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散去,餘韻去依舊在空中盤旋不散。
乳白色的光芒化成千絲萬縷的彩光,像是極地才會出現的美麗景象。
黃道天宮中一片寂靜。
有人低聲哭泣。
她叫艾米麗,只是「光明之末」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幾年前,以優異的成績大學畢業之後,通過了一層層近乎變態的考驗,進入了錫安島地下工作。
對她而言,聖路易斯不是世界上數量稀少堪比珍稀動物的神祐騎士。他只是一個有著堅定信仰的可愛老頭。
在她一次回家探親過程中被惡徒侮辱之後,平日裡偶爾在錫安島晃悠的聖路易斯知道後大怒,帶著她單槍匹馬找到惡徒,當著她直接將對方揍殘。
聖光消失之後,艾米麗把頭埋在臂彎中,肩頭微微顫動。
她的衣袖上,有水漬漸漸暈開。
她覺得很傷心,和父親離開的那一次一樣傷心。
蒂卡搖搖晃晃無比艱難得走向舷窗,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淚水。可是為什麼每邁出一步,心都那麼痛?
艾斯特蘭娜走了,塞隆和唐娜走了……蒂卡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乾了。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會哭的這麼傷心。
她用手臂胡亂在眼睛上抹著,卻發現視線越來越模糊。
……
聯席會議行營中,一片歡騰。
喬納森上將身邊圍繞著多名高級軍官,大家言笑盈盈,互相擊掌慶賀戰鬥勝利。
喬納森卻雙眼冷然。
他安靜的注視著失去下半截軀體的「大塊頭」,他想看看它到底什麼時候進行下一步動作。
「十三家族,光明會,幕後黑手,世界操縱者……」上將冷笑連連,「年輕人,你很棒,你們的人也具有無可比擬的犧牲精神。」
他掏出一支煙,銜在唇間,一名軍官立刻搓燃汽油打火機為他點燃。
喬納森狠狠抽了一口,煙頭霍然明亮,然後把它輕輕擱在桌邊,任由煙絲燃燒。
上將轉身向外走去,想著一位友人曾經跟他說過,在古老的華夏,人們通常用某種和香煙類似的東西去祭奠死者。
聖路易斯,這支煙是為你點燃的,還有你曾經的夥伴,還有,瑞恩……
……
「大塊頭」倒在地面,殘缺的身軀訴說著之前的慘烈。
瑞恩從巨化術中解脫出來,變成正常身高,阿卡的座下巨人接近解體,艱難得站立著,鐳射炮和巨盾散落地面。
創從昏迷中回醒過來,龐大的信息瀑布般沖刷著他的腦海。
形形色色的臉孔,喜怒哀樂的表情,世界各地的景色片段,還有一些看起來無意義的圖案和混亂的線。
線,縱橫交錯,將黑暗的意識劃分成無數的方格。方格向著創衝來,最後一刻,被黑暗填充的方格中間的位置轟然揭開。
創,找回了視覺。
「任務目標一已經達成,現在需要達成任務目標二。」創的腦海裡突然蹦出這麼一條提示。創的瞳孔裡清晰的顯示出瑞恩的圖像,旁邊的空白處不停得刷新著瑞恩的全新狀態。
不知多遠處,辛克萊通過「大塊頭」的監視探頭看到了戰場現在的模樣。
「創,你犧牲的時候到了。」辛克萊的語言中似乎充滿了奇異的暗示。
聲音在「大塊頭」的座艙裡清晰流蕩。
創重新和控制系統取得同步,他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兩個不同的聲音。
一個冰冷至極,傳遞著一種不容違抗的意志,催促著他去完成第二目標,
另一個聲音極為微弱,竭盡全力在對抗前者,卻稍顯弱小。但是那個聲音卻讓創覺得溫暖,似乎他們很久之前就熟悉對方。
創,手腳冰冷,渾身出汗,突然間虛弱無比。他與「大塊頭」系統百分之百的同步率瞬間下降,波形出現了大起大落,電子合成音瞬間報警。
「警告!宿主同步率百分之三十五點四,即將突破臨界值。」
……
「什麼?」辛克萊霍然站起,面部肌肉瞬間扭曲。
「這是怎麼回事?」他聲音如寒霜。
背後忙亂的工作人員暗中抹了一把冷汗,負責人硬著頭皮高聲回答道:「辛克萊先生,從同步率判斷,應該是創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
「自我意識?誰能告訴我創怎麼可能有他媽的這種東西?」辛克萊像一隻被卡住脖子的野鴨,聲音陡然尖利:「一個利用克隆技術組裝出來的駕駛員會擁有自己的意識?」
「理論上,這種可能性很小……」負責人的頭深深垂下,不敢去看辛克萊暴怒的面孔。
