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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冷梅庵的秘密(二) 文 / 花椒魚

    寶梳安慰智圓道:「你先別著急,慢慢說!你可知道那智曉是個什麼來頭?哪兒的人?」

    智圓道:「她初入庵裡時曾跟師傅說過,她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只因為命中克父克母,這才聽了一個尼姑的話隨那尼姑出了家。後來那尼姑在雲遊的途中病死了,她不想再到處亂晃,就投奔到我們這庵裡來了。她還拜了我師傅為師傅,連法名都改成了智曉。對了,她說她自己是泰安那邊的人。到底是不是就不清楚了。」

    「平日裡她有沒有跟什麼特別的人來往?」寶梳又問道。

    智圓顰眉想了想道:「好像……沒有吧!平日裡往來的除了香客,就是庵裡這幾個了,不過她時不時也會出去一趟,是去見人還是買東西那就不清楚了。」

    「總是她一個人出門嗎?」

    「對,總是一個人出門,若是有人想與她一塊兒,她就推說自己有急事兒等不了,然後就走了。」

    話剛說到這兒,那禪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智圓忙從榻上跳了下來,畢恭畢敬地迎著進門來的師傅定如。定如進來時,先是瞥了智圓一眼,然後走到寶梳跟前笑盈盈地行了個禮道:「想必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阮夫人吧?老尼見駕來遲,還請阮夫人見諒!」

    「師太也別給我帶那麼高的帽子了,」寶梳淺酌了一口茶水道,「我知道你是因何來的,不就是為了剛才我發了幾句脾氣嗎?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喝幾口清靜茶,找個清靜的人聊會兒天兒,既然貴庵不待見,那我這就走好了。」

    「千萬別啊!」定如連連彎腰道,「阮夫人真是誤會了!像您這樣菩薩心腸的夫人我們請還請不來呢,怎麼會不待見?是我那個小徒弟說話沒說清楚,其實也沒什麼太要緊的事兒,她拿個雞毛當令箭衝撞了阮夫人,還請阮夫人見諒!」

    「也罷,來這兒不是圖生氣了,你出去吧!我還要跟智圓師傅聊幾句呢!」

    定如側臉瞟了瞟智圓,然後又對寶梳笑道:「不知道智圓招呼得可好?這丫頭有些笨手笨腳,屋裡也沒什麼好茶葉可招呼阮夫人的,不如老尼讓智曉來,智曉會煮茶,又會剝菱角。剛剛山下新送來了兩筐子菱角,讓她就手剝給夫人您嘗嘗鮮兒,如何?」

    寶梳斜眼掃了定如一眼,故作口氣不爽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是來逛窯子的是吧?哪個姑子聊天不是聊,非得把你們庵裡頭牌叫來伺候著?難道怕我待會兒打賞的燈油錢不夠給庵裡菩薩吃午飯的?」

    「不是不是,老尼是怕智圓招呼不周啊……」

    「行了,」寶梳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下去吧!再囉嗦,我可真不給臉了!」

    定如臉色訕訕,轉頭狠狠地盯了智圓一眼,這才退出了房間。智圓鬆了好大一口氣,又噗通一聲跪在了寶梳跟前哀求道:「阮夫人,求您今兒就把我撈出這火坑子吧!這兒比窯子還不如呢!師傅已經對我起疑心了,您要前腳走了,她指不定會怎麼對付我呢!求求您了,隨便找個什麼由頭把我領走吧!」

    寶梳拉了她起來問道:「領了你出去,你可有去處?」

    智圓連連點頭道:「我自回老家尋我爹娘去!出來做姑子這些年,我手頭也有些積攢,拿回老家還可以自己做點小營生,餓不死的。」

    寶梳點點頭道:「那好,既然你有心要離開,我自然會搭把手。不過,你得好好跟我說說那智曉的事兒。」

    智圓坐回了榻上,一邊斟茶一邊問道:「阮夫人總問智曉,是不是智曉哪裡開罪您了?她那人八面玲瓏,最會討好那些夫人小姐了,按說不該得罪您吶!」

    「倒說不說得罪不得罪的,只是對她那個人有些好奇罷了。你仔細想想,平日裡除了一般的香客和庵裡幾個人,可還見過別的人?」

    「別的人?」智圓捧著茶杯使勁地想了一回道,「要說別的人應該沒有,不過前些日子卻有個姑子來找過她,說是她同門師妹。」

    「姑子?什麼樣兒的?」

    「大概二十出頭吧,瞧著比我大些,模樣也挺齊整的。我記得那天都快關庵門了,那姑子才頂著雨趕來。當時是我在關門,所以我就往她那雨披子下瞄一眼,見是個光頭姑子,這才放心地讓她進來了。」

