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請上車吧。」
秦昭怔住,腦海裡剎那閃過很多念頭,直覺告訴他,倘若上了這輛馬車,定然後患無窮,可是……
「怎麼秦相?」戚天恆雙眸陰冷:「難道在秦相眼裡,本宮真地什麼都不是嗎?」
秦昭再沒有言語,只是上了車,戚天恆一揮手,馬車便得得地朝前駛去。
車簾微動,秦昭一直閉著嘴,戚天恆眼角餘光掃他一眼:「秦相,何故如此?」
「昭老矣,已不堪為謀。」秦昭緩緩地道。
「丞相說自己老了?」戚天恆唇邊仍然漾著幾絲淺笑:「在本宮看來卻未必,秦相的心,有如浩瀚大海,遠非凡夫俗子能及。」
片刻後,馬車在西衡宮停下,戚天恆撩起簾子下了車,回頭看秦昭一眼:「秦相,請吧。」
秦昭也下了車,定睛看去,卻見前方一座宮院,內裡亭台樓閣相連。
「秦相貴足,從不曾至我西衡宮走動,此番能來,倒真是稀客呢。」戚天恆自己先踏前一步,喝令道:「還不速開中門相待!」
殿門緩緩開啟,戚天恆後退一步:「秦相,請。」
秦昭一步步邁上石階,走到宮門處時,卻回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
他能隱約地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大地將傾的悲憫,以及那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秦相。」一進內殿,戚天恆的臉色便全然地陰沉下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皇上為何深夜召你進宮,還望秦相不吝賜教。」
「不吝賜教?」秦昭淡然一笑:「二皇子又想知道什麼?」
「本宮想知道什麼,你我心知肚明,何苦來?」
「若是本相,什麼都不知道呢?」
戚天恆先是一怔,卻似沒有料到秦昭會如此回答。
「二皇子,勸你一句,命裡有時終須有……」
「住嘴。」不待秦昭把話說完,戚天恆已經冷冷打斷他的話頭:「秦昭,不要在本宮面前以老賣老,你以為本宮不知道嗎?你心裡還存著妄想,指望自己的女兒可以穩坐太子妃位,將來母儀天下,是也不是?」
「昭老矣,對於功名富貴,全然已不放在心上。」
「其實,不過一個後位而已,他能給,本宮也能給,本宮不但能保你兩個女兒半生榮華,更能讓你秦氏一族興盛!」
秦昭渾身一震。
見他意有動搖,戚天恆踏前兩步,深深地看著他的雙眼:「怎麼樣啊?秦老頭?」
「那個位置,就如此重要嗎?」秦昭深深歎口氣:「太子,恕……」
「你只說,」戚天恆顯得焦躁起來:「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秦昭心中怒火升騰,很想劈面給眼前這男人一個耳光,到最後卻終究是忍住,臉色冰冷:「恕本相難以從命。」
「你——」戚天恆惱羞成怒:「秦昭你聽好了,若你今日不從,待到本宮承繼大統,會將你的丙俱女兒,貶入官坊,秦家所有家產悉數抄沒!你可知道?」
「這果然是二皇子的作風。」秦昭還是那般平靜,彷彿不管戚天恆說什麼,做什麼,始終都動不了他的心思。
「秦相啊秦相。」戚天恆忍不住道:「滿朝武皆乃攀權附貴之徒,你又何故如此?」
「他們是他們,跟我無關。」秦昭說完,索性闔上雙眼,不再理會。
戚天恆繞著他來來回回地走了數圈,卻發現自己對這個老頭終究無能為力。
「既如此,本宮只好留相爺在此處暫住了。」
「二皇子不可。」秦昭的表情始終十分地淡然:「二皇子不留秦昭,還有一絲可為,若二皇子留下秦昭,那豈不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綿知嗎?」
戚天恆的眉頭皺了起來,頗覺為難,是的,他此時最怕的,也是橫生枝節,明明整盤棋已經全在自己掌握之中,眼見著步步安置妥當,卻突然旁側裡殺出一件事來,將原本的計劃打亂,這無論如何,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喜歡看到的。
他戚天恆自謂神算,每一步都安置妥當,倘若有任何差池,不但前功盡棄,還有可能給他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皇子,昭之一身安危,可不能與天下相提並論。」
戚天恆心中一咯登。
「昭可以向皇子保證,倘若昭此次出宮,對於宮中所發生的一切,皆守口如瓶,絕不吐露半句。」
「秦相。」孰料戚天恆卻突兀屈膝,跪倒於地:「秦相是過來人,深知世事險惡,天恆既謀此事,若是成功,自能掌天握地,若是失敗……」
「你既幹這大事,自該明白其中利害。」秦昭悠歎:「自來走上這條路的人,不是成功,便是成仁,絕對沒有謀到半途中間還能全身而退者。」
「本宮知道。」
「自來謀事在人,成事卻定然在天,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秦昭說完,掉頭離去。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戚天恆反反覆覆將這句話細念數遍,卻已有深悟。
「小姐。」綠婷探進頭來,看秦如晨坐在窗邊發呆,便輕輕地道:「園子裡的石榴都熟了,火紅火紅地,真是可愛呢。」
「是嗎?」秦如晨深吸口氣。
「小姐。」綠婷跳到她面前,去拉她的手:「你怎麼了?」
「我在……」秦如晨只將話說了一半,便即打住,現在已相隔重重宮牆,她縱然再牽掛那個人,又能怎樣呢?況且她力小量微,又如何能助他?
「綠婷。」屋外忽然傳來喊聲,綠婷聞言,趕緊匆匆奔出,卻見是夏田,伴著秦昭站在那裡,綠婷趕緊迎上去:「老爺,您怎麼來了?」
聽見父親到來,秦如晨興奮異常,也從屋子裡走出,伴著秦昭回到房間裡。
「夏田,綠婷,你們都去外面守著。」
見夏田和綠婷離去,秦如晨心中已瞭然:「爹爹,您可有話對女兒說?」
「晨兒。」秦昭深深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兒:「為父的話雖有些大逆不道,可也算實情,如今皇年老,龍體大不如前,只恐京中巨變將生,為父乃當朝丞相,怕是很難脫開干係,是以為父想……」
「爹爹在想什麼?」秦如晨微愣。
「爹爹想將女兒送到別處去,最好遠遠離開京城。」
「什麼?」秦如晨微愣:「爹爹要送女兒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