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打臉
傾頹的高層建築，有雜物不時墜落。在地震中損毀嚴重的高樓大廈中早已沒有人影。
繁華街邊的一塊大屏幕上還播放著商家的宣傳片，片中鱗次櫛比的高樓和屏幕後方崩塌半邊的建築形成鮮明對比。
畫面忽然模糊扭曲，這是電壓不穩的徵兆，終於，十秒鐘後，隨著最後一度備用電的消耗，大屏幕像是壽終正寢的人類，再無聲息，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李環目四顧，入眼處處皆荒涼。
一座這個星球上最為繁華的超級城市，在幾天之內，像死了一般。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碩大無比的奇異結構，心中極為複雜……
一個堅定的物質論者，突然受到了知識結構無法解釋的衝擊，大概都會瘋上一陣子，丹尼就處於這種狀態。
他被李橫抱在懷裡，像是一個巨大的嬰兒。
「嬰兒」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空中體積龐大的球體上。
「他媽的，這是什麼？什麼？他媽的！」毫無意義的自我疑問以及充當感情助詞的粗口夾雜在一起，丹尼猛然在李的懷裡挺直了背部，
根據出發前的情況確認，在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向東十公里的地方，設有一處臨時避難點，編號9527，有少量駐軍守衛。
方舟號直升機以及丹尼的超級外設「未來戰神」已經隨著電磁集束導彈的爆炸而化成一地的殘骸。三人隨身的聯絡工具也已經被電磁集束導彈的餘波徹底破壞，完全失去了通信功能。
「丹尼，閉上嘴好麼？」蒂卡一臉無奈，「我們並不是全知全能對麼？」
……
三人向十公里外的安置點徒步跋涉，路上滿是被丟棄的汽車，寬闊的主幹線被塞的亂七八糟。
少女科學家的身上有多處傷口，即便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可是，在面對伊恩三兄弟那樣的非人類的時候，蒂卡是那麼不堪一擊。
「李，他們還在後面！」蒂卡有些擔心的拽了拽李的殘破的袖口，「這樣沒問題麼？」
三人小集團的後方五十米左右，還有一個三人小集團。
伊恩三兄弟若即若離的跟在三人身後。
三兄弟互相攙扶，忍受著身體的劇痛。
之所以遠遠綴在李的後方，是因為他們與李三人陷入了同樣的困境，與外界的聯絡中斷，更悲慘的是，他們被同伴拋棄，現在急切需要找到一個能夠聯繫外界的地方。
他們從李和蒂卡的對話中，得知了臨時安置點的位置，於是就艱難的向著十公里之外跋涉。
徒步的過程枯燥無味。
在李懷抱中的丹尼瞥到了後方的伊恩三兄弟，沉默了許久，說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太過殘忍？」
蒂卡沒有說話，因為，她明白，那是丹尼和李的談話。
「不，是因為我真的無法下手。」李輕輕噓出一口氣，「我沒殺過人，也不想殺人。」
「我可以理解，但是並不認同。」丹尼揚了揚眉毛。
「如果你知道『阿瑞斯』的所作所為，如果你知道身後那三個人那麼高的軍銜是如何得到的，也許你會有殺了他們的衝動。」丹尼的語氣逐漸低沉，透著無法掩藏的厭惡。
「我不太瞭解，但是我有個疑問……」李看著丹尼冒著怒火的眼睛說道，「既然他們如此不堪，為什麼沒有人去限制他們？」
一旁的蒂卡非常安靜，這種話題還是讓男人交流為好。
「確切得說，『阿瑞斯』已經不是以前的『阿瑞斯』了。」丹尼露出緬懷的神色，「即便是當年剛剛與我們分道揚鑣的時候，他們還都是一群有著狂熱理念的科學家。」
「至於你剛才的問題……限制他們？」丹尼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你還真是充滿理想主義的熱血青年啊！」
李沒有理會丹尼的嘲笑，沉默了一會，他認真說道：「我覺得，什麼事情都要有個道理，雖然我們這幾天所見到的事情幾乎沒有一件有道理，但是這並不能影響我對其他事情的判斷。」
……
兩組六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若即若離。
路途彷彿無比漫長。
在離臨時安置點大概還有三公里左右的時候，他們遇到了9527的巡邏隊。
安置點內的居民大概三千人，為了保證預先發現危險或者應對突發事件，擴大巡邏範圍是必要而且必須的。
蒂卡與巡邏隊的負責人，一名中尉進行交涉，出示了身份證明，並向對方說明三人的意圖，希望可以搭乘武裝巡邏車回到安置點。
看著與蒂卡交涉的軍官，李微微皺眉。
軍官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但是從他的眼睛中，李卻看到了掩藏很深的shou欲，他在有意無意的靠近蒂卡的身體，而年輕的女孩卻好像未曾察覺。
片刻之後，他們被允許登上武裝巡邏車，此時，跟在身後的伊恩三兄弟也走到近前，也要求搭乘。
不知他們向中尉出示了什麼證件，中尉一個標準的立正加軍禮，引導他們向李這輛巡邏車走來，看樣子是要同乘一車。