    「後來呢?」

    「後來她說是智曉從前的同門,聽說智曉在這兒落腳,便來敘敘舊,我就領著她去找智曉了。」

    「那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聽智曉說是第二天清早走的。」

    「打哪兒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姑子了嗎?」

    「沒了,」智圓搖頭道,「就見過那麼一回而已。」

    寶梳抿了抿下嘴唇,想了想問道:「你會畫畫嗎?」

    「不會。」

    「那姑子的容貌你可還記得?」

    「還記得。」

    「這樣,一會兒我離開的時候找個借口把你也帶走,你先收拾收拾跟我回府,等你把那姑子的容貌描繪清楚了,我就找個人把你送回老家去。」

    智圓雙膝跪在榻上磕頭道:「多謝阮夫人了!往後我必定每日為您和您全家誦經祈福,保你們一家平安康泰,事事順心!」

    「起來吧!你倒是多跟我說說智曉那人的事兒!」

    「好!」

    兩人又繼續聊起了智曉,聊著聊著,元宵跑來了。寶梳以為出了什麼事情,一問才知道,原來剛才元宵在智曉那兒得了一碟子好吃的茶果,想到樂樂一個人還在庵外等著,就捧著茶果給樂樂送去。誰知道去了庵門外頭發現好幾個姑子和香客在議論紛紛,樂樂也不見人影了。問了其中一個姑子,那姑子說剛剛有個小尼姑去後山找野菜,在西邊山頭上發現了一個想跳崖自盡的姑娘,像是城裡殷家的小姐。所以樂樂一聽,立馬就朝後山跑去了。

    「什麼?你說殷漱兒要跳崖自盡?」寶梳忙從榻上跳了下來,一邊穿鞋一邊問道。

    元宵連連點頭道:「那些姑子是這麼說的!我想她們也應該見過殷漱兒的,不會有錯!」

    「那趕緊的!叫上海櫻一塊兒去看看!這丫頭,十萬兩銀子買回來的,就這麼跳了崖算什麼呀?」

    「我也去!」智圓忙跟著寶梳元宵一塊兒出了房門,順手將房門拿鎖鎖上了。

    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後,這屋子的後窗被推開了,一個身影輕躍過窗台,落到了窗邊的地毯上。隨後,這人悄悄地走近了那把盛著茶水的銅壺旁,解開壺蓋往裡灑了一些粉末,拿起來輕輕地晃了晃,這才又悄然地離開了。

    且說寶梳等人急匆匆地趕到了後山西邊,見一處崖坡上已經圍了不少香客姑子和附近幹活的農人了。寶梳加快了步伐,撥開了那些人擠了進去,只見在那懸崖邊上果真坐著一臉痛哭流涕的殷漱兒,離殷漱兒六七步遠的地方站著樂樂,樂樂不停地在勸殷漱兒,想把她拉回來,但是她情緒很激動,只要樂樂一動,她就會焦躁不安地搖頭晃腦。無奈之下,樂樂只好原地不動,一邊勸一邊找機會拉她回來。

    最可恨的是旁邊那些圍觀的人,見此情形還在議論紛紛,說著那些近日在城裡傳得有模有樣的流言。

    「沒法子呀!好好一個千金小姐就這麼給糟蹋了,真可惜了!我要是她,也沒臉活了!」

    「聽說是給弄到那個什麼夜月閣裡被好多男人糟蹋了!哎喲喂,她親大伯還是殷大人,怎麼會出這種事兒呢?這姑娘往後是沒法在臨安城活了!」

    「那個男的是誰啊?要拉不拉的,到底行不行啊?嘴那麼笨勸得動嗎?真是的,要想救人也先練嘴白啊!傻不拉嘰地站在那兒光說趕緊回來有個屁用!我看她也不是真的想跳,要跳早跳了!」

    寶梳聽到這兒心裡一陣窩火,回頭就朝那個數落樂樂的中年婦人喝道:「說得對啊!光站這兒說有個屁用啊?不救人就趕緊給我滾!回去拜你菩薩,看菩薩會不會保佑你們長命百歲!滾!」

