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時間過去了,竹林裡一切如舊。
這三天裡,有人不停地送東西來,給秦如晨吃,喝,從來不曾慢待於她,秦如晨也非常地安靜,就像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一樣。
太陽又一次慢慢地墜了下去。
蛐蛐兒開始在草叢裡唱歌。
一道人影慢慢地從竹林外走來,淡淡霧氣包裹住他的身子。
終於,人影在轎子前停下,目光深沉地看著轎簾。
秦如晨稟住呼吸,一隻手不由攥緊了珠釵,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如晨。」
男子的聲音響起,像清泉一樣動聽。
「你來了。」
「如晨……』
轎簾掀開,清澄月暉照亮兩個人的面容。
「如晨……」戚庭華剛叫了一聲,後面一排冷箭射來,洞穿他的身體。
「庭華!」秦如晨大叫一聲,驀地撲過去,一把將戚庭華緊緊地抱住,眼睜睜地看著一絲絲鮮血從他的眼耳口鼻中滲出來。
「心痛是吧?」人影慢慢地從暗處走出:「是不是特別地心痛?都說夫妻間不到患難處難見真心,看來果然如此啊。」
「你——」秦如晨抬起頭,眼中滿是怨毒之色:「你為什麼殺他?」
「為什麼?因為戚國只有一個皇帝,一張龍椅!我若不殺他,他便會來殺我!」
秦如晨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汩汩直往外流。
「太子妃,現在你可看到自己的價值了?」
「你——」秦如晨渾身直哆嗦,或許,她曾經怨過恨過,但是從來沒有想到,要看著戚庭華死在自己面前。
「無論如何,大局已定。」對方拍拍手,看上去十分愜意。
「是嗎?」一個冰冷的聲音卻突兀響起:「皇叔,你確定大局已定?」
男子吃了一大驚,後退一步再看,卻見戚庭華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不由驚愕地瞪大雙眼:「你,你,你怎麼可能?」
「我怎麼可能還活著,我怎麼可能沒死?我怎麼可能……是不是?」
「你——」
「皇叔,或許在你看來,戚庭華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小雜毛,一個在你眼中乳臭未乾的小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子,能夠顛覆皇叔你設下的好計謀。」
「不可能的。」直到現在,榮親王仍然沒有清醒過來,連連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我明明看見你,看見你——」
「看見本皇子被這些利箭洞穿了心臟?」戚庭華冷笑:「不過這些事來,現下還沒有時間和皇叔計較,本皇子還有些話,想問皇叔。」
「什,什麼?」
「如果皇叔看見自己的頭顱被掛在城樓之上,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你——」
「別緊張嘛。」戚庭華輕輕將榮親王的手指撥開;「皇叔既然敢造反,那麼事前肯定已經想清楚了,造反的結果,對不對?」
榮親王還是沒有言語。
「說實話,小侄其實很佩服皇叔,至少,別人想造反,那只是想想而已,可皇叔不單是想,而且做了,皇叔做得狠,也做得絕,不留絲毫餘地,真是乾脆利落地令人髮指。」
只這麼一會兒功夫,榮親王卻已經冷靜下來,仰天長歎一聲:「可歎本王籌謀多年,到底是功虧一簣!也罷,成者王敗者寇,既然輸了,本王也無話可說,上吧。」
戚庭華定定地看著他:「論輩分,庭華只是你的侄子,怎麼也該敬稱您一聲叔父,小倒有句話,想請問叔父。」
「不妨說來。」
「倘若小侄看在親戚的情分上,放叔父一回,叔父可願洗手罷兵?」
「嗯?」榮親王一怔,臉上卻殊無喜色:「你願意放我一回?」
「是。」戚庭華不假思索地點頭:「侄兒願放叔父一回。」
孰料榮親王卻突然仰天長笑:「哈哈哈哈,放過我?若是旁人,好不容易得著這機會,自會百般討好於你,可是本王卻不會!」
「哦?」戚庭華眉梢朝上一揚:「看來叔父定有高見,倒不妨說說看,叔父打算如何?」
「本王……不妨直言,縱然你此刻放過本王,本王的脾氣一如從前,還是會想方設法地造你的反!」
「我真不明白,叔父身為親王,已是尊祟至極,為何一定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是啊。」榮親王微歎:「以本王的能力,要想安享尊榮,那確然是綽綽有餘,可有些事,一旦起了頭,那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本王又怎麼能隨意地撤手呢?」
「聽起來很有道理。」戚庭華點頭:「既然如此,那朕就只能成全叔父了——朕敬叔父是位英雄,這樣吧,朕並不願親自動手,叔父自便吧。」
榮親王再度長歎,卻道:「不過本王確實有句肺腑之言,想說與皇上聽。」
「哦?」
「有你這樣的帝王,乃是戚國之幸!」
「謝叔父稱讚!」戚庭華雙手一抱拳:「叔父請放心,庭華定不負叔父所望,不負天下人所望,庭華會讓整個戚國,國泰民安!」
「好好好!」榮親王眼中滿是稱歎之意:「你果然是長大了,本王也小看了你!」
榮親王說完,竟舉起劍來,毫不遲疑地引頸就死。
秦如晨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一切。
「晨兒。」過了許久,戚庭華方才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讓你受驚了。」
秦如晨卻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
「我怎麼了?」
「我從來沒有想到……」秦如晨喃喃。
「從來沒有想到什麼?」
「從來沒有想到……」
秦如晨還是無法言語。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內心深處的震驚。
而戚庭華卻是瞭然,走過來碰碰秦如晨的肩膀,伸手將她抱住:「以後,再不會讓你受一點苦。」
可是秦如晨心中有的,卻不是甜蜜,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東西。
「走吧。」戚庭華近前,握住她的手掌:「跟我回宮。」
「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嗎?」秦如晨壓低聲音。
「當然。」
戚庭華微微一笑,不過這笑容裡卻帶著一種王者的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