在伊恩兄弟和李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的剎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伊恩兄弟站在車下，三個人六隻眼睛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憤怒。
「你們三個，滾！」李輕描淡寫的吐出一句話，似乎是想攆走一隻討食的野狗。
伊恩兄弟臉色大變，其中一人怒聲喝道：「你說什麼？有膽量再說一次？」
「我說——滾！」最後一個字，李的聲音陡然提高，強悍的聲波攻擊技在直線距離不足兩米的空間內猛烈爆發。
慘叫傳來，伊恩三兄弟痛苦倒地，嘴角再次溢出鮮血，來回翻滾，呻吟聲不斷。
連續兩次吃同樣的虧，伊恩兄弟的心中憤懣非常。
旁邊的中尉雙眼圓睜，雙腿不可抑止的抖動起來。剛才那一聲怒吼像一枚核彈擦著耳朵飛過，他的靈魂彷彿都被燃燒了一半。
在李愈加純熟的控制下，這次聲波攻擊並沒有殃及那些巡邏的士兵。
看著地面身體蜷縮，無比痛苦的三兄弟，聽著他們不絕於耳的呻吟聲，李搖搖頭，嘴角揚起一個充滿不屑的角度，說道：「我饒了你們沒錯，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們有資格在我面前裝可憐，扮幽怨，或者妄想和我玩和解！」
「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廢物，合起來都對付不了我，是誰給的信心讓你們趕再次走到我面前來？」
李很善良，有時讓丹尼覺得軟弱，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憤怒，不會尖刻，不會諷刺，不會挖苦。尤其是在自己處於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難道還要繼續控制情緒忍耐下去？有這個必要？
在組織中，伊恩三兄弟由於特殊的技能受到高層的器重，軍銜提升極快，引起了很多同僚的側目，他們何時聽過這種針針見血的話。
三兄弟臉色漲紅，眼睛裡的恨意熊熊燃燒。
「你們很生氣？」李打開車門，走到三兄弟身邊蹲下，用手掌極有節奏得拍著其中一人的臉頰，啪啪的響聲無比清脆，一下狠似一下。
「明明是你們想置我於死地，現在好像是我在欺辱你們一樣！」李彷彿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三兄弟，「你們哪裡來的不平？哪裡來的憤怒？」
李的最後一個詞陡然變得高亢尖利。
手掌沉穩有力的拍打在伊恩兄弟其中一位的臉上，手掌的落位都為準確，所有掌印幾乎重合。
越打臉越憤怒，越憤怒就越用力，李的眼神也就越冷酷。
從注定要被歷史載入的那一天開始，李其實就處於一種不健康的狀況。
二十歲的年輕人，已經經歷過太多生活的磨難。
而今，大災變陡生，在自己身體接連變異的刺激下，他能夠保持心態沒有明顯失衡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個善良的人，然而，卻有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將他置於死地，而且全無理由，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那神奇的頭骨，也許自己早就成了無人認領的一具屍體。
丹尼嘲笑他，蒂卡也許也覺得自己做的選擇太過軟弱。
而伊恩三兄弟看似無害的所作所為，讓年輕人心中積聚的所有負面情緒瞬間爆發。
可憐的伊恩三兄弟，遇到了新鮮出爐的菜鳥，卻一敗塗地。而今，他們在李的手掌下羞憤欲死，甚至連牙齒都已經掉落不少。
「夠了！」伊恩三兄弟中的一人怒吼道，與其忍受這樣的羞辱，還不如一死了之。
「夠不夠，我說了算！」同樣一聲怒氣十足的回應，李雙眉一挑，做了一個丹尼的習慣性動作：「接下來，請體會一下重力的美妙感覺吧！」
伊恩三兄弟瞳孔猛然收縮，在他們驚恐的注視下，李的雙手如同抱著一顆圓球般相對而放，雙掌之間的空氣似乎改變了密度，開出出現明顯而細微的湍流，隨著湍流的出現，四周的空氣開始劇烈對流。
原地起風，空氣捲起地面的塵土和雜物，像李飛去。
李大喝一聲，高高躍起，雙手高舉過頭，藉著急劇的下落之勢，將雙掌狠狠拍在地面。
公路路面瞬間開裂，周圍的一輛廢棄的汽車猛然一顫，玻璃盡碎。
三兄弟驚恐的發現，有一股強悍的力量拽著他們向下運動。
超級重力！這明明是他們的技能！
可是背脊已經靠著公路路面，哪裡還有下方？
於是，肋骨承受不住重力，卡嚓一聲，折斷，帶來一陣劇痛。
他們的鼻孔開始流血，臉色開始變得無比蒼白，四肢同時微微抽搐，像是得了某種腦部異常放電的疾病。
鮮血從三人的嘴裡噴出，卻全部鋪陳到了臉上。超級重力下，液體連向上飛行的力量都失去了。
三兄弟乾脆利索的昏了過去，這次受傷，足以讓他們再也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站立起來。
「轟隆！」一聲巨響，中尉痛苦的發現，他們的武裝巡邏車的底盤轟然墜地，而車身則從中間折斷，彷彿是孩童玩的劣質玩具模型。
看著昏厥過去的伊恩三兄弟，李長出一口氣，覺得心中憋悶一掃而空。同時，他看到中尉表情糾結的臉。
「對不起，力量沒控制好，我跟你回去解釋。」李看著可憐的中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