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主僕三人一行邁入德聖殿大門外時,門口秉直站著的數名護衛冷眼朝著她們掃來「來著何人?」
「幾位將軍,小女是修國公府夏子清之女夏清歌,今日是鳳了太后娘娘之命前來看望皇上的,還請幾位將軍通融,給小女前去通稟一聲。」
為首的護衛回頭朝著門口的那名護衛詢問,後者冷聲道:「皇上有令,除了遲福公公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進入,小姐還是請回吧!」
夏清歌臉上帶著一抹微笑,朝著殿內看了一眼「小女深知將軍乃是秉公執法之人,不過今日小女是受命於皇后娘娘,您若不幫忙進去通稟一聲就如此拒絕了小女,只怕若皇上追究下來,您不好擔待吧!」
那名侍衛臉色一變,心裡沉思起來,太后畢竟是皇上之母,若他將這位小姐就這麼拒之門外,萬一皇上讓她進入該當如何?
「小姐稍等,屬下這就進去通稟一聲。」那名侍衛也是謹慎之人,沉思片刻後立刻就有了主意,轉身朝身旁的兩名侍衛一揮手,二人立刻將緊閉的殿門打開,他隨即步入大殿內,門外的侍衛等他進入之後便立刻將大門重新緊閉。
夏清歌抬眼淡淡朝裡面掃了一眼,大殿內十分冷清,不見任何一名宮俾出現,看來果然如傳言所說,皇上只准許遲福一人進入。
那名侍衛進去一盞茶的功夫後方才走了出來,身前還跟著一位體形稍胖,膚色偏白的老者,夏清歌仔細看去,正是皇上身邊的大宦官遲福。
「清歌小姐?」遲福見是夏清歌頗為訝異。
「公公安好。」夏清歌微微頷首福身行禮。
「小姐快快請起,雜家可擔不起這一禮。」遲福臉上堆著笑意走上前來「聽聞小姐今日是受命與太后娘娘前來面見皇上的?」
「正是!」察覺出遲福審視的眼光,夏清歌不急不緩的道。
遲福點了點頭,隨即道:「太后娘娘一片關心,皇上自然是不能駁了她心疼兒子的母愛之情,皇上聽聞是太后派遣小姐而來,就立刻托著身體起床了,清歌小姐請隨雜家來吧!」
「是,還請公公帶路。」夏清歌低垂的瞬子微微眨了眨,心裡也很是訝異皇上就這麼讓她進去了?
見夏清歌隨著遲福進入大殿,身後的巧蘭、木槿二人急忙跟上。
「唉,清歌小姐,您隨侍的這兩名丫頭可不能跟著進入,皇上吩咐過雜家,只准許您一人進入的。」
「那你們就在這裡等候吧!」夏清歌回身對上木槿巧蘭擔心的眼神,朝她們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只能停下腳步。
「是!」
夏清歌隨著遲福進入德聖殿之後,穿過正殿又拐了幾道彎,走過雕樑畫柱的迴廊方才終於步入一間緊閉的房門外。
遲福率先推門而入,並未轉身請夏清歌進去,正待夏清歌猶豫要不要進入時,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道深沉厚重的聲音「她來了?」
「回稟皇上,清歌小姐已經等候在門外。」
「宣她進來吧!」
聽這聲音震懾有力,絲毫不見生病的樣子,夏清歌眼神內快速閃過瞭然,隨即立刻恢復尊敬恭順的模樣,低垂著頭抬腳步入殿內。
「臣女夏清歌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武帝坐在書案之前,手中握著的狼毫筆未曾放下,依舊認真的書寫著桌案上的一幅字畫「起身吧!」
「謝皇上!」夏清歌靜靜站起身,抬眼朝著秦武帝看去,但見他額峰挺立,印堂明朗,面色紅潤,絲毫不見生病之象。
「你是不是在好奇朕為何裝病?」秦武帝見夏清歌直視著自己輕笑一聲。
夏清歌眨了眨眼,收回打量的眼神,恭敬的低垂下頭去「臣女不敢,皇上日理萬機,平日公務繁忙,如今為自己準備了沐休之日,臣女覺得並無不妥之處。」
「呵呵,靈機應變的丫頭,雖然朕知曉你口是心非,不過朕聽到這句話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夏清歌閉嘴,既然人家都知道她說的是假話,在恭維下去似乎就有些太假了。
「你父親剛剛來過,你可見到了?」見夏清歌不語,秦武帝抬眼看向她。
「今早上臣女和父親一同進宮的。」夏清歌點頭回答。
「呵呵,朕剛才將他拒之門外了。」秦武帝深深注視著夏清歌臉上的變化,見她絲毫未曾閃過一抹神色甚是平靜淡然,心裡對她的好奇更深了一些,暗歎小小年紀就能將心緒收斂自如,實乃不易。
「皇上做人做事一向講究公平,既然連幾位殿下您都不見,自然也不能見臣女的父親了,謠言可謂,皇上這也是體恤臣子而已。」
夏清歌的含義是,皇上若單獨見了夏子清,只怕今後朝堂之上會樹敵無數,畢竟他歷經多年,一回京城就深受皇上敬重,自然會阻擋了別人的道路。
「呵呵,你這丫頭倒真是有趣的緊,朕無論說什麼你都能給找出相應附合的借口來,你說,那朕為何要見你呢?」秦武帝來了興致,臉色也相比於剛才好了許多。
夏清歌聽他這口氣似乎心情不錯,她所幸也抬起頭看向秦武帝「因為臣女是受命於太后娘娘,皇上是這天下間恭順孝廉之表率,自然不會拒絕太后娘娘的探望。」
秦武帝淡漠高深的面容上閃過一抹淡淡笑意,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朕只是因為前來見朕的是你,所以朕才相見。」
夏清歌心裡猛地咯登一下,暗自思索皇上這句話裡究竟包含著什麼意思?因為是她來求見所以才願意相見?這麼說,她的面子比太后都大了?
