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夏清歌迷迷糊糊醒來時,屋內有了一簇火光,她轉過身看去,見慕容鈺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看著外面入神,銅盆內的炭火正燃燒的旺盛。
「現在什麼時辰了?」她下了床走到慕容鈺身邊坐下。
「亥時了!」
夏清歌尋著他的視線朝門外看去,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下來,天空也出現了點點繁星,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雨停了呢!」
「嗯!」慕容鈺拿起一旁烘乾的外衫為她披上,攬腰將她摟在懷裡「這裡的天空和嘉峪關的天空很像,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總是在雨過之後,晚間的星辰很快就會出現,比起普通的夜晚,被雨水洗禮之後的星星似乎更亮了。」
夏清歌尋著他的話看向平靜的天空,星辰閃耀著璀璨的光芒,半月從雲朵中慢慢探出頭來,整個夜空乾淨清爽,享受其中讓人有一種身心放鬆的安詳。
「等戰爭結束後,你就帶我去你的家鄉看一看如何?」
「好!」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就這麼靜靜的相擁著坐著,直到一絲涼風吹來,懷裡的人兒瑟縮了一下,更往他懷裡鑽的時候,慕容鈺方才將她攔起朝床榻走去。
將夏清歌輕輕放在床榻之上,他和衣躺在外側,拉過棉被蓋在二人身上,慕容鈺單手撐頭,深深的注視著窩在自己懷裡熟睡的小女人,他們心裡都清楚,今日一別之後,也許很長時間他們都不能相見,越是離別時,他二人似乎誰都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今日過了一天平凡人的生活,也許,這也是歌兒變相的一種送別吧。
微微低下頭,愛戀的吻過她的長髮,她的額頭最後落在了她的眼角,似是要用這個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裡,讓他永遠記住此刻她的容顏,一別之後,他們何時才能相見?
夏清歌緊閉雙眼,在他吻她的時候,她卻強自壓下心裡的悸動假裝早已熟睡,此時,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明明害怕離別,明明想要和他在一起,可如今,他們不得不再次選擇離別,這樣的離別究竟還要幾次?都說離別之後是為了下次相遇時的緣分,也許,他們終有一天會等到緣分徹徹底底的到來。
旭日一早
二人及早的就起身趕回軍營,葉檀早已經將慕容鈺進京之事安排妥當,目送慕容鈺離去之後,夏清歌、徐子煜等人也收拾了行囊準備前往藥王谷。
坐在馬車內誰都不曾開口,徐子煜朝對面的夏清歌掃了一眼,端起茶盞為她盞了一杯茶「喝一口吧,這一路上你都不說一句話。」
夏清歌移開視線,看向徐子煜,隨即低頭轉移到桌子上的茶盞,伸手端起抿了一口,沉默片刻之後,她方才開口道:「那日你和慕容鈺在軍營內的談話我聽到了。」
徐子煜挑眉,卻並未驚訝「哦?聽到了多少?」
「全部!」夏清歌直言不諱。
她從前一直好奇為什麼慕容鈺總是擔心她會得了風寒,即便身在軍營忙的脫不開身,也會定期派景天回來督促她吃藥,身邊的景銘、景墨、和她幾個丫頭久而久之也成了他的眼線。
當時她只是覺得他的行為太過異常,卻並未往這個方面想過,可那日她昏睡醒來時,卻正巧聽到了慕容鈺和徐子煜在談論的話題。
她萬萬不曾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會中有冰魄血蠱之毒,而且,還是楊氏臨死之前血蠱通過楊氏的身體傳入她的體內,這麼說,她身體內這個噁心的東西已經跟隨了她整整十四年之久。
「所以你要明白慕容鈺的苦衷,鳳凰訣的內功心法對遏製冰魄血蠱有很強的抵抗能力,可是連他都未曾想到,鳳凰訣上至頂層時,會有反噬練功者心智的缺陷,我想,若他知道此事當日定然會阻止你繼續練下去。」
「我知道,小師叔,你老實告訴我,我還有幾年的壽命?」
人世間一切都有輪迴因果,醫者懸壺救世一生、救人無數,可他這一世唯獨一人救不得,那便是他自己,連白鶴仙翁這等仙醫,醫術早已經到達登峰造極之地,想要從他手上死去的人只怕世間少有,可他卻也對自己的身體一概不知。
夏清歌就是如此情況,她雖醫術已經十分精湛,可對於自己的身體,她卻根本察覺不出什麼情況。
「冰魄血蠱最忌冷寒,如若寒氣入侵,沉睡的蠱蟲就會被寒氣催醒,而這個時候也是病者最痛苦之時,若你好生調養身子,在加上慕容鈺為你調配的那些方子,活到十八歲應該不成問題。」
十八歲?夏清歌心中苦澀,也就是還有四年可活?
