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跪著八名黑衣人，個個屏息靜氣。
「蕭十呢？」
「還未歸隊。」
跪在左邊的黑衣人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已從房樑上滑東和，無聲無息雙膝跪地，朝戚庭華叩頭。
「怎麼樣？」
「查到了。」
「哦？」戚庭華眼裡燃起幾絲亮光：「哪裡的？」
「是……城郊一座莊園，名字叫萬虹。」
「仔細調查過背景底細嗎？」
「還來不及。」
「好。」戚庭華點點頭，在桌案後來回走了數步：「你們先各回各位，靜候本宮命令。」
「謹遵太子之令。」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所有黑衣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戚庭華手指關節輕輕敲擊著桌面，眸色冷沉——看起來，這在背後操縱之人，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加詭計多端，自己必須打起一百二十萬分的精神，才能繼續同對方鬥下去。
「太子。」一名太監匆匆從石梯上衝下來。
「怎麼回事？」戚庭華面色冷然：「本宮的規矩，你都忘了？」
「奴才不敢！」太監撲通跪地：「是太子妃的貼身侍婢，一直在殿門外不停地吵鬧，說是要求見太子，馮總管攔不住她，所以特地命小的下來通稟太子。」
「攔不住？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戚庭華臉色怫然，隨即邁步直奔石梯而去。
才上到地面，便聽得外面一陣吵鬧之聲：「太子在哪裡？我要見太子！」
接著響起的，是馮得祿的喝斥之聲：「太子何等尊貴的身份，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奉勸你一句，趕緊回去吧！」
「不！」綠婷目光絕決：「我要見太子，我一定要見到太子！」
「本宮就在這兒，放開她。」戚庭華陡然現身，一聲威喝壓住場面。
太監們趕緊著鬆開碧婷，紛紛退下。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戚庭華冷然看著她，眉宇間難掩倨傲之色。
「太子！」綠婷撲通一聲跪下：「請太子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小姐吧？」
「你說什麼？」戚庭華一臉慍怒：「你家小姐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這滿宮裡上下，有誰敢欺負她？」
「就是太子你！」綠婷長久忍耐的怒火噴薄而出：「自打我家小姐入宮起，太子你就左看不順眼，右眼也不順眼，明面兒上和我家小姐相親相愛，暗地裡卻使絆子，放冷箭，加倍折磨小姐……可憐我家小姐，心裡眼裡，時時刻刻惦記著太子，為助太子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出宮，昨兒晚上，也是因為心憂太子，所以才悄悄跑去……」
「你不要再說了！」猛可裡，戚庭華一聲斷喝：「你只是一介賤婢，怎敢隨意議論主子？來人，把她拖出去，押往審刑司！」
立時有兩名太監上來，挾住綠婷。
「放開我！」綠婷怒不遏，大聲叫起來：「太子，你如此對待自己的結髮妻子，就不怕遭報應嗎？」
「帶走！」
綠婷被拉走了，宮苑恢復了平靜，戚庭華臉色鐵青，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衝到桌案前，一把抓起鎮紙，狠狠摜在地上，繼而疲乏不堪地歪坐在石階上。
秦如晨！
秦如晨！
為什麼那個看似柔弱不堪的女人，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明明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紙美人，明明她所有的一切，都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從什麼時候起，情勢卻開始發生了逆轉？
「傳太子宏元殿覲見。」
父皇？戚庭華的頭驀然漲大——發生這麼大的事，不驚動父皇都不成。
他趕緊收拾一番，走出寢殿。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
躺在床上的世宗皇帝戚洪雙頰深陷，兩眼滿是血絲，定定地盯著戚庭華，良久才沙啞著嗓音道：「起來吧。」
「父皇這些日子，覺得身上怎麼樣？」戚庭華趕緊捧過漱盂，於榻前仔細相顧。
「也就那樣。」戚洪微喘幾口氣，閉上雙眼復又睜開：「夏隆，去外面伺候著，無朕之令，不得擅入。」
夏隆應了聲是，躬著身子退出大殿，後又合上殿門。
戚庭華不禁屏住了呼吸，這樣的情景，通常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皇帝有非常重要的話要交代。
「聽說。」皇帝徐徐開口，聲音雖然舒緩，卻威嚴內斂：「太子妃最近身體抱恙？」
「是兒臣不好，兒臣失職。」
「你啊，都這麼大個人了，為何辦起事來，總是這般冒失？」
戚庭華低頭，不言不語。
「你素來聰慧，對於前朝後朝，權勢制衡，看得比誰都清楚，怎麼就不明白，朕的一番苦心？」
戚庭華垂頭不語。
他不是不明白，相反，他心裡非常明白，正因為明白，才更加地不是滋味，在他看來，自己和秦如晨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場交易，而他所深愛的，是另一個人。
「你怎麼不說話？」
雖然在病中，但戚洪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卻仍舊令人不可小覷。
「兒臣無話可說，甘願受罰。」
「受罰？」戚洪冷哼：「倘若罰你有用的話，朕早讓你去太廟裡持禮齋戒了！」
「請父皇賜教，孩兒究竟該怎麼做？」
「你是男人，又已經成婚，難道教習嬤嬤從來就沒有題點過你？」
戚庭華的頭愈埋愈低，幾乎觸到地板。
「怎麼？心裡覺得委屈？」
「不是！」戚庭華立即否認，用力咬咬下唇：「兒臣，一定會照父皇所言去做。」
「那就好。」戚洪長長地舒了口氣：「你知道便好，朕這兒也不虛留你，快去吧。」
戚庭華這才起身告退。
「綠婷！綠婷！」秦如晨一把撩開紗帳，有些驚惶地叫道。
「太子妃。」幾名宮女聞聲而至：「怎麼了？」
「綠婷在哪裡？」秦如晨揮舞雙手，在空中划動。
「綠婷她……」幾名宮女面現難色，她們心裡也清楚，其實這個時候，斷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但是——
「你們怎麼不說話？」秦如晨第一次發了脾氣，抓起枕頭狠狠砸向宮女：「出去！都給我出去，我只要綠婷！」
宮女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秦如晨翻身下床，朝外面奔去，一路上絆倒不少桌椅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