為什麼?什麼原因?
心裡升起了太多的疑問,夏清歌也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皇上為何會這樣說?贖臣女愚鈍難測聖言。」
秦武帝勾了勾唇角,一張年近四十的臉上出現了少許皺紋,一雙劍目之內閃過一層迷霧一樣的東西,看到這雙掙扎糾結在黑暗和白日之間的瞬子,她覺得這裡面一定關乎著什麼。
「因為朕欠你的,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朕可以給你開一個先例。」
「你一定很好奇對嗎?」
夏清歌點了點頭,如實回答「對,臣女的確很好奇?」
雖然她一直都深知皇上對她並無惡意,一直針對的都是慕容鈺而已,可她卻並未想到,在皇上心裡她似乎有著特許的位置,為什麼?難道皇上曾經也是楊氏的愛慕者?
如果真是這樣,當年他為何又狠心用楊氏威脅瑾王殿下棄城?
秦武帝低沉一笑,歎息道:「你這丫頭聰明睿智,朕處處為難紫玉,你卻和紫玉關係匪淺,朕猜測平日裡你在背地沒少罵朕吧?」
「怎麼會呢,臣女對皇上一直都有著景仰之心,皇上乃是一代明主,本就該受到萬人景仰,清歌萬萬不敢有此惡毒想法。」
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夏清歌心裡第一次有點心虛,實在是秦武帝直勾勾的瞬子太過透徹一切,讓她在撒謊時忍不住猜測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快了一些?
秦武帝擺了擺手「算了,朕也不打算追究此事,朕今日宣你進來還有一事要說。」
「皇上請說。」夏清歌見秦武帝沒有追根問底,心底著實鬆了一口氣。
「你自然知曉二公主枉死之事吧?」提到二公主,秦武帝的臉色一陣發黑,看來慕容箐悠之死對他的打擊實在不小。
夏清歌心裡閃過冷意,難道他已經猜到是自己所為?在心裡快速回憶當時的情景,她讓景墨將慕容箐悠的屍體沉入湖底,又用兩塊湖底的巨石鎮壓,整個過程都佈置的天衣無縫,按道理說不應該被發現什麼才對。
靈機一動,夏清歌計上心來,佯裝不知的驚訝道:「什麼?——二——二公主她?」
見夏清歌臉上滿是驚訝之色,秦武帝並未深思,繼續道「哼!就在紫玉弱冠之禮上發現了箐悠的屍體,你說這難道是巧合?」
到這時夏清歌方才明白,秦武帝對慕容鈺的恨意已經到了扭曲的地步,他竟然將慕容箐悠之死懷疑到慕容鈺的身上。
夏清歌心裡極是憤恨,彷彿一隻母雞義無反顧護住自己的小雞一般,聲音一改剛才的溫順,譏諷道:「皇上可是有什麼證據了?」
「證據?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他所為,朕還要什麼證據!」
夏清歌冷笑,嗤之以鼻的道:「難道有人被殺就該將當時刀之人都抓起來嗎?難道有人家被劫財就該賴給所有強盜嗎?小女覺得什麼事情都應該有理有據,單憑個人猜測似乎有些於理不合,萬一這事情和慕容鈺沒有關係,皇上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啪!」
隨著夏清歌的一番振振有詞,秦武帝怒不可失的揮手將案幾一角的硯台推到在地。
「你是在懷疑朕了?」
見秦武帝面色瞬間陰暗,夏清歌方才反應過來,剛才她說話似乎有些過激了,只怕秦武帝活了半輩子第一次有人如此質問他吧!
雙拳緊握,秦武帝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他顫抖的指著夏清歌,半天不語,夏清歌眼見他如此模樣,就等著他爆出一句滾時,秦武帝卻一反常態的壓下心頭怒火。
有些洩氣苦笑道:「你和你娘一個德行,當年她也曾這般指責朕,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聽他這口氣,似乎已經不生氣了。
「呵呵,皇上說的不錯,即便臣女從未見過母親,不過血液裡留著她的血液,所以怎麼也應該有七八分她的習慣和脾性。」
「何止七八分,簡直是像極了,你母親從小就是倔強的丫頭,當年朕如何——。」似乎想到了什麼往事,秦武帝眼神暗淡下來,有些感傷的歎息「算了,往事不再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