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秦如晨擺擺手。
「是。」
秦如晨慢慢地走到妝台前，一手摁住桌面，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是那麼年輕，嬌美，可是她卻覺得，再也找不回年輕時的那個自己。
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她隱約地憶起，在十六歲之前那些純淨的日子裡，對於自己未來的良人，曾懷有多麼熱切的嚮往，到最後，都被一切粉碎。
「娘娘。」不知道過了多久，碧婷的聲音突兀響起，秦如晨回過神來，抬頭看她一眼：「怎麼了？」
「娘娘，您餓不餓？要吃點飯不？」
「好啊。」秦如晨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碧婷領命出去，沒一會兒捧著菜蔬回來，恭恭敬敬地放在秦如晨面前，秦如晨拿筷子挾了一筷菜，放進嘴裡細細地咀嚼著，看見桌上有道鴿子蛋，因而道：「皇上用飯了嗎？」
「奴婢不知道。」
「你去看看，皇上那邊怎麼樣。」
「是。」碧婷領命而去，沒一會兒回來，稟告道：「娘娘，皇上還沒用膳，似乎在愁著什麼事。」
「有什麼事好愁的？」秦如晨微覺意外。
「奴婢也不知道。」碧婷坦然。
「你下去吧。」秦如晨擺手，碧婷領命而去。
秦如晨坐在原處，陷入沉思之中，眼下她雖然回到了宮中，但是，和戚庭華的感情似乎已經差了很遠。
隔膜漸深，無法消除，縱然沒有誤會，只怕也是……千難萬難。
「娘娘。」一個小太監忽然跑進來：「御花園忽然長出一株五彩梅花，宮人們都覺得稀奇，在那裡看熱鬧呢。」
「五瓣梅花？」秦如晨微愣：「什麼五瓣梅花？」
「奴才也只是遠遠地看見，瞧不真切。」小太監脖子微微地縮著。
「那好，咱們也就去看個稀奇吧。」秦如晨伸手搭著碧婷的手，主僕倆出了殿門，慢慢地朝御花園而去，隔著欄杆，果然看見一堆人圍在那裡。
秦如晨便也移步慢慢地走過去，眾人看見她來，退避一旁，蹲身行禮，秦如晨定睛看去，卻見當中確實是長著一株奇特的梅花，每一朵都是五片花瓣，五種顏色，看上去甚是不同。
「傳本宮的命令，立即起了圍子，好好地護起來。」
「是。」小太監點頭。
秦如晨來回奔波一番，已然覺得倦乏，於是扶著碧婷慢慢地往回走，剛過石橋，忽然聽見一陣鼓樂之聲，心中一動，便收住腳步，只在橋上站著，叫過小太監：「那是什麼聲音？」
「齊稟娘娘，是……顯雲殿的歌舞之聲。」
「顯雲殿？」秦如晨微微一愣：「顯雲殿的歌舞？」
另一個小太監拚命地給回話小太監使眼色，秦如晨看得分明，因道：「你也不必同他打掩護，即是這宮裡發生的事兒，本宮豈有不知之理？說吧，還有什麼事？」
「其實皇上，正在賞歌聽曲。」
「哦？」
小太監把頭埋得極低，就像是怕戳破一層紙似的。
「這宮裡確實冷清，皇上愛添些熱鬧，倒也罷了。」秦如晨並不放在心上，甩著手帕子轉頭就走。
剛轉過花叢，便聽見有人冷嗤：「不過就是個汪受寵的皇后罷了，還把自己真當成鳳凰了。」
「你——」碧婷聽見，一步就要搶過去，將那個小太監喝罵一頓，卻被秦如晨伸手攔住：「你著什麼急？人家說的，願也是實情。」
「娘娘。」碧婷急得直跺腳：「你倒是好性兒，由得他們這樣百般折辱。」
「世人都是這樣，拜高踩低，見風使舵，倘若你為這個氣，哪能氣得完呢。」
主僕倆一路回到毓坤殿，碧婷仍是精心服侍秦如晨睡下。
在她即將抽身離去的瞬間，秦如晨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我如今在這宮裡，倒也無心再爭，你倘若總跟著我，只怕不好，何不自己作個計較，離開了去？」
「娘娘說什麼話。」碧婷眼裡浮起淚光，握住秦如晨的手：「我只那句話——娘娘在一日，奴婢自會陪著娘娘一日，倘若哪日娘娘若不在了，奴婢便剪了頭髮做姑子去。」
「你——」秦如晨不料她心意如此堅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握著她的手道：「你如此誠心，我必不會薄待於你。」
「娘娘睡罷。」碧婷抿唇一笑，拿過被子秦如晨蓋上，然後站起身來，慢慢地退了出去。
夜深露重，一個人影緩緩走來，在殿門外立定，怔怔地看著裡邊。
碧婷提著燈籠走出來，不防瞅見他，嚇了大跳：「皇上，您何時來的，為何只在這裡？」
「她……她還好嗎？」
「皇上可是真心惦念皇后？」
「若不是真心惦念，又為何至此？」
「皇上若是真心惦念，可每次皇后娘娘前去，為何皇上總是嗔責？」
「我……」
「娘娘自入宮以來，受了多少苦，想必皇上心裡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可是皇上從來不體諒，反正處處責罰，奴婢不明白，皇后到底有什麼錯？難道愛上皇上，也是一種錯嗎？」
碧婷說完，拂袖進了內殿。
戚庭華怔怔地站著，不由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中暗暗地問自己——錯了嗎？是他錯了嗎？是他沒有珍惜她罷？
「碧婷，還有淘制好的胭脂膏嗎？」打開空盒子看了一眼，秦如晨道。
「有啊。」碧婷立即道：「皇后娘娘請稍等，奴婢這就去取一些來。」
不多會兒，碧婷拿著胭脂膏回來，遞給秦如晨。
秦如晨一揭開蓋子，便覺得馨香撲鼻，眼裡浮起幾許喜色，便伸出指甲蓋挑了些來，先在掌心裡揉開了，再細經地抹到臉頰上。
「娘娘，您這一精心打扮起來，比從前更漂亮了，要是皇上看了，肯定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呢。」
「是嗎？」秦如晨臉上卻不見一絲喜色，甚至幽幽歎道：「也不知道我這般精心妝畫，卻是為誰。」
「娘娘，今日天氣晴好，出去走走吧。」碧婷扶起秦如晨，小心翼翼地步出宮門，沿著甬道慢慢地朝御花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