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得對,你我本是夫妻,既是夫妻,便該有難同當,眼下你身處漩渦危險重重,我又豈能離你而去?」
「如晨。」戚庭華也沒有料到,她竟然能說出這般情深義重的話來,不禁抬手握住她的纖纖玉指,眸含深情:「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情深義重。」
秦如晨沒有言語,只是非常乖巧地偎入戚庭華懷中:「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絕對不會食言。」
摟緊懷中女子,戚庭華心中一陣難言酸楚。
或許這世間滄海桑田,也只有她會永不變心。
兩個人在一起,縱然有再多的困難,也能抵擋得過了。
「想不到,費了多少心思,竟然沒能扳倒他!」戚天恆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二皇子千萬勿急。」青衣男子低沉嗓音勸道。
「本宮如何能不急?」戚天恆眸隱憂色:「暗說今日之佈署天衣無縫,他怎麼會在那個時候醒來?莫非是天助戚庭華?」
「恕青衣直言,諸位皇子都是天下間極尊貴的人,否則也不會投皇家,故此,都有真神蔽佑。」
「真神?」戚天恆眼裡的冷色愈發明顯:「可惜一山容不得二虎,龍椅也只有一張!」
「二皇子!」青衣不禁提高了嗓門,示意戚天恆低聲些。
「今日之事,讓戚庭華和老皇帝都有了戒心,再下手已無可能。」戚天恆來回踱著步。
「恕青衣冒昧地再問二皇子一個問題。」
「說!」
「二皇子可能保證,只要除掉太子,便可順利登位?」
「這——」
「二皇子一向聰睿,想來定然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
「你是說——」戚天恆沉思:「有人,也在盯著咱們?」
「世間之人,演戲的,看戲的,往往數不勝數,咱們看到的,只是咱們看到的一小部分,那些沒能看到的呢?」
戚天恆不再言語,只是朝前走了幾步,在桌案前立定,舉眸定定看著牆上那個斗大的忍字。
記得母妃在時,曾多次告誡於他,倘若想在皇宮中好好地活下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忍,忍常人之完全不能忍的事,忍得住心痛,忍得住折磨,忍得住一切,只要忍得住,便可以看到希望。
在那些完全不被重視的日子裡,他也這樣默默地忍耐著,看旁人臉色做事,聽旁人的話,揣摸旁人的心思,過著令人窒息的生活。
可是現在——還能忍嗎?
「能忍。」青衣像是知曉了他的心思,在後面淡淡地道:「權位之爭,有時候並不在得勢抑或失勢,而在於誰活得更長久,縱然得享大位,卻也難保其他之事。」
「你這話,也只好寬慰本宮的心,你看哪朝天子,不是一登位,便想著剪除那些潛在的威脅?縱使本宮等得,你覺得以他的性子,能容忍本宮好好地活下去嗎?」
「二皇子此言差矣,想唐國皇子重華,年三十時,其幼弟因母妃得寵,被立為太子承繼大統,因重華年長,能輔助左右,所以最初兄弟倆相安無事,後來皇帝年長,已能獨斷朝綱,唐重華自請離京,長侍皇陵,直到十年後九王之亂髮,他待各支皇族勢力廝殺殆盡,方才慢悠悠地回京,奪了大寶,那是何等的聰慧和忍耐。」
「重華……」
戚天恆一隻手,輕輕摁在桌案上。
是啊,如此的忍耐,和如此的城府,足令人驚心動魄。
「只怕本宮沒有這樣好的耐性,做不得重華啊。」
青衣不再言語,對於戚天恆的個性,他也算是瞭解,知道此人但凡是看中的事,必定要堅持到底,否則絕不甘休,自己縱勸,也是無益。
「太子妃。」綠婷走到桌前,用銀簪子挑亮燈花:「都這樣晚了,您還是卸妝歇息吧。」
「睡不著。」秦如晨微微搖頭。
「那。」綠婷嫣然一笑:「奴婢就在這時,陪太子妃說說話?」
「你倒是乖覺,可惜我這會子,卻無精神。」
「太子妃想來,都是因牽掛太子所致,只有太子安然無恙,太子妃的心才會寧定。」
「是啊。」秦如晨點頭:「從前我未曾深慮,皆以為只要和他在一起,你愛護我,我愛護你,也還罷了,哪曉得現在才知宮中風波險惡,遠非我能應對。」
「其實,小姐真是多慮了,別說太子是個聰慧之人,滿腹計謀,外則相爺,也不會坐視小姐落得十分不堪的境地。」
「你說得倒也是。」秦如晨點頭:「可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呸呸呸。」綠婷往地上接連吐了幾口唾沫:「娘娘這張嘴,淨胡說,一定不會有不好的事,娘娘走到哪裡,都會大吉大利。」
秦如晨心中憂慮雖未去,卻也露齒而笑,主僕倆閒議許久,秦如晨方才上榻安置。
半夜時分,她睡得香甜,忽聽外面腳步雜沓,和著驚恐的喊聲:「走水了,走水了,西衡宮走水了!」
「綠婷!」秦如晨聽得真切,立即坐起身來,撩開床帳:「外面怎麼了?」
「太子妃,不好了!」綠婷急匆匆奔進:「是西衡宮走水了,火勢很大,幾乎照亮了整個皇宮!」
「你說哪裡?」
綠婷說得太快,以至於秦如晨根本沒有聽清,不得不加意再問了一句。
「西衡宮!」
曲折迴廊上站滿了人,個個踮起腳尖,引頸張望。
西衡宮上空烈焰升騰,偶爾可以聽見屋樑倒塌的聲音遙遙傳來。
「火勢兇猛,各宮宮眷速往寧康宮祈吉!」
一行太監忽然飛走過來,一面走一面大聲喊道。
「太子妃,快。」綠婷手腳麻利地給秦如晨裹上風衣,又斥責兩名粗使太監:「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備轎輦去。」
兩名粗使宮人這才急急地回過神來,火速去備了轎輦來,綠婷扶著秦如晨上了轎子,一路疾行,直奔寧康宮而去,未料剛繞過迴廊,前頭奔來一道黑影,將抬轎的小太監撞翻在地,秦如晨也從轎子裡滾了出來。
「太子妃,您不要緊吧?」綠婷趕緊將她扶起來,替她整理衣裳。
「沒什麼。」秦如晨搖頭,不欲讓自己太狼狽:「只是這轎子卻坐不成了,得趕緊走著去。」
當下綠婷命兩名掌燈宮女走在前面,自己扶著秦如晨在後面,再後是粗使宮女太監,加快腳步朝寧康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