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應現在是打死也不肯再回平遙王府了,她只不過離開了兩次,第一次離開小姐雙腿不能再下地行走,第二次離開小姐被逼出了三王府,所以這一次,她不管齊傾墨怎麼說,也不肯離開。
這會兒見人都走了,鵲應才從懷中掏出一封還帶著體溫的信交到齊傾墨手中,齊傾墨仔細查看了火漆,確認無人打開過之後才展開夾在書裡看著,遠處哪怕別人瞧見了,也只會以為她在看書。
看罷之後齊傾墨扔進了旁邊的火盆裡燒得乾乾淨淨,鵲應有火鉗撥亂了還沒有散開成片狀的灰燼,直到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異樣來了才罷手。
「有沒有人發現?」齊傾墨看著那一捧灰問道。
鵲應仔細想了一下才說:「信是顧藏鋒托了幾手人拿進平遙王府,我再趁著去平遙王府拿東西的時候帶回來的,沒有人發現。」
「那就好。」齊傾墨聽鵲應描述了一下,細想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放下心來。
「小姐,雖說我也不喜歡三殿下,便小姐你這事為什麼要瞞著他?」鵲應有些不解。
「因為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動手。」齊傾墨說得雲裡霧裡,鵲應還是想不通,但不管她怎麼成長,對齊傾墨的話絕對聽從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所以她也不再問,轉向了另一個問題:「其實,我覺得最相府才是最大的威脅。」
齊傾墨點了點說道:「不錯,鄭家倒下之後,蕭天越現在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齊治了,但是相府也是最好對付的,所以不急。」
「四夫人也沒有查到消息,她一個婦道人家,連相府的門都沒有出過幾次,怎麼就突然不見了?」鵲應最近這段時間有很多事不解。
說到四夫人,齊傾墨的臉色才露出一絲凝重,那天在四夫人院子裡的事她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所以對四夫人憑空消失這件事,倒並沒有太多意外,如果她還想活下去,自然要主動消失。
齊治將四夫人失蹤的消息強行壓了下來,只派了親信的人暗中打探,他越是如此,四夫人的身份便越可疑,但齊傾墨知道,齊治肯定不會跟自己說其中的原由的。
「不用理她,我有預感,以後還會再遇見她的。」齊傾墨拍了拍輪椅,示意鵲應將她推進屋去。
鵲應鼻子一酸,只要一想小姐以後一輩子都要坐到輪椅上了就萬分難過,忍不住說道:「要不我們去找找柳公子吧,他是神醫,一定能妙手回春的。」
「不必了,我身邊的這些事兒已經夠亂了,實在不想再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齊傾墨搖頭,柳安之那樣乾淨自在的,還是讓他遠離這些事的好。
不過是一雙腿,沒了便沒了吧,就當讓自己長了個教訓,以後每每看到,便會記時愚蠢會給自己造成什麼樣不可彌補的後果。
鵲應守在門口,齊傾墨用極快的速度寫了一封信,放在蠟燭上烤乾字跡裝進信封裡,在信封口上繫上了自己一根頭髮,打了一個奇特的結,確認了一番之後交給鵲應:「你知道該怎麼做。」
「小姐放心吧。」鵲應點點頭,將信貼身藏好。
「不能再用顧藏鋒的線了。」齊傾墨又說道,今天蕭天離已經問起過紅蓮的事,那就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傳信,否則很容易被人發現。
「我有辦法的。」鵲應很自信地點頭,這種能為自己小姐做一些事的感覺很好。
「小心。」齊傾墨拍了拍她的手,叮囑一聲。
鵲應大大方方地出了寧王府的門,沿著街道買了些齊傾墨喜歡吃的點心小食,挑了些水果,甚至還砍了不久的價,泠之繼和顏回相視苦笑,以前怎麼不知道這丫頭這麼喜歡逛街,他們兩個跟了大半天了腿都快走斷了,鵲應還興高采烈精神奕奕的。最後鵲應提著大包小包進一家叫巧娘的布莊,她在這裡訂了好次衣服和料子了,這次來是給齊傾墨取夏天裡的衣裳的。
她一進去就問掌櫃的:「上次我訂的衣服做得怎麼樣了?」
「還差一點工夫,兩個時辰內可以趕出來。」掌櫃的跟鵲應顯然很相熟,樂呵呵迎她往裡面走去。
「那我在後面吃杯茶,你做出來了就叫我。」鵲應紅撲撲的臉蛋格外可愛,笑嘻嘻地說道。
「好勒。」掌櫃的應道。
顏回和泠之繼一個守在前門一個堵著後門,不過鵲應從哪裡出去,就能立刻跟上,但他們很不理解,爺讓他們跟蹤鵲應這麼個小丫頭做什麼?
