧總監不進去?」
「我倒是想進!」顧希城道:「但是我沒有通行證,警衛們太盡忠職守了,不讓我進去!」
顧希城懂郭婧瑜想玩什麼,說什麼,也不願意跟她廢話,索性自己把話說開了。
果然,郭婧瑜臉色微微一愣之後,果斷道:「那是我們警衛不認識顧總監!」
說著,勾住顧希城的肩膀,把她帶到警衛面前,介紹道:「這位是我們sa的另外一位總監,顧總監。人家現在不過是休一段時間假罷了!你們快認認臉,在sa,可以不認識我郭某人,甚至不認識老闆是誰,但是顧總監,千萬不能不認識喲!」
警衛們面面相覷。
顧希城也由著郭婧瑜添油加醋。
最後,顧希城的車,跟著郭婧瑜的車,總算是進了片場。
劇組分a,b兩組分開拍。此時a組正在拍鳳夕歌的殺青戲幕。這是一幕鳳夕歌和沈曦年的對手戲,在影片中,鳳夕歌是沈曦年的初戀情人,二人上演著訣別的戲碼。
沈曦年的現場表演十分有感染力,她的演技又好了。
至於鳳夕歌嘛!用句現實的話來說,導演就沒指望他有演技,他的臉擺上去,就是專收粉絲票房的。但是顧希城在邊上看了一會兒,覺得也不差了,還說得過去。
這時,跟在鳳夕歌手下的助理,看到顧希城來了,臉上的表情都是鬆了一口氣般的。
顧希城頓時就明白了,估計這鳳大少爺因為聯繫不上她,又發了一通脾氣了吧。
哎,難伺候的傢伙。
顧希城走過去,輕聲與他們咬耳朵,「還要多久?」
「大約一個小時,鳳少的東西已經都收拾好了,殺青後直接可以走!」助理道。
「把東西搬去我車上!」顧希城吩咐,又問:「知道駱心悠在哪裡嗎?」
「今天她拍b組!」助理告訴她。
所以顧希城就悄悄的去了b組的拍攝地。兩地離得不遠,走路大約五分鐘。
顧希城到的時候,駱心悠正在站位,沒有注意到她。
b組拍的都是配角的鏡頭。因為電影講訴的就是一群戲曲名伶的故事,圍繞在女主邊上的,自然也少不了花旦,老旦,小生,老生,武生等等之類的。
所以整場電影出場的人物是眾多的。而駱心悠這次友情出演的,就是花旦的角色。
該角色只出場幾幕,但是性格特點鮮明,又牽引著電影的整條故事線,所以,成片出來,應該也是挺惹眼的。
顧希城知道,這是心悠第一次嘗試這類的角色,但是在場看了一下她的表演,覺得很不錯。在美國的修養這麼長時間,她的專業看來一點都沒有荒廢。
其餘幾個待場的小演員看到顧希城到來,都大吃了一驚。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sa旗下的,自然知道公司內部的事情。因為名氣不大,他們平時不常能夠見到顧希城,所以這一見,自然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
「卡!!!」執場的副導演聽到現場有聲音,立即喊停,然後回頭怒視發聲之處。
大家立即噤若寒蟬。
但是因為這,大家都注意到了顧希城來了。
畢竟都是同個公司的從業人員,即使停職了,但是顧希城平時的為人,很得人緣,反正電影已經卡了,副導演就索性中場休息,過來跟顧希城打起了招呼。顧希城應付了幾句之後,就想去找駱心悠,可是目光轉了一圈,才發現駱心悠已經不見了。
問了一場務,才知道她在片場有專門的單獨的戲曲老師臨時教唱,所以平時拍攝結束,她就會馬上去跟老師學習。
顧希城眉一皺,直覺不對勁。
心悠明明看到她來了,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躲著不見呢?!
不過顧希城並沒有直接追過去問
,只是站到她的休息室外,聽她唱了一會兒,聽到老師表揚她,顧希城才滿意的離開。
心悠是很聰明,很有靈性的孩子,她做什麼,只要用心都會成功的。
至於她們之間的問題,等她完成拍攝再好好的問問好了。
只是……她隱隱的擔心,心悠這麼對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是顧希城覺得自己跟心悠因為沒什麼誤會是解不開的。
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
當鳳夕歌殺青,妝還沒來得及卸,就直接殺氣騰騰的衝到了顧希城的面前,用力的彈了顧希城一個大腦崩。
顧希城疼得跳腳,「鳳夕歌,你幹嘛!很痛的知不知道!」
居然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對她,顧女王的臉都要被丟光了。
「你還知道疼啊!」他咆哮,「出了這麼大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咱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