想起慕容鈺的行為,徐子煜輕笑一聲「連我師兄的萬年雪蓮他都捨得為你泡茶喝,這世間的名貴藥材,還有什麼他弄不到手的,也許,在你十八歲之前,他也早已經找到了藥引,你不要為此擔憂。」
夏清歌點頭,面色並未有太多變化,人生無常,老天本就是垂憐她的,讓她重活了一世,又從這一世得到了真正的親情、愛情、友情,她不該在有所抱怨。可是,若真的讓她離開這個世界,如今的她只怕早已經沒有白雪死亡時那般坦然了。
馬車在官道之上突然停下下來,夏清歌和徐子煜互看一眼。
徐子煜朝外詢問一聲「徐福,怎麼回事?」
「主子,前面有一群官差攔路了,看樣子是衝著咱們來的。」
「官差?」夏清歌好奇挑開車簾看去,見前面不遠處有數十位士兵攔住了去路,為首的男子身著一件灰色鎧甲,身材魁梧,昂首坐在馬背之上,銅鈴大眼緊緊盯著他們的馬車。
「是鳳雲璃的人。」夏清歌放下簾子重新坐回了位置。
「他還是對你不死心!」徐子煜搖了搖頭「如此看來,咱們今日這路怕是不好走了。」
夏清歌沉思片刻,在抬頭時,眼神無比堅定「你們在馬車上等我,我去去就來。」
「我不攔你,不過你要確保自己安全回來,我可是答應了慕容鈺要護你周全,若你被鳳雲璃抓了,我要去救你只怕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夏清歌揚眉「我不用你救我,想必他也不會對我如何。」
說著,夏清歌不再耽擱,挑開車簾跳下了馬車,車內的徐子煜優雅的抿了一口茶水,輕笑道:「這丫頭也不知哪裡來的自信。」
後面的景銘、景泓、景墨三人也發現了前面攔截的士兵,在夏清歌跳下馬車時,他三人也一同趕了過來。
「小姐,是鳳雲璃的人。」
「嗯,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前去會一會他們。」
「小姐,還是讓屬下先去問一問吧!」景墨不放心的開口。
景泓、景銘二人也贊同景墨的說法,夏清歌搖了搖頭「不必,他們若真打算對咱們做什麼,也不會就派遣這麼幾個人前來,你們在這裡等著便是,若他們真打算動手時,你們在上去不遲。」
景銘沉思片刻,目測了敵我之間的距離,確定是在安全範圍之內,他方才點了點頭「小姐小心!」
「嗯!」夏清歌應了一聲便直奔著前方官兵走去。
奴泰坐在馬上看著朝他們走來的藍衣女子,眉頭束起,眼睛微瞇,帶著審視的眼神緊緊盯著她。
主子從不和他們提及自己的私事,在軍中更是軍法嚴明,除了定時會送到軍營內軍妓供給將士們的寂寞外,從不見主子自己有這方面的需求,可他們一直以為是因為主子身邊跟隨著元姬姑娘的原因,雖然主子還未將元姬姑娘納為妾侍,可元姬姑娘卻是主子對待所有女子最為特殊的一位,他們都以為主子對元姬姑娘是有情的,可自從他見到眼前這位女子時,連他這種感情愚鈍之人都發現了事情的蹊蹺。
那一日,第一次見到這位女子時,是她獨自一人從鄂州北城大門內走了出來,當時她僅著了一件普通的綠色衣裙,面上被一層白紗遮掩,當時他們並未見到這女子的容貌,可即便如此,她的出現也讓他們這幫子硬漢們記憶深刻,他們跟隨主子南征北戰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望著一個人的眼神時,竟然那麼溫柔。
那種溫柔不是表面的溫和,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柔軟,當時蘭翼還曾低聲給他說過,這個女子在主子心中定然有著特殊的位置。
第二次遇到這女子時,是在主子發動最後一次攻打鄂州北城之時,她策馬而出,臉上未曾帶著面紗,當他瞧見這女子的面容時大為震驚,心裡納悶,為何元姬小姐會出現在敵營的隊伍裡?
可當他聽到有人喊她清歌時,他方才明白,這個女子就是主上經常呼喊的名字。
原來她就是夏清歌,是主子每日癡首那張仕女圖的真正主人,原來,主子對元姬小姐那般特殊全是因為眼前這名女子。
「敢問將軍為何攔截我們的去路?」夏清歌走到奴泰馬前,淡然昂頭朝他看去。
後者收回思緒,低下頭故作惡狠狠的看了夏清歌一眼,見後者嘴角的笑意未減分毫,這方才冷聲道:「我家主上在前面的涼亭內等候小姐,主上知曉小姐今日離城,特此擺下送別宴在此等候多時。」
夏清歌朝不遠處把模糊的涼亭看去,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將軍可否借給我一匹馬?」
奴泰瞪了她一眼,方才朝身後士兵招手「給她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