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海底神跡
悠長的通道裡，不時有腳步匆匆的工作人員低頭走過。
李和丹尼的節奏則與他們明顯不同。
兩人步履悠閒，海水中的光線在兩張臉上蕩漾開去，完全一副遊客派頭。
「我們使用光纖將陽光引入海底，這可是一個大工程！」
說著，丹尼按動了牆壁上一個顯眼的綠色按鈕，牆壁裂開，推出一個平盤，上面放著一些古怪的東西。
丹尼隨手拿起兩塊，遞給李一塊，把剩下的一塊送進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嘗嘗我們的特色食品！」
李看著手心黝黑的不知名食物，有些猶豫。那東西的賣相的確不太好。
「放心吃，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環保的了！」丹尼習慣性的挑了挑眉毛，兩條金屬下肢隨著他上身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傳動聲響。
李皺著眉頭，將手心的食物送進嘴裡，意外的發現，味道不錯，緊接著，腦海深處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判斷。
「這是……浮游生物？」李詢問道。
「是的……不過，你怎麼知道？」丹尼微微一愣之後，大感興趣。
李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好像天生就知道！」
但是李的心裡卻非常確定，這種奇妙的感覺，在他和操控巨人的神秘高大女子見面之前，好像從來沒有過。
從奎因傳回的現場視頻記錄來看，李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丹尼知道，李踏入「光明之末」的總部容易，但是想出去恐怕很難。
這並不是說「光明之末」會將李囚禁，而是，在「阿瑞斯」也介入頭骨事件之後，李就成了打開頭骨秘密的關鍵，這樣的人物，必須掌握在組織手中。
而讓李放鬆心情，對組織產生信任感，是他配合研究的前提。
「瑞恩·李先生，我們是科學家，不是屠夫，請您相信我們的善意。」丹尼還是自我標榜了一番。
「我對蒂卡說過，我會配合，也請您放心。」李不鹹不淡的回答。
不管對方有多麼誠懇的善意，不管自己如何放鬆，被人當做研究對像總歸不是一件開心的事。
「那名高大女子，不知道來歷如何？」丹尼似乎說者無心。
「直升機上蒂卡曾經問過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李卻聽者有意。
「可是你操控了那個巨人！」
「但這不能證明什麼？」
「可那是超自然的力量！」
「在我眼裡，你也屬於超自然的範疇，丹尼先生！」
丹尼啞然。
「不要緊，只要你肯配合我們，原因一定會清楚的！」丹尼發現李的詞鋒也頗為銳利，不過他不以為意。帶著李在「光明之末」中觀看一番，是他本來就計劃好的。
「這種浮游為主料的食物我們的研究成果之一，如果能夠推廣，那麼全世界的飢餓人口將在五年內減少百分之六十三點三！」丹尼頗為自豪。
「以你們的能力，想要推廣這種成果，應該不是難題吧？」李有些疑惑。
丹尼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尷尬：「如果嘉吉爾集團不是我們的金主之一，也許推廣它不是什麼難題。」
李恍然大悟。
嘉吉爾集團是世界上最大的農業私有公司，有食品的地方就有嘉吉爾，他們自然不會自挖牆角。
看著李的表情，丹尼忽然覺得很丟臉，訥訥的說道：「科學家也是要吃飯的！」
「光明之末」的研究經費是由世界上數家龐大的經濟體提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雖然浮游生物食品只是科學家在日常搞出來的一些小玩意，但是為了保證贊助商的利益，這些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小玩意」還是僅限於內部使用。
對於丹尼的表現，李不置可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屈服的壓力，他可以不認同，但是他理解。
轉換話題。
「修建這樣一座海底建築需要多少年？」問出這句話之後，李馬上後悔了。
丹尼的眼睛瞬間放出光芒，李的疑問正好戳中了他的癢處。
丹尼臉色肅穆，用一種朝聖般的語氣說道：「這是人類歷史上最令我們震驚的神跡！」
丹尼戴著白手套的右手不停得有力揮動。
「我沒辦法告訴你，建造它用去多少年，我只能告訴你，在人類出現之前，它就已經存在了！」
「我們使用了鈾系同位素測定了它的年代，前後換了三種測試元素，得出它的建造年代是……」
丹尼盯著李的眼睛，雙眼圓睜：「三百三十萬年前！」
李倒吸一口涼氣。
這實在是驚人的結論。
