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一生中,聖路易斯有很多深刻的記憶。
十幾歲時,第一次接受聖光的洗禮。從天而降耀眼的光芒讓他以為就要死去,誰知道他迎接的竟然是新生。
二十多歲時,第一次代表教廷去消滅異端。那是幾十名生活在城市陰暗角落中的嗜血人類。他們以同類為食,表面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他們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黑暗貴族」。
那一戰,聖路易斯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負重傷,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遠遠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
三十多歲時,他率領直屬教皇的騎士團在波蘭境內來去如風。他用虔誠的信仰對抗冰冷的槍炮。他親眼看著騎士同伴的身體腐朽,也親自將數百名血債纍纍的德國大兵送進地獄。
直到後來,來自裡奧的密令將他從這片戰場抽離出去。
之後,他很幸運得認識了塞隆和艾斯特蘭娜等人。那一段隱身幕後與第三帝國特別部隊戰鬥的日子讓他記憶猶新。
從那時開始,他隱隱感覺到,這個世界彷彿被一股暗流控制。
再後來,志同道合的夥伴聯合在一起組成了「光明之末」,一起研究如何從所有經典中都做過預言的世界末日中解脫出來。
可是直到今天,聖路易斯才真正認為,自己正在拯救世界,用他手中的聖矛,和無處不在的光。
朗基奴斯槍,擁有奇異的能力。
它出現的一剎那,整個天空似乎開裂成兩半。一道粗大的光柱從天而降,籠罩在迅速下降的聖路易斯身上。
聖矛在顫抖,它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興奮得顫抖起來。
「噗!」好像頑童扔出的石子,輕易破開遊戲中單薄紙張擺成的障礙;又像是鋒利無比的剔刀,輕容愉快得沒入鮮嫩的**。
朗基奴斯槍一如當年無比輕易得刺破那個人的身軀般,毫無阻礙得沒入巨蜂的尾部。
三顆頭顱,三具身軀,九對翅膀,卻只擁有一根尾針。
聖路易斯的信念燃燒著,他相信瑞恩的判斷是正確的。
「死吧!」神祐騎士奮起全身的力量大吼。
聖矛幾乎全部沒入巨蜂的尾部,只剩下僅供抓握的一小截露在外面。小小的聖矛,甚至還比不上巨蜂身軀上的一根絨毛。
下一刻,燦爛耀眼的光芒從聖矛中發散出來,巨蜂開始烈的抖動。
巨大的身軀如同遇到了烈陽的冰雪,開始迅速融化。
曾經不止一次拯救過巨蜂的黃色流體再次出現。它從聖矛的周圍瘋狂湧出,眨眼間就將聖路易斯包裹在內。
巨化後的瑞恩身著先知武裝,手持大槍,想要射擊卻舉棋不定。聖路易斯渾身發散著燦爛的聖光,與巨蜂正在僵持,形勢還不明朗,貿然開火也許會傷到他。
聖路易斯的腰部以下已經沒入巨蜂的尾部,黃色流體溢出,將他包圍。他的觸感正在快速喪失。
眼前的色彩快速褪去,神祐騎士的痛感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暖舒適的感覺,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聖路易斯雙眼的神采漸漸失去,他知道,死亡正在來臨。
巨蜂垂死掙扎,黃色的流體開始向地面不停滴落,繼而變成黃色的洪水。瞬息之間,流過一百多米的距離,形成了一個以它為圓心的泥潭。
土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粘稠,深陷。
黃色流體似乎是腐蝕性極強的酸性物質,片刻之後,就將周圍的土地侵蝕出一個巨大的凹坑。
而與它為敵的三股力量,都陷入凹坑中。
只剩下軀幹和雙臂的「大塊頭」靠著兩隻鐵拳支撐起自己的全部重量;瑞恩和阿卡的座下巨人則雙腳深陷進去。
憑借強悍的防護罩,黃色流體一時半刻還無法侵入瑞恩和阿卡的身體。但是黃色流體有一種奇異的附著力,讓他們無法拔足。
黃色流體的覆蓋面積由小到大,再由大變小。三個巨人彷彿各自踩著一塊棉花,腳下不沾地,卻迅速被拉向巨蜂。
下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幾乎要毀滅天地的氣息。
三頭巨蜂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通體發出了金黃色的光芒。
阿卡瞬間反應過來,大喊道:「瑞恩,他要自爆!」巨化之後的瑞恩感官更是靈敏數倍,聞言立刻發動全身力量想要脫離泥沼,卻無濟於事。
來自黃色泥沼的力量如同無數細到極點的絲線,緊緊纏繞瑞恩,不讓他有任何活動空間。巨蜂的扭動更急,它與三個巨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聖路易斯停止了掙扎,黃色的流體已經淹沒他的胸口。他努力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看到掙扎在泥沼中的三個巨大的身影。
阿卡美麗的面容如同在眼前一般,細節盡顯。
瑞恩努力的身影像是定格的電影結束畫面,慘烈而悲壯。
「哈哈,我老人家……咳咳……要去見上帝了!」聖路易斯吐出一口鮮血。他的肋骨已經被融化,麻痺的感覺向上快速蔓延,他知道,自己很快就無法說話了。
神祐騎士聖路易斯奮起最後一絲力量,大聲喊道:「瑞恩!」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將時間的流逝瞬間拖慢。
瑞恩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緊咬著鋼牙,瞪圓雙眼,看著發出聲音的地方。
三個巨蜂軀體的中央,是連在一起的尾部。
尾部的中央,是正在緩緩發光的聖路易斯的半截軀幹。
神祐騎士臉上是充滿神聖的笑容。
他的肩膀上緩緩升起一對聖潔的翅膀,翅膀低垂,然後撐起,繼而展開,最後綻放。兩片光翼向身體兩側眼延伸二十米以上。
聖路易斯和瑞恩相隔一百多米,但是此時此刻,他們目光卻緊緊鎖在一起。
瑞恩心神震盪。
神祐騎士的眼神裡包含著對人世的眷戀,對往昔的懷念,看不到未來的遺憾,和對年輕人滿滿的期待。
聖路易斯身上的光芒越來越盛,天空中出現了明顯的回應,一道磅礡的光柱穿越天際照耀在騎士身上。
老騎士的嘴唇動了動,瑞恩清晰得捕捉到那個詞的意思。
「永別!」
騎士的奉獻!
以對主的虔誠為名義,以我的全部信念、道德、堅守為點燃聖光的火把。
以守護、高尚、犧牲為我的至高榮光。
燃燒我的身軀,奉獻我的一切!
守護,我所愛的一切!
艾斯特蘭娜、塞隆、唐娜,我來了。還有在記憶中已經逐漸被忘掉名字的朋友們,我來了。
裡奧,再見……
瑞恩、阿卡、再見……
……
聖光越來越亮,聖路易斯的身軀在無盡的光亮中永遠消失。
三頭巨蜂的龐大身軀也彷彿遇到了烈火的乾柴,連通所有的黃色流體,最後化為烏有。
天地間一片安寧,似乎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朗基奴斯槍安靜得躺在地面上,亮晶晶閃著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