兩人各自打著盹,大口灌了壺茶,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兩扇門。
但不是所有的店舖房屋都只有前後兩個門的,尤其是像這種做生意做得很大的布莊,進貨的時候貨物不能從前門進,怕吵著客人不說,也怕別的同行打聽消息貨源,後門一般開在後院裡,後院多養著牲畜,比如馬兒什麼的,像是他們這些精貴的料子哪裡能在那裡下貨,若是沾染上了什麼氣味,可就是大麻煩了。
所以這家巧娘布莊就還有另一個門,開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鵲應換了身衣服確認別人看不出她的身形了,才從側門裡出來,推著早些天就買好放在那裡的板車,推到菜場,買了一車蔬菜,把草帽簷拉得低低的,才往南風樓推去。
好在她自小與著齊傾墨受盡了相府裡那些人欺負,什麼粗活兒都做過,這一板車青菜重是挺重的,但她也不至於推不動,到了南風樓後門,敲開了門之後裡面的夥計大聲罵道:「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才把菜送過來,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對不住,家裡出了些事,耽擱了。」鵲應啞著嗓子說話,哪怕現在是顏回站在他身後,也未必能聽出其中的異樣來。
夥計一邊數落著她一邊看了看她身後有沒有人跟著,看了半晌,確認那個一直在南風樓盯梢的人沒有注意到鵲應,才放了她進來,接過她手裡的板車低聲道:「老闆在後面。」
遠石和紅蓮在後院裡已經坐了有一些時辰了,鵲應一進屋什麼也沒有多說,將齊傾墨寫的信交給他們。
跟齊傾墨一樣,遠石確定這封信沒有被人打開過,才拆開來細看。遠石在看信的時候,鵲應忍不住打量了兩眼紅蓮,這真是個美如妖孽的男子,明明是個男人卻膚如凝脂唇若點紅,丹鳳眼微微一挑,他乖巧安靜地依在遠石身邊,一雙鳳眼脈脈含情,不知勾勒起幾多的風情,這等柔媚之姿,連女子也要自愧不如。
紅蓮像是感覺到了鵲應的打量,轉過頭對她禮貌一笑,恰似萬朵紅蓮盛放,鋪天蓋地的妖嬈,讓鵲應不由自主地別過臉,跟這樣的男人坐在一起,身為女子的她實在有些自卑。
好在遠石已經看完了信,沒使鵲應太過尷尬,他看完之後也是立刻燒燬不留半點痕跡,微有些遲疑地問著鵲應:「在下有幾個問題,不知鵲應姑娘能否解答?」
「問問看。」這事件事鵲應是知道的,所以很多事她可以替齊傾墨拿主意。
「第一,齊側妃娘娘為什麼這麼自信?」遠石不解,那可不是一件小事,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風險,齊傾墨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自信?而且她竟然要求自己不許跟蕭天離提起此事,單憑她一個人,怎麼做得到?
「這個問題簡單,因為她是齊傾墨。」鵲應無由來的生起一股強大的自信,齊傾墨這三個字,在豐城裡絕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個名字,就是聰慧的代號。
遠石臉色微變,的確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豐城街頭巷尾說得最多的人便是齊傾墨,這個突然從宰相府裡崛起的女子。或許當時的人們不覺得有什麼,但回過頭來看時,相府裡的人已經在不知不覺死光了,只留得宰相一個人,四夫人前些日子還失蹤了。而齊傾墨安然無恙地嫁給了三皇子殿下,雖偶有不好的風聲傳出,但三皇子極盡寵愛齊傾墨一事不知羨煞了多少女子。
三皇子最近又受封為寧王爺,年紀輕輕便稱了王,齊傾墨的身份也水高船漲,無盡光榮。
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以遠石的智慧自然想得到,突然倒下的鄭家,偃旗息鼓的太子,被貶為才人的皇后,都有著齊傾墨這個推手的功勞。
一個女子,憑著一雙纖纖素手將這些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地人,竟數斬於馬下,這等智慧,早已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
所以鵲應對他第一個問題的回答,看似無用,其實十分受用。
因為她是齊傾墨,所以自信這種東西根本不用懷疑。
遠石意示到了第一個問題的愚蠢,自嘲地笑了一聲,又問道:「第二個問題,我憑什麼相信她?」
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正因為齊傾墨作盡了上面說的那些事,所以她絕不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相反她性情十分涼薄,那麼遠石憑什麼相信她?
鵲應歪頭一笑:「因為她讓我來聯絡此事。」
「此話怎講?」遠石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