「那是新生代的漸新世！」丹尼圍繞著李快速走了兩圈，金屬下肢的傳送聲響急促起來：「那個時候，最早的一批人類恐怕連胚胎都不是！可是你看看我們四周，這種浩大而規則的工程，除了人力，還有別的生物可以完成麼？」
李走近牆壁，伸手撫摸著微微潮濕的石壁。
手掌中傳來細微的觸感，彷彿每一個顆粒都在訴說幾百萬年的經歷。
奇妙的感覺再次出現。
石壁在李的面前以一種不能理解的形式延展，自我解剖，將深深隱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實鋪陳在李的腦海。
李的手掌似乎成了他雙眼的延伸，上面彷彿伸出無數條微小至極的觸角，鑽進石壁的內部……
堅硬緻密的岩石在李的眼中似乎分解成一個個原子，呈現出一個浩淼龐大的微觀世界，而李的腦海裡也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個又一個的結論，似乎，他早就知道石壁的組成，而今天只是親身核實而已。
而這些結論的形成，讓李更加震驚。
他轉向丹尼，後者正在認真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李臉色古怪的說道：「如果把這些石頭從牆上鑿下來賣錢，我估計珠寶商一定會瘋掉？」
「如果不破壞結構的話，當然好……你說什麼？」丹尼猛然停住，像是看著一隻怪物一樣，盯著李：「你怎麼知道裡面的金剛石含量超高？」
「直覺！」李很淡然。
丹尼覺得他現在就是李口中的珠寶商——他快瘋掉了！
「告訴我！你到底怎麼知道石壁的結構？」丹尼的右手忽然扣住了李的手腕，略高的音量吸引了經過人員的注意。
兩個男人面對面，氣息可聞，並且手拉手，一些工作人員走過的時候眉頭微皺，不由腹誹起來，難道海底長時間的生活讓人的性取向也改變了麼？
丹尼看著同僚的古怪眼光，迅速甩開了李的手腕，但是仍然低聲追問著。
「這是隨著我身體變化而來的，我只能這樣解釋。」李微微上翹，恰到好處的忍住笑意，因為丹尼有些呆滯的樣子的確有些搞笑。
而李的心中此時卻翻騰不止，因為他確定，他現在的這些知識是在高大女子用意念將石質巨人的操控之法傳遞給他的同時，一併送進他腦海的。
難道巨人的操控之法，本質上是對石質結構的深層瞭解和掌握？
李甚至大膽猜想，也許是自己的意念和巨人產生了共鳴，讓石質原子發生震動。
但是，丹尼顯然具有一個優秀的科學家的寶貴的追問精神。
「瑞恩·李先生，請告訴我，您是怎麼操控那座石質巨人的？」
「瑞恩·李先生，操控巨人時候，您的身體的感覺是什麼？」
「瑞恩·李先生，視頻中，女子和巨人是突然消失的，當時現場的您到底看到的是什麼？」
……
眼看著丹尼從一個科學家逐漸變成了娛樂新聞的記者，李不得不終止了對方的問話：「對不起，我無可奉告，但是我會配合您的研究！」
「好的，遊覽結束，我們去幹正事！我一刻都等不了！」丹尼像極了科幻電影中的機械和人類的合體，在大腦的操控下，他的金屬下肢動作極為流暢，李甚至覺得，如果在金屬肢體的表面覆蓋一層人造皮膚，那麼丹尼就是一個健全人。
似乎是察覺到李對自己金屬下肢的興趣，丹尼放慢了腳步，說道：「科學！只有科學，才能改變人！」
像是突然想起了身邊這個年輕人無法解釋的變化，丹尼接著改口：「當然，你是個例外！」
「不過，我一定會找出你變化的原因，我一定會找出科學移依據！」丹尼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吧，說說我的合金腿！」研究對像對自己有興趣，那就滿足他的求知慾，丹尼一直認為，科學探究的精神是可以培養的。
「假肢的靈活度以及和人體的兼容度都非常差，我想，如果能模仿人體的內部構造，製作金屬質地的假肢，並且人造出神經與我們的腦部鏈接，那就可以解決假肢的兼容問題！」
「把機器和**之間的電流轉化為大腦可以識別的微電流，就讓我可以擁有金屬的肢體，這是個絕妙的主意，對吧？」丹尼的眉眼之間儘是得意，他對自己的瘋狂改造讓別人側目，但是他甘之如飴，只有這種驚世駭俗的做法才能體現出科學的力量。
此時，丹尼打開了面前的一扇大門，做出了一個延請的姿勢，語氣依舊是李已經習慣的誇張方式：「歡迎瑞恩·李先生光臨科研部！他們就是我的助……呃？」
丹尼忽然發現，科研部裡竟然擠進了一大堆其他部門的人。
「我今天要開派對麼？各位？」丹尼微微惱怒，外人不能隨意進出科研部。而今天，調查部和作戰部的不少高級成員齊刷刷站在自己的地盤，而且，他們的眼神，都集中在李身上。
其中意思已經很明顯，瑞恩·李的出現讓「光明之末」的不同部門同時注意，如今這些人的到來，毫無疑問，是為了介入科研部對李的研究。
「我說……」丹尼再次掏出那張紙晃了晃，「這次的研究是由……」
「是由三個部門共同負責！」一個身著作戰服的高大魁梧的男子向前一步，也從上衣兜裡掏出了同樣質地的一張紙：「這是委員會的最新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