    「哦喲!你凶什麼凶啊?」那個中年婦人立刻抖眉回嘴道,「看看熱鬧不行啊?」

    「要看回家自己上吊自己看!這兒沒你們看熱鬧的地方!趕緊走,不走的話我可真揍人了!」

    「你敢!」

    還真別激寶梳姑奶奶,一激她就來勁兒,把袖子一抹,雙手叉腰氣憤道:「我怎麼不敢?我要這麼做了回頭殷大人還得謝我呢!萬一殷漱兒真出了事兒,我就告訴殷大人,就是你們這幾個嘴巴碎的胡說八道,活活地把殷漱兒逼下去的!」

    「你才胡說……」

    「走不走?」寶梳指著那中年婦人道,「再不走我真扔你下去了!到時候大不了賠點湯藥費,傷了死了那可是你自己的事兒!」

    「喲!你誰啊?口氣這麼大?」

    「你管我是誰,有本事你先報上個姓名來聽聽!回頭我就抄份名單交給殷大人,讓他老人家慢慢收拾你們這些看熱鬧還說閒話的無聊人!」

    一聽這話,圍觀的人都四散而去了。那中年婦人也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叫上自己的丫頭轉身往回走了。寶梳又吩咐道:「元宵海櫻,看著前面那路口,誰敢來揍誰!」

    「知道了!」海櫻元宵守那路口去了。

    寶梳轉身上前,走到樂樂身邊問道:「怎麼樣?」

    樂樂愁容滿面,著急道:「勸不回來啊!老闆娘,你快想想法子!她要真跳了,下面是湖,撈不起來的!」

    「別著急別著急,慢慢跟她說!」寶梳心裡其實挺急的,因為從來沒有幹過談判專家的事兒啊!殷漱兒坐在那懸崖邊上,一直在哭,萬一一個不留神掉下去,大日如來都救不了的。

    「殷小姐,」智圓先開口道,「您先別哭了,我是冷梅庵的智圓啊!您見過我的,您跟您伯娘來過我們庵裡的,您記得嗎?要不您先過來有話慢慢說?」

    殷漱兒只是低頭哭,不肯答話。智圓又道:「沒什麼想不開的,要是你真的不想見人,那好辦啊!跟我一樣做姑子不就行了嗎?何必非得死呢?」

    「對啊,殷漱兒!」樂樂忙附和道,「不是非得死才能解決的,大不了你去做姑子啊!做姑子也是條出路不是?你瞧你已經在那兒坐了那麼久了,風一直吹著,萬一一個留神栽了怎麼辦?還是先過來再說吧!」

    「是呀是呀!過來說話,我們陪著你,這兒沒其他人了。剛才那些嘴巴碎的都叫阮夫人給罵走了……」

    「你們都走!」殷漱兒忽然哭著嚷了一句,情緒又激動了起來,「我不想聽你們說話!你們都走,統統都走!再不走,我立馬就跳下去!」

    「別別別!」樂樂忙退後一步擺手道,「先別趕著跳,我們不說話就是了!你趕緊坐好了,別亂動,真的會掉下去的!」

    殷漱兒掩面哭道:「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掉下去更好!」

    「至於嗎?我不都跟你說了嗎?那晚我真沒碰你……」

    「算了,」寶梳扯了扯樂樂的胳膊道,「你這會兒跟她說這個是沒用的。那晚你碰沒碰她,現下別人都會說你碰過,而且還會說她被好多好多男人都碰過。她不是跟你計較,她是跟人言可畏這四個字計較。」

    「唉!」智圓輕歎了一口氣小聲道,「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殷小姐從前是多活潑的一位小姐啊!性子好,人也很好,還總是替人打抱不平,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呢?我看我們是勸不住的,不如去把她家裡人叫來,可能還勸得住!」

    「智圓師傅勞煩你跑一趟,」寶梳偏頭對智圓道,「找個小尼姑去殷府上報個信兒。我們先在這兒穩住她,讓殷家的人趕緊來!」

    「好!」智圓點點頭,轉身飛快地跑了。

    懸崖邊上就只剩下了樂樂寶梳,還有殷漱兒了。一陣涼風吹過,順帶吹來了幾朵烏雲。樂樂抬頭看了一眼天,心裡更著急了:「這會兒怎麼陰起天來了?難不成還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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