「那就說是,我非常幸運得遇到了那百萬分之一的幾率嘍?」辛克萊的臉頰微微抽搐,顯然已經怒極。這次行動是由他一手策劃執行的,如果能成功,辛克萊絕對會躍升幾個層級。
「辛克萊先生,其實幾率沒有您說的那麼……呃……」
「要說什麼快說!」辛克萊已經完全失態,梳得一絲不苟的髮絲凌亂得甩在前額。
「幾率沒有您說的……那麼高!其實最高是六百萬分之一。」說完這句話,負責人縮頸低頭,心中卻在大呼可惜。基因組合的人類,能夠擁有自我意識,這太有研究價值了。
辛克萊已經出離憤怒,大吼道:「滾!」
眾人退出之後,辛克萊忽然打開面前的操作台,砸碎了凸出操作台的一個圓形玻璃罩,拉出裡面的紅色把手。
微弱的燈光下,辛克萊的面孔扭曲著:「我怎麼可能失敗?我賠上了『大塊頭』,怎麼能失敗?既然你的自我意識違抗我的意志,那就由我親自來摧毀你們!」
……
「警報!宿主同步率為百分之十二點一。」電子合成音毫無感情,冰冷的聲音在座艙裡迴盪。
創的眼睛裡出現了更多的色彩,他的瞳孔中,黑藍紅棕各種顏色交替出現,最後竟然固定在奇異的綠色。
他的眼睛睜的極大,骨碌碌亂轉,彷彿是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座艙中的一切他都認識,都熟悉,都知道如何去使用,這些內容深深得嵌入在他的記憶中。
他想起來了,有人給他下達了任務,去殺掉對面那個叫瑞恩的年輕人。
但是,創不喜歡。
他覺得,那個年輕人很可愛。他不能去毀滅。
於是,他扯掉了纏繞在身上的金屬和線圈,強行斷掉了自己和系統的接駁。這樣,「大塊頭」就會像是一個廢人,轟然倒塌。
創,全身**,站在座艙中,按下一個巨大的紅色按鈕。
「轟!」強烈的推力從腳下升起。
創和座艙整個被彈出了「大塊頭」。
座艙的外形酷似一個橢圓的蛋,彈出本體之後,劃出高高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瑞恩附近。
摔得七葷八素的創頭暈腦脹得拍開座艙的拱門,從裡面滾了出來。
「……走!」經歷了五秒鐘的思索,創大聲喊出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句話。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失去了駕駛員操控的「大塊頭」再度依靠自己的雙手將半截身軀撐起,緩緩調轉方向,面朝瑞恩的方向。
下一刻,「大塊頭」的兩條機械巨臂微微彎曲,然後瞬間繃直。半截鋼鐵身軀離地飛起,攜帶著令人恐懼的動能向瑞恩的方位砸下。
飛行過程中,「大塊頭」的下腹部忽然出現了一個規則的方形洞口,露出裡面一個銀灰色的物體。
「走!」創再度大喊,同時向瑞恩的方向瘋狂奔跑。
……
同一時間。
黃道天宮,聯席會議行營同時目睹了這一幕。
喬納森將軍的瞳孔猛然收縮。
「核彈!」
上將心中震驚,看來紐約城要不復存在了。
「核彈!」濃眉男托德失聲叫道。
丹尼雙眼猛然通紅,大吼道:「迪瓦茨!線圈最大功率,天宮準備瞬移。」
「阿卡!那是核彈!」丹尼的呼喊似乎突然變慢了無數倍。
聲帶振動著空氣分子,傳入了喊話器,轉換成電磁信號,沿著空氣中的通道光速傳播到前線……在阿卡發現「大塊頭」腹部異物的同時,丹尼的喊話也同時敲擊著她的鼓膜。
阿卡的瞳孔收縮再放開,中間只用去了剎那時光。
她咬了咬牙,嘴角翹起,露出一個無比迷人的微笑。
她看到了瑞恩略顯遲鈍的背影,不知道在大戰之後,年輕人是否還有足夠的神通能夠讓他瞬移離開。
「你護了我那麼多次,我就還你一次!」阿卡額頭的第三隻眼瞬間睜開,綠色光芒毫無保留播撒開來。座下的巨人似乎得到了充沛的能量,突然啟動,一個橫跨步擋在瑞恩的面前。
創站在瑞恩的身邊,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巨人一腳送出。與他一同飛出的還有幾乎筋疲力盡的瑞恩。
「大塊頭」上半段殘軀迎面飛到,被阿卡和巨人攔了一個正著。
「大塊頭」腹部的核彈,表面指示燈狂閃。
阿卡的神經不見一絲波動。
座下巨人已經千瘡百孔,看上去根本無法抵抗敵襲。
阿卡平靜得按下了藏在兜裡的那個小小的遙控器。
一道光幕瞬間升起在巨人面前,那是「機械行星」為巨人留下的最後保命一招——防護盾。
阿卡回頭,額頭上的綠光掃過凌空飛出的瑞恩和創,兩人似乎倏然從原地消失。
轉回頭,阿卡微笑看著「大塊頭」腹部的從小到大,從一點毫光化為漫天亮光。
在蘑菇雲升起的瞬間,丹尼流著眼淚